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看解袆
韩咏明2018-06-30 20:083,437

  是夜,角落里的蛐蛐低一声高一声,肆无忌惮的鸣唱着;远处隐约传来一两声婴啼,似乎也加杂着狺狺犬吠声,继而又静了下来。夜,越发显得静悄了。月光无声的从窗缝里流进书房,不知什么时候又流了出去。

  自从父亲故去,魏颗常常感觉自己处在一种漫无边际的孤独之中,不管是在朝野执事时,还是臣僚们议政论史的高谈阔论中,或者是在家里的天伦之乐中,他身体的里里外外,包括魂魄,都被这种寂美的孤独给渗透着,他也不厌烦这种孤独,因为这种孤独常常让他的头脑更清醒,目光更犀利,思维更敏锐,身上的负担也相应的更巨重。

  魏颗就属于那种能驾驭孤独的人,从朝中执事回来,他喜欢一个人呆在书房里静坐闲思。不管繁忙与闲暇,魏颗的心里始终牵挂着解祎,有时会隐约听到解祎出嫁时的哭泣。哭声飘飘渺渺,似幻似真,越发让他放心不下解祎,越发担心袁期因宠她心切而对她施强。

  母亲也提及几次,让他派家役到魏地探视解祎;但他很想亲自过去一趟,一来是看望解祎,二来也可以到她父亲的坟前进行祭奠,以感谢她父亲的在天之灵对自己浮获杜回时的巧妙相助。但由于朝政繁忙,他一时半会又抽身不得,就这样一拖就是半年多。尽管他人在都城,他的心已无数次飞到了魏地,飞到了袁期家。

  晚上,他经常做着相同的梦,梦见解祎在袁期家里哭泣不止,不肯让袁期碰她一下;梦到了自己到了袁期家,解祎惊喜地哭着扑在自己怀里诉说着相思之苦;自己在离开袁期家的时候,解祎仍死死地抱着自己不松手;当时,他的心里快乐着,脸上却装做左右为难地望着袁期时,就突然惊醒了。醒了之后,梦里的那种快乐还依然犹存。他脸上却火辣辣的,在心里不住地骂自己太卑鄙,太龌龊,发誓不再做这样的梦,可同样的梦还是在晚上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他的梦界。

  此时此刻,魏颗坐在书房的案牍前苦想:

  现在朝事繁杂,可解祎父亲的一周年祭日又快到了,用怎样的借口才能向大王告下假呢?从魏地来的消息里又没一个有解祎的。

  不知怎么回事,魏颗也不好启齿问解袆的情况,连他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好象做贼心虚似的。可这算什么呀!不就是每天晚上都做着相同的梦吗?他不住地安慰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魏颗在心里已决定,一定要在解袆父亲祭日的前一天赶过去,一来是看望她也师出有名,二来是到她父亲的坟前进行祭奠,以感谢她父的在天之灵在浮获杜回时给予自己那决定胜负的巧妙相助。况且,他也迫切想见到解袆,想知道她与袁期在一起生活得怎么样?更想证实一下夜里做的梦是否能应验。

  这时,苦霜又端着夜宵……悄然无声的来到书房。

  苦霜已经三十多了,虽未嫁人,但她的终身大事早被父亲生前写进了遗嘱里了,那就是他魏颗的侍妾。

  现在,即使魏颗还没有碰过她的身体,可府里的人依然把她当做他的侍妾看待。

  母亲也不断地点拔苦霜:

  “你已是颗儿儿的人了,这个是谁都知道的,仪式只是个早晚的事,等颗儿闲暇下来了就着手操办;不过,没有仪式并不防碍你到书房陪颗儿留夜呀!”

  苦霜非常明白夫人的意思,就像当初明白夫人让自己到书房陪老爷留夜一样;幸亏当初老爷看不上自己。不过,能做颗公子的侍妾,那是很多倩姿佳容的女役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再说了,颗公子还没有纳过二房,自己是仅次于他妻子的第一个,在府里又有夫人罩着……

  苦霜每想起这些,就幸福得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魏颗的妻子知道了丈夫那终究逃脱不掉的二房是苦霜时,对苦霜的态度大变,时不时的让人把苦霜喊到自己的院子里,好言好语相待;还不失时机地哩戏她几句,常逗得苦霜红着脸颊不敢抬头。

  魏颗的妻子至所以这样做,是觉得丈夫收了苦霜倒是件好事,毕竟苦霜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并且憨厚实摞,如果找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女人那不得重新再处吗?处不好了倒成了仇家,比如说,像环儿娘那样的人。

  此时此刻,魏颗望着苦霜那渴望的眼神,愧疚难当,也很想给予她男人应该给予女人的那份爱,况且给予她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了,在府里,她已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妾,尽管魏颗一直都没有碰过她,可她现在在府里所享受的一切都是自己妻妾所享受的待遇。

  可此时,魏颗心里正想着解祎,看到苦霜,只得羞愧地说:

  “把夜宵放下吧霜儿,现在这里案牍繁重,你快点出去。”

  “我……”苦霜欲争辩留下的理由,见魏颗正冷冷的瞪她,嘴里虽说着“是公子”,可还是五步三回头的出了书房。

  苦霜不在他眼前晃悠,魏颗对解袆的思念还不那么强烈,苦霜一在魏颗面前晃悠,他便决定,明天即上朝告假,去魏地看望解袆,但名义上却是因为解袆父亲的祭日。

  这天早晨,解祎推开窗户,凉气簇拥而至,她不由得抱紧双臂,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往身上添了件衣服。可不知为什么,她顿感身后幽幽如鬼灵近身,令她全身唏嘘发冷。于是,她猛的回头,却发现除了帐帏被褥,屋里并没有什么。

  可她仍然感到毛骨悚然,毛发倒竖。立时,便飞奔出屋。

  外边的房屋、树木、家伙、地面……一切都像刚被小雨走过一样,潮湿湿的;东方,红彤彤的太阳,正披露着纱的撒着金色的晨光,踩着清新的空气缓缓升起。

  可这仍不能消除解祎心中的恐惧,总觉得有幽幽的鬼灵附在她身上一样,全身唏嘘发冷,害怕到了极点。

  袁期正忙碌地招呼佣人准备她们亲祭品,解祎走到他身后瞧看,她是第一次经历祭祀的事情。

  忽然,门佣慌慌忙忙的跑过来禀报:

  “爷!爷……都城的魏颗大将军来了,现正在宅门外候等。”

  “啊!快呀……还禀报什么,快请兄长进来!”袁期兴奋得手舞足蹈,忙唤解祎,出门迎接。

  只见魏颗的身旁,还站着魏灯。

  姐弟相见,自是欢喜。

  袁期将魏颗和魏灯迎进前庭客堂。

  魏灯现在是袁期的小舅子,与魏颗一样享受贵客的礼遇。魏颗坐宾位,他坐在魏颗的下首。袁期坐主位,解袆坐在袁期的下首。

  魏颗坐定,用眼神余光偷视解祎,说道:

  “今天是四……”

  话一嘴边忙改口:

  “今天是弟妹家父的祭日,魏颗特赶来祭拜,以表寸心。”

  “难得兄长记得岳父的祭日。”袁期看着解祎说:

  解祎深情的望着魏颗,忽然想起他逼自己出嫁的那个夜晚,也仿佛又听到魏颗那声如骏马在山谷间振鬣长鸣般的高喊:

  “解祎!!!”

  眼前的魏灯虽是有血亲的亲人,可魏颗这位亲人,却是给予自己的幸福的亲人。

  一时,解袆双眼潮湿。

  袁期见状,忙装做诚惶诚恐地说:

  “夫人,见到亲人了,应该高兴才对,夫人这一哭,兄长还以为在咱家受刻薄了呢!”

  “哦是吗?”解祎破涕为笑。

  “期弟,怎么?四娘……”魏颗自知说漏了嘴,忙改口说,“期弟刻薄虐待弟妹,怎么还不让弟妹诉苦吗?”

  “哪里呀颗兄,”袁期诡异的冲魏颗眨了眨眼,转身对解祎说,“快去看一下祭品装车了没有。”

  袁期支开解祎后,忙俯在魏颗耳边,喜不自胜地说:

  “兄长,老弟要做父亲了!”

  “呀!期弟,祝贺你啊!”魏颗故做惊喜地说。但他的心里却酸楚楚的,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又在身体的最深处隐隐蠕动,他马上意识到这种疼痛是龌龊的,忙长叹一声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疼痛说,“家父是多么希望……”

  他脱口想说“家父生前多么想让四娘生养个一儿半女”,话到跟边忙改口:

  “真是天意呀!”

  午时之前,袁期,解袆,魏颗,魏灯等人,乘车来到解祎父亲的坟前举行了很庄重的祭祀。

  解祎感动得泣不成声。她想起了自己在界野孤惨无依而无力葬父的凄惨状,又想起了将军对自己的宠爱和做人处世的教诲,还有魏颗逼自己出嫁时,自己对魏颗的误解和憎恨……

  一时,解祎百感交集。

  祭祀毕,袁期盛情款待魏颗和魏灯,并开诚相见地说:

  “颗兄以后有用得着期弟的地方,尽管吩咐,期弟不敢承诺做的令颗兄非常满意,但期弟会全力以赴。”

  “是吗?那我现在要你立即出仕!”

  “在所不辞!”

  “哈哈……”魏颗爽声大笑,然后用手指着袁期说,“即使你现在想出仕,我也会极力阻止你的,待……”他又想说“待四娘”,惊然间忙改口说“待解袆”,但他还是觉得这个称呼不妥,又立即改口说,“待弟妹……分娩轻身后再议此事吧!”

  当魏颗说到“弟妹”二字时,内心深处那隐隐的疼痛又开始了,为缓和这种疼痛,他猛地端起酒尊一饮而进。

  他想:这么多年生活在一个府邸,可她知道我对她的爱吗?

  魏颗的心里很疼,在无声的哭泣……可他表面上仍与袁期谈笑着,心中竟浮现出解祎在都城府邸里生活的片片段段。他竭力把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不可名状的疼痛藏压得更深……

继续阅读:第78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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