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锜他们狩猎,一策马奔出去几十里。
也可能是天气太诡异的缘故,野兽已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个个深藏不露。
魏锜带着一百多名属役,围猫了一上午,除了射下几十只野雉,这地上跑的野兽,他们连个影子也没见着,更别说猎获了。
当天气骤变时,魏锜一声令下,率领属役策马奔回猎场院,几十里的路程,半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
当时,正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暗。
罘罳里风干的猎兽早被移到屋室里,除了寝居,每个房间的木架或草席上,都堆着风干的剥皮猎兽。
魏锜以为解袆三人早已回来,或者根本就没有出去,他没有回寝居,而是直接回到猎场院的正堂室,席坐在棉垫上取暖歇息,并示意魏始等几位役臣依次坐于下首。
魏始入席,抱怨说:“隆冬寒天,不降雪,却狂风大作。都说天地感应,莫不是要出些大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魏锜还不知道都城里的先縠谋反被捉,不由得想起了邲之战的惨败还没有个结果,难不成这诡异的天气和邲之战的惨败结局有关?不知为什么,无论发生什么异常事情,他都会联想到邲之战惨败的最终结局。因为他还不知道都城的变故。
一直到进晚食,魏出去喊魏灯,没有回应,打听猎场的老护院,才知四夫人一簇三人在魏锜去狩猎之后,也很多出去了,至于说回来没有,他耳目有些失聪,也说不清楚。
很出知道大事不好,也不敢向魏如实锜禀,到了正堂室,只向魏始使了眼色,那魏始会意,随魏出来到廊下。
廊下的下方,已用木板封起来,还算避风。
魏出便向魏始悄悄低语几句。
魏始一跺脚,小声抱怨:“四夫人怎如此多劫。”
这时,不时传来大风折断树枝的咔嚓声,还有断枝落地的劈啪声。
“先别禀报老爷,免得他起急,猎场的人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我令他们出去寻四夫人。”魏始说着,推开廊下木板,正好一阵强风携裹沙尘扑面而来,他捂着面被迫退回来,待那阵强风过去,才又推开木板出去。
大堂室里正摆放晚食,煮好的猎肉,和烫好的浊酒。
屋正魏锜这边,皆不知,
肉是天气骤变之前就煮好,一直在釜中盖着,正温热可口;浊酒也是天气骤变前就热好了,一直在鼎中盖着,温度正适宜,只待魏锜他们狩猎归来,直接饮用进食。
热酒被勺子舀出,倾入觯中,散发着醉人的清香;熟肉被匕取出,放在俎板上,冒着热腾腾的蒸气,散发着扑鼻的肉香。一时,整个大堂室是香气一片,让人垂涎欲滴。
魏锜还不知道解袆出去没归,他大手一挥,示意周围人入度,说道:“四夫人的饭食,直接送与寝居,我们喝酒吃肉,不醒不休。”
奔波了一天,中午只食用些干粮,魏锜早已是腹中饥饿,便大口喝酒,大口食肉。
外边仍然狂风大作。
魏锜很享受的说道:“这种鬼天气,只适喝酒食肉睡大觉,谁不幸还在路上,可有得罪受了。”
魏始和魏出面面相觑,心里是五味杂陈,皆不敢言辞,只求猎场的人能将四夫人寻到。
酒足饭饱之后,风正好小了些,魏锜起身出门,要去初寝居,魏始一看瞒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魏锜面前,说道:
“老爷,四夫人出去采挖草根,一直未回,都是魏始考虑不周,没有吩咐人阻止四夫人,还望老爷恕罪。我已派人去寻四夫夫了,老爷不要着急,耐心等待寻四夫人的人归来便是。”
刚才,只有魏始、魏出和去寻解袆的人知道解袆出去没归,现在全知道了。
这时,外边的风又强势了,呼呼作响,一根树枝被折断又被甩在格窗,发出刺耳的响声,震击着室内人的耳膜。
魏锜就像在魏城听到解袆不归一样,一下子酒醒了。他听着外边的风声,看了看跪在面前的魏始。
要怪只能怪解袆不听劝,不能怪魏始,忙弯腰扶起了魏始。
这时,出去寻找解袆的人归来了,他们搜寻了方园十几里地,并没发现解袆他们。
一位老厨宰正在撤草席上的食器和酒器,不由得担心说:
“别再被歹人给掳走了。”
“呸,放屁。”魏锜气骂。
魏始赶紧斥责老厨宰:
“老伯说话太不吉利,快收回!”
那老厨宰赶紧“呸呸”几声,说“收回收回”。然后,他忍不住又担心的说:
“怕是要被野兽给吃掉了。”
这回,不等魏锜骂出“呸,放屁”的话,先魏锜斥责他:
“这种鬼天野兽哪敢出穴,今天我们狩猎,连个野兽影子也没见到。“四夫人他们肯定在避风处,待风停便回了。”
那老厨宰和几名厨役已撤完食器和酒器,他望向魏锜,又说道:
“老爷,让老奴占卜一下吧!测下吉凶。”
魏锜正要喝斥他,魏始却赞同说:
“老爷,老厨宰虽口不择言,但他确实懂得占卜,现在急也没用,不如让他占一卦吧。”
事已至此,在屋室里窝着也是窝着,那就让老厨宰占一卦吧。但魏锜对他的占卜并不抱希望,只是不愿拨魏始的面子。
只见那老厨宰从身上摸出一龟片,又从草席上掐了一些草段,开始有模有样的占卜,然后说:
“老爷,占卜的结果是,吉中有凶,凶中有吉,吉凶并存……”
魏锜不待他说完,便斥道:
“还是放屁,等于没占。”
“老爷,但最终是吉,只需静中等待,若动,则空奔波,徒劳一场,于事无补……”老厨宰争辩说。
魏锜又想起急,魏始忙劝:
“老爷,这黑天瞎火,狂风大作,又燃不得烛炬,不如就依老厨宰的占卜而行。”
这时的魏锜,丝毫也不怜惜解袆的不归,而是恨她恨得牙痒,恨她不听劝,恨她任性,受罪也活该。
恨解袆,这让他又想起了环儿娘。
环儿娘虽说不识书达理,不懂尊卑的礼节,可她自有她的可爱之处。比如说,魏锜喜欢她穿桔黄色的外衣,她便天天穿桔黄色的外衣;魏锜喜欢喝她熬的山药粥,每次魏锜在她那儿进食,她便一根筋的熬山药粥;魏锜说打雷一定要关门窗,每次打雷她都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但环儿娘每逢魏锜去夫人那儿,便一根筋的闹腾,去绛儿娘那里,还不闹腾那么狠,唯独去夫人那里,她闹腾的厉害。
而绛儿娘,不管魏锜说什么,她也会应承,但魏锜知道,她只是面上应承罢了,但她城府深得让魏锜害怕。在绛儿面前,魏锜一直感觉到自己像个一丝不挂的笨小孩。每想起绛儿娘,魏锜便庆幸她不是正室,否则,自己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她的注视下,那肯定是痛苦无比的。
但眼下的小解袆,既不像夫人那样尊贵有礼,又不像绛儿娘一样城府深,也不像环儿娘一样一根筋,而是任性。
特别是此时此刻,魏锜在心里恨道:
这次她若是活着回来,定要以鞭笞来惩罚她;若是身亡……若是身亡……若是身亡,寻到尸体也要鞭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