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睦言很多地方都同那个现在她都记不清楚长什么样了的小太子太像了——没什么奇怪的,他们这种家境里出来的,陈睦辰那样的,才应该是异类吧,不过那小孩儿应该没陈睦言长的好看。
——道德观念和法律意识非常淡薄,做不做什么事情,大概就看一个我愿意与否,任性的很。
对于一个长的挺漂亮的恰巧又挺喜欢的姑娘,用常规的不常规的手段去得到,在他们看来,应该是很正常且常见的一件事。
所以她整个人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的钝化之后,这样以己度人的去揣度陈睦言,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错。
就是她真没想到陈睦言原来并不是那样的人。
就真的,还挺可爱的,稍微带着一点中二病未完全消散完的故作忧郁和聪明的别扭拧巴。
可是很多时候,对不起也好,谢谢你也好,反正所有听起来很普通很简单偏偏却蕴藏着浓重真情实感的话,错过了那个点,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也怎么说出口都不合适了。
梁意也只能看着他有些郁闷的背影,在心里把这个人情给记下了。
其实梁意也挺费解的,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挺独的人啊,怎么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欠了挺多人情的。
半夜在睡梦中惊醒。
或许是根本就没睡着,孙昊的身影来来回回的在她脑海中晃,现在不光是他抱着那个女人亲的了,很多很多,过去这七八年来积存下来的:大冬天每天早上把早饭给她送到宿舍楼下的,两个人一起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打拼只能租一间二十平出租屋的最初的困窘,她发脾气的时候温柔且从容的示好……
陪她经过她那段非常青涩的日子的是他,她一直以来脾气都不怎么好,又傲气的很,他确实是包容了她很多,尤其是毕业后到处碰壁满身的骄傲被碰撞的支离破碎焦头烂额的时候,一直是他陪在她身边的,所以她一直觉得他们能一直走下去的,反正最先说放弃的肯定不是她,就算真的越来越不爱了,也肯定不是她。
但是你看,果然不是她放手的。
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场景,再温暖再心酸,到最后,总是以他抱着那个女人亲的观念结尾。
那再温暖再柔软,梁意心里边泛起来的,也就只有恶心了。
谁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都带到家里了,看起来时间应该并不会太短,说不定孙昊揉她头发的时候,手刚碰过那个女人的脸,孙昊亲她的时候,说不定也刚刚亲过那个女人。
想着想着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梁意在床上躺了会儿尸,心头那股各种情绪糅杂而酝酿出来的莫名其妙的火实在压不住了,便坐了起来,坐起来还是觉得心里堵的不行不行的,便打开了房门,也没穿鞋,就贞子一样在陈睦言铺了长毛地毯的客厅里到处乱晃。
给半夜起床的陈睦言吓了一跳。
“这是又干嘛?”
他这两天其实有一点感冒,睡眠质量差的很,今天晚上又睡得早,无论如何都睡不踏实,嗓子也疼,所以中途醒了之后就出来给自己倒杯水来着。
闲着没事转转,排遣一下内心的抑郁,顺便给自己拿个主意。
梁意本来是准备这么回答的,但是话到了嘴边了,不知道又为什么给她咽了回去,换上了别的。
“哦,睡觉之前看新闻说今天晚上有宝瓶座流星雨。”
梁意并不算是太擅长说谎——她不屑,但是这个时候,谎话确实信手拈来,顺溜的很——可能是面对陈睦言,实在是不用有什么信用可讲吧。
所以呢?
陈睦言觉得自己有点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路。
是一直没事等着去看流星雨?
略微涌上来了一点睡意的眼睛弯了起来,他有点想笑:“不是,你不是要看看吧……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童真童趣……”
说了一半自己不说了——他后知后觉的觉察出来了这话里边的挑衅意味——梁意的自尊心和脾气都太脆了,今天瞧着还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还是暂时不要给自己挖这个坑了。
“现在新闻大多数都是骗人的,”他认真的如同在跟家中长辈普及朋友圈的那些伪科学都是假的一样“而且流星雨不是下了你就能看见的,这跟很多方面的因素都有关系,就比如你看今天,天上的云层这么厚,就算真的有流星雨我们这里也看不到的……”
“哎,要不你跟我一起啊,”梁意没听见他话一般眼睛亮了起来“我看着你也并不像很困的样子,而且你又不用打卡上班。”
“可是你用啊……”
陈睦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明天有事,已经请过假了。”
“但是我们没地方去,”陈睦言稍微反应过来了一点,便试图去说服她,虽然他时常很愿意为美人付出一点代价——但是这个美人显然并不包括精神状态有问题的在内。
他感冒还没好,身体素质也一贯并不怎么样,稍微吹一吹可能感冒就成大发钱了,而现在虽然已经是初夏了,夜晚的风却还是相当凉的,他没事陪着显然精神状态不怎么正常的梁意瞎折腾——他打赌精神状态正常的梁意是绝对做不出来看流星雨这么羞耻的事情的。
他脑子也有病吗?
“这么完了,我们总不能再出去,你说是吧……”
“你家是顶层,”精神不在状态的梁意,观察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敏锐许多,她伸出手指了指被沉沉夜色笼罩的一角“别告诉那个非常小资的露台不是你家的。”
那当然……是的。
“我觉得那里就可以。”
“但是……”
陈睦言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梁意却已经段数更高的以退为进了:“别在那儿婆婆妈妈的,我就问你愿不愿意陪我,不愿意我自己又不是没长腿不能去,你把露台门的钥匙给我就成。”
你说这他还能怎么说。
陈睦言叹了口气,回卧室给自己裹了一身毯子,又扯了一包至纸巾——那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不过心里虽然已经说了甘愿,嘴上却少不了要抱怨抱怨的——引起梁意内心的愧疚,顺便博取梁意的同情——可都是机会,不利用白不利用。
“我还感着冒呢……”
“什么?”
梁意回过头问的时候,又干脆利落的住了嘴,一副他什么都没说过的大义凛然的模样:“我说露台上冷,你穿这么薄上来成吗,给,毯子你披着吧。”
梁意确实穿的挺凉快的。
陈睦言虽然对她诸多肖想,可是也绝对没想过有天能真的把她领回家,所以自然也没有准备什么女孩子可以用的换洗的衣物——他一般不带女孩子回家的。
梁意这边也是突发事情,她也没什么准备啊,所以洗完澡后的换洗衣物,是陈睦言的衬衣和短裤——当然,是陈睦言没穿过的,在他家中找到一两件没穿过的衣物,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这一身也挺混搭的。
梁意想了想,觉得他一个男的这么把自己裹的像一只熊一样,实在是有点过于可爱了,也就没怎么客气,直接就给扯过来了。
而且露台上确实是有点凉。
陈睦言:……
这他能说什么呢?
只能把自己单薄的小衬衣裹的紧一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说是看流星,两个人就真是纯看星星,并排坐着仰着头看天,其实这动作挺傻的,但是云太厚了天太黑了,没人看见,也就并不太觉得了——反正两个人本来也不是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从头到尾,一句交流都没有。
陈睦言本来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想一想,他也问过好几次了,如果有梁意觉得能说的,肯定也就说了,这么多次不说,肯定就是不会告诉他了,他没必要再赶着上去给她添堵——在她心情并不十分好,陈睦言还是看得出来的。
何况她心情并不十分好的时候,是愿意让他陪着的,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不过鉴于这种想法也委实太痴汉了些,陈睦言后来也果断的给放弃了——不是出来看星星的吗,看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后来他们坐在露台上坐了一个晚上,到最后也没有看见流星——这当然是必然的,甚至连个星星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过鉴于两个人实际上都并不太想看流星,这也算不得是太遗憾的事,再后来梁意头歪在了陈睦言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梁意闭上眼睛之后有一滴眼泪砸了下来,陈睦言一度想要伸手搂一把梁意的腰让她睡得舒服一些,但是最终还是收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些他们彼此两个人都知不知道。
就像那天晚上梁意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一样,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