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魏绛和魏颉等人风尘仆仆的回府了,本来以为府里会隆重的聚在前庭迎接他们,没想到一进府,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连门役也是满面的诡异。
一簇人莫名其妙的回到后宅,正碰上从后园子出来的魏颗。
魏颗看到他们,忧伤而平淡的打了招呼,并告诉他们,四娘落水,生死未卜。
魏相立即奔了后园子,魏绛和魏颉则跟随在魏颗身后去魏夫人的居处,刚进院落,便迎面碰上魏进,才知道母亲因解祎落水的事而昏倒了,现正病卧在床上,他忙向母亲的居室跑去。
“怎么就这么邪呀?三个多月都是好好的,早食后我才吩咐魏妈把蓝婆婆差到厨房,这下午她就落水了,怎么向老爷交待呀!”魏颗还没进堂室,就听到母亲含糊不清的念叨。
魏颗刚跨进母亲的屋室,外面就传来门役大声的连连禀报:
“老爷回来了!快到府门口了!老爷……”
魏颗惊神未定,听得门役的连声禀报,立刻起身带着几个重职府役出门迎接父亲,就象去接受宣判一样。
魏夫人身边,簇围着二夫人、颗儿妻、相儿妻、魏妈及一些女役。
二夫人听见外边的传禀,赶紧吩咐魏妈和几个女役留在夫人身边,她则赶紧起身,带着几个女眷跟随在魏颗身后,穿过院场,来到前庭,只见魏锜正迎面走来。
夏风正浩荡,前庭的绿植正碧碧绿绿;一阵风吹过,便能闻到绿色的味道。
魏锜看到出迎的家人,心里稍微踏实了。
他在向景公复命时,就归家似箭,他怕解祎知道了自己的国家被灭亡后而孤凄悲痛。
一定要让她快乐幸福,一定要让她感到安全温暖。他一直这样想 。
可景公仍按以往的惯例,为凯旋回师的三军将佐庆功,举办隆重的飨礼,大摆午宴。
魏锜无心饮酒:
府里已知道自己凯旋归来,解祎同样也知道,她在焦急的盼望着自己。
不知怎的,他总是听到解祎在呼喊他:将军……将军……声音是那样的凄惨无助和遥远缥纱。
可朝堂之上,正推杯换盏,载歌载舞,君王端在王位上也正神采奕奕的接着众朝臣举杯歌功颂德……
魏锜的心里火急火燎,可他一直在耐心的坚持着﹑等待着……他有点受不了,又不想第一个离席告退,只有强迫自己忍受着……
一直忍受到席终席散,朝臣以尊卑先后依次退出,魏锜随同僚出了朝堂,便不再顾及了,他大步流星的出宫回府。
离府邸老远,他就发现门役探头探脑的,待离府门更近时,他又听到门役的禀报声是那么的急促﹑焦躁和恐慌。
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自己归来的心情还有面前的一切。他心想。
魏锜这样想着,接受着家人的揖拜,又奇怪的发现,迎接自己的人群里没有夫人,他快速的朝人堆里巡视了一遍,也没发现解祎在内,于是,他忙问儿子:
“你母亲呢?”
“哦!母亲……母亲她身体有些不适。”魏颗忙支吾着回答。
魏锜听了儿子的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内心的不祥和恐慌感也释放了。心里不由得暗笑:
一定是解祎为了讨好夫人而在床前陪护,真是越来越乖巧了,都不用老夫指点她了。
他没有再和面前的人说一句话,飞身进府直奔夫人的住处。
魏夫人正仰躺在堂室内寝的睡铺上,随着外边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惊恐的拉住了魏妈的手。当看到魏锜迈进室内,她由于极度的愧疚和惊慌,只喊了一句“天呀!”便又昏厥过去。
魏锜看到夫人惊恐成这样,又这样不敢面对自己,并且也不见解祎在这里,立时预感解祎出事了,于是,他回头焦急的望着魏颗。
此时的魏颗,是噤若寒蝉,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悲怆﹑恐慌和委曲;但他还是将父亲搀扶到室外的僻静处,扑通一声跪到父亲面前说:
“父亲!孩儿不孝,事情是这样的……”
当魏锜听到解祎落水,麻良医已放弃抢救时,下面的话就再也听不清了,立即像一头暴躁发疯的狂狮奔向后园子。
魏颗也急忙站起来紧紧跟随在父亲身后。
后园子里,魏相正蹲在解袆身边,两个陪护解祎的役妇正在清除解祎头发里的杂物,当看到魏锜如疯狮一样的奔过来,慌忙闪开。
魏锜浑身颤抖着慢慢的蹲在解祎身边,看到她的脸色煞白,嘴唇乌紫,不时有污水从她的嘴角及鼻子里淌出;湿漉漉的头发零乱的披散在棉被上,也把棉被浸湿了好大一片。于是,他颤抖着将手指放在解祎的鼻孔口试探了一会,立时,脸色一下子凄恻阴暗得可怕。好一会,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缓慢地抬起头问魏老爹: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魏老爹只是叹着气说:
“老奴会竭尽全力的!老爷,老奴想用乡野的土办法试试。”
“试试?”魏锜听了魏老爹的话,彻底绝望了,他呆缓地站起来,顿觉天旋地转,日月倾斜,岿然昏倒在解祎身旁。
魏锜的昏倒使府里彻底大乱。
魏颗忙将父亲安置在府里的书房内,吩咐麻郎医寸步不离,又让魏相﹑魏绛和儿子在跟前守护着,他自己则又来到了后园子里。
面对了父亲之后,他心情稍稍释然了些,思惟也清晰了很多,他对解祎的落水顿生疑窦:四娘这么笃情父亲,怎么会在父亲凯旋回府前去自寻短见呢?
于是,他对魏老爹说:“烦老爹带路,让我去看一下四娘落水的地方。”
魏老爹回头迷惑的看看他,见他的表情果断坚决,急忙起身嘱咐了两个役妇几句,将魏颗领到解祎落水的地方,立马又转身回到解祎身旁。
此时的后园子是鸟语花香,郁郁葱葱。
魏颗的心情却愁云惨淡,他站在解祎落水的地方,看到湖面上及斜坡处漂落的残花败枝,顿时明白了解祎为什么在父亲归来前来后园子了,更明白她为什么掉进湖里面。顿时,他的心里一阵绞痛痉挛:四娘是来后园子采摘鲜花,准备送给凯旋而归的父亲。唉!若让父亲知道这些,怕是父亲真的要随她而去了。
魏颗不忍心再看湖面上漂浮的残花枝条,随转身离开,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绊了一脚,险些将他绊趴在地。立时,魏颗感到毛骨悚然,为了给自己装胆,他就不停地在嘴里念叨:
“四娘,你若没走远,就快归位到你的身体上吧!你就忍心撇下府里的老老少少吗?”
当魏颗发现,险些绊倒自己的是从假山那边伸过来的锄杆时,不由自嘲地苦笑了起来,但随及他又感到疑惑:
这杆锄一直放在后园院落外面的棚下,怎么现在却跑到这里来了?当他又看到锄杆正好伸到湖沿边还绰绰有余时,一下子血液升腾,心速加快,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但他又不敢往下细想,他怕这事与自己的血亲有关,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想弄明白这一切。
于是,他快步来到魏老爹跟前,问假山里那杆锄是怎么回事?魏老爹连头都没抬,摆摆手说不知道。魏颗又问四娘落水时还有谁在后园子,魏老爹仍然是头也不抬的摆摆手说不知道。
魏颗又喘着粗气,来到通门的耳房里,问看通门的小门役:
“今天下午后晌都谁来过后园子?”
“好像只有四夫人一人来过,她进来时,我还与她请了安呢!”
“什么是好像?说详细点!”魏颗有些忍不住,想动怒。
“可我远远的,明明是看到四夫人又出来了,怎么又落水了呢?”小门役有些害怕,声音变得发抖。
“怎么又是远远的看到四夫人出来了?我要你说详细点!”魏颗终于怒不可遏,举起手啪的挥向小门役。
“四夫人是跑着来后园子的,我还与她请了安,可四夫人进园子之后,我就去了茅厕,从茅厕出来我又到井边洗手了,洗了手我又帮厨役汲了几桶水,回来时,我远远的看到四夫人从园子里跑了出来。”小门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你远远的看,怎么就知道从园子里跑出来的那人是四夫人?”魏颗好像已经理出了头绪,激动得有点把持不住自己,问话的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下来。
“四夫人是跑着进园子的,可那人也是跑着出来的。”小门役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发呆,猛的,他恍然大悟的说,“哦!我想起来了大少爷,四夫人是穿着桔红色外衣进园子的,而出来的那人却是穿着桔黄色的衣服,好像也比四夫人身体胖的。”
听小门役说完,魏颗一下子想到一个人,他也似乎明白了一切:
桔黄色可是三娘爱不离身的颜色。想到这,他不由自主的仰天苦叹:
“你要把我们魏家折腾到何种地步才善罢甘休啊!”
魏颗怒发冲冠,奔回居处,取了利剑,便直奔三夫人的住处。刚走到门口,他又站住了:又没有证据,就这样去找三娘,她肯定不承认,小门役也只是远远地没看清她的面目,怎么办?
她不承认就讹诈她?
如果讹她她仍然不承认怎么办……
魏颗焦急地在三夫人的院落外徘徊,心潮怒涌。
哦,有了。猛地,他想到了一个让三夫人主动承认的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