她本来当然是不大愿意的。
一来,确实是不太相信他这种看起来就只会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的医疗水平,另一方面,不太合适。
但是后来想想,她都跟着人家回家了,再在这上面矫情,确实实在是太矫情了些,所以也就由着他去了,只不过身体一直是紧绷的——她是真的不太习惯跟不太熟的人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陈睦言实际上当然并不算是不太熟,只不过梁意在心里给他的定义是不太熟。
后来其实还是陈睦言一脸的我一点都不好奇行动上却一点都没忍住好奇的样子让她慢慢放松了下来。
要不然也不会他那么明显的一个用力往下按的动作梁意都没看到。
“你受伤的时间太长了,伤口长期暴露在空气里边,”他一点都没因为梁意的吼而放松了力道,反而整个棉球都压在了梁意的伤口上,看着梁意疼的龇牙咧嘴的“你又不愿意去医院,家里条件有限,不用力一点很难完全消毒的,到时候伤口感染了有你哭的。”
这个解释勉强还可以接受。
只不过梁意没忍住嘴欠的又抱怨了几句:“就算道理是这样,你也没必要这么不温柔吧,我好歹是女孩子……”
梁意没能说完,因为她看见陈睦言笑了起来。
她不太能理解陈睦言在笑什么,就如同陈睦言也理解不了方才在路边捡到她的时候,还一副脆弱的马上就要碎掉了的样子,怎么就一路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又能跟他谈笑自若了,淡定的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如同那个脆弱成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是因为这是在他面前所以一点脆弱都不能流露出来,一点可乘之机都不能给他吗?那当初为什么要说来他这里?为什么一副宁愿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的样子?
陈睦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忽然就聚起来了气。
“真的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吗?”
他把医药箱合上站了起来,年轻的高大的男孩子,就算身形依旧是少年人偏清瘦的身形,这样身影顺着光斜斜的打在身上,也真的很有压迫感的。
所以梁意盯着他看了挺长的时间。
“抱歉,”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并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而且还有点丢人,所以我希望能够自己处理……”
陈睦言脸上涌上来了一点不耐烦的神色,他动了动手腕,想要抬手打断梁意——但是梁意的反应比他的要快的多。
“——你别说话,反正我不会说的,你要是生气了不愿意让我呆在这里——你别说你没生气,我又不傻,我看得出来,”梁意站起来,一条腿支撑着在那里蹦蹦跳跳的找着平衡,脸上很有几分街上碰瓷的老头儿老太太的无赖风采“你就把我赶出去也成,反正我是不会说的。”
“坐着你的吧。”
陈睦言直接被她气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的捅了她肩膀一下,便把还在晃晃悠悠的她给捅的重新老实坐下了:“不说就不说,我又不是你谁,再说了,就算我真生气了,我至于就因为这么点小事把你赶出去吗?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客房在右边,”陈睦言的手指转向右边“自己过去,然后锁好门——我没钥匙——你不是一向视我为洪水猛兽的吗,我就先去睡了。”
其实怎么可能这么早睡?这是违背他的生物钟的。
算了。
陈睦言有点烦躁的挠了挠头发,把他本来明显是追求凌乱美的头发揉的只有凌乱没有美了。
回去打会儿游戏吧。
其实有些话梁意是想要对他说的。
比如,对不起啊,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特别特别的坏——我一直觉得你有天可能对我用强。
这种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梁意之前,确实遇到过这样的事的,是一直同立言合作的一个供应商那方面的负责人——本来一直是一个看起来特别书卷气的项目经理在负责的,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怎的,就换成了一个年轻男孩儿,懒洋洋的,看立言这边的女性工作人员——不管是她还是就作为一个秘书在那里负责琐碎事务的白青柠,都带着一点志得意满的不怀好意,据说是供应企业那边的小太子。
这梁意就不清楚了,她清楚的,就是这个小太子说对她一见钟情,但同时,还总是试图对白青柠动手动脚的。
白青柠迟钝,大概也有这么多年确实没有几个雄性很明显的对她散发过多巴胺——梁意提醒过她,但是她不以为意。
梁意对白青柠,从来都是做着闺蜜操着当妈的心的,当即也没想过有什么合不合适,就找到了那个小太子,很含蓄委婉的表达了让他不要再骚扰白青柠的意思,她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行为给了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儿什么错误的暗示,他当即说话就变得很明显的不堪了起来。
那梁意没忍住,就开了嘲讽技能,其实当时她一度想要同他动手的——那小孩儿一副瘦弱的小身板,跟吸过毒似的,当时很是给了梁意自信——她觉得她能狠狠的把他摁在地上摩擦没问题的。
后来想了想,大庭广众之下的,影响不好,就忍了。
没想到她不计较那么多了,人家倒是完全没这个意思。
这小孩找了人在她下班的路上围了她。
据他所说——其实梁意从他无数下流话里总结分析出来的,是她当时那一番嘲讽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觉得她特别的与众不同,他就一定非要上了她不可。
梁意其实一直都不太能明白他们这种所谓的男人的征服欲产生的逻辑链到底是怎样传导的,但当时的情形,确实是非常危急,危急的在当时,慕容离是绝对没有说这些俏皮话的心情的。
没扒衣服。
那贱人倒是文明的很,说是他并不愿意强迫她,只要她自愿一次,他就当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要不然,就拍她裸照。
自愿你……(消音)啊,说的跟真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当即就把梁意给气的,直接脱了外衣摔在了地上:不就是拍裸照吗,给,你拍,老……(消音)脱了给你拍,不拍你是孙子!强奸都行的,你有种你就上,只要弄不死我,不让你吃个十几年牢饭不算完!
——话说她本质上确实是个女流氓来着。
当即直接把那个小混混小太子给吓了一跳的,不过后来如果不是陈睦辰来解决了这件事情,他们还真有可能弄个鱼死网破的结局出来——因为她被那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围着,还一直出言不逊的挑衅,陈睦辰来的时候,把那个小太子气的眼都红了,估计是纵横欢场这么多年,确实没见过这么“辣”的妞。
其实梁意倒现在也没弄明白陈睦辰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前几天那件事过去之后,好像稍微有一点明白了,但是她并不愿意去细想,所以这个疑问,也就一直这么搁置着了。
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了,在陈睦辰十分笨拙的和稀泥下,要不然还能怎样呢,别说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呢,就算发生了什么,当时那个监控死角,他处理的干净一些,抵死不承认,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处理过程还是很愉快的,虽然陈睦辰业务水平有点次,但是小太子显然是在被他气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之后顿悟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深奥的道理——且陈睦辰的这个面子也是要给的。
只不过陈睦辰后来可并没怎么给他面子,取消了同小太子那边的所有合作,听说小太子还因此被他爹直接在公司狠揍了一顿,哭爹喊娘的,不过这就都是后话了。
现在想想,她后来想过很多次,却一直没离开立言,大部分原因应该都在陈睦辰身上——毕竟也算是救命之恩,而且每次挽留的实在是太诚恳了。
真实诚人。
不过这也是题外话了。
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最深远的影响当然不是这些,而是自从那件事情过去了之后,梁意再回头看那件事,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年少轻狂的可笑,而后怕以及一系列的后遗症却是越来越深了。
万一呢?
万一当时那个小少爷真对她做出来了什么事呢——看样子他当时的样子可并不像是做不出来的,然后,她其实又是个性子再烈不过的——这她清楚的很,虽然因此就轻生了倒不至于,但是把自己的后半生都贴进去了,所有预定的轨迹都被打破,所有曾经想好了的事情都被改写,一意孤行,就为了给这件事讨一个她想要的结果,那是非常可能的。
现在包括很多她对于陈睦言的反应其实也是这一系列后遗症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