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猎场上
韩咏明2018-05-28 23:234,317

  冬日极短,刚进入酉时,太阳就急不可待地下山了。

  正是日薄崦嵫,倦鸟归巢的时候,魏锜吩咐魏出,留下十几个从都城来的家役,在宅院里督促装车,剩下的全部跟他奔赴猎场。

  “好了,我们狩猎去了!” 他激动地将解祎高高抱起,放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亲自给解祎驾车,在这里,他不再有所顾及。

  魏始则带着几十名魏宅里的仆役,骑马陪侍左右。于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驰骋在去猎场的乡间路上,他们身后是黄尘滚滚,烟土飞扬。

  一路上,解祎都迷惑不解:如果到了猎场,天黑了怎么办?

  “今晚不睡了?晚上狩猎?”解祎见马车放慢了速度,就起身俯在魏锜耳边说。

  “嗯,野兽睡着了,特别好捉呀!”魏锜回头冲解祎笑着说。

  “天黑了,看得见野兽吗?”解祎一脸的迷惑。

  “看得见的,它的头上带着玉簪呢!能发出亮点。”魏锜边说边回身抚摸着解祎头上的玉簪说。

  “哄”的一下,身后的仆役全笑了,魏始想笑,忙用手把嘴捂上了。他想:这是老爷第一次带着妾室来梁地狩猎,他还从来没见老爷这么幽默过。

  “捉那挎箭的,那挎箭的才好捉呢!”解祎的脸通红,望着魏锜身上挎的箭,憋了好半天才说。

  “捉不得那挎箭的,自己早被射中了!”看到解袆的窘迫,魏锜也哈哈大笑。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猎场,魏锜跳下马车,将解祎高高抱起,转了几个圈放在地上。

  前面,一堵厚厚的柴垛墙慢慢拉开一道门,从里面飞快的跑出十几个年轻的男役,嘴里不停的喊着:

  “老爷来了!”他们在昨天就接到了魏锜来狩猎的消息。

  走进两人多高由荆棘堆垛而成的柴墙,里面有上百间房屋坐落在柴院的四周,空旷的柴院,有十多亩那么大,四周房屋檐下的罘罳里挂满了剥了皮的猎物。

  “将军!”解祎突然用手指着挂满猎物的罘罳,望着魏锜惊叫。

  解袆的惊叫是让魏锜看那些剥了皮的猎兽,周围人却理解为她把那些猎物比做魏锜来开玩笑,对于周围人来说,这可是个过份的玩笑。

  “哦?”魏锜似乎意识到了周围人的情绪,便冲她眨了眨眼黠笑,说道,“看到自己的同类就如此激动?”

  魏锜这番话一下子化解了周围人的担心,一起哄笑起来。

  解袆刚才的言辞本是无意,却引来了魏锜的有意回击,她撒娇地用拳头在魏锜身上不停地擩着:

  “那是将军的同类!是将军的同类!”

  “好了好了!哈哈……”魏锜又将解祎高高抱起,大笑着转圈。

  周围的役人也跟着大笑。

  到了晚上,魏锜把苦霜的住宿安排在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他在这里也不像在魏城那么忙碌,而是早早的就坐在睡铺上陪解祎聊天,问一些她父母的情况,及有没有兄弟姐妹,解袆则只是含糊其辞的应付。

  魏锜知道她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世。

  “来来来,我与将军舒骨按摩。”解祎为了转移话题,便很强势的将魏锜推倒,让他俯卧在睡铺上,开始给他捏肩捶背。

  “你会吗?如同真的一样。”魏锜嘴上虽这样说,但还是很听话的俯在睡铺上任由解祎在自己身上捶打捏揉。

  从都城一出来就奔波忙碌,现在可以放松了,他突意觉得如果和解袆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终老,也是一件很美妙的善终,只是他是戎武之人,一旦有战役,须义不容辞的披挂上阵,浴血杀敌,因为那是将军的使命。

  解祎见他听话的像一只老绵羊,就使出从小跟父亲学到的推拿技能。

  魏锜顿觉浑身舒服,微闭着双眼,不时的从嘴里发出“哼哼叽叽”的快乐呻吟声。然后,他梦呓一般的说道:

  “老夫有一位朋友,是路国人,名叫祖训……”

  解袆正推拿的双手,突然停顿了,魏锜尽管正在享受她的推拿,还是很敏感的意识到了,扭头望着她,惊问:

  “怎么了小解袆?”

  “哦,妾在听将军讲故事。”解袆立即恢复正常,继续推拿。

  “这可不是故事。”魏锜便又俯卧着,享受着解袆的推拿,继续梦呓般的说道,“祖训是名医,老夫与他本不相识,只是当年先王文公患恙,几次都是由祖训的妙手治愈的。每次他回路国,都是老夫护送。一来二往,便与他成为好朋友。因为成了好朋友,再护送他回国,与路公交接之后,他会邀请我回他府上做客。在先王成公患恙时,还是派老夫去路国接祖训医治,然后我护送他回路国,在他府上见到了他八岁的女儿祖姬,那女孩甚是灵美,小小年纪,却能通过观察老夫的面肤,说出老夫当时疲劳过度,实在令老夫惊奇……”

  “疲劳过度都带在面上,是人都能看得出,将军有什么惊奇的?”

  “如果是成人,倒属正常,可她当时才八岁呀。”魏锜说到这里,突然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揽住解袆,继续说,“后来,祖训被人嫁祸害死路国王子,便携家带口的逃亡,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逃往何处,生不知他人在哪里,死不知他坟在哪里。路国王后虽是吾王的同母妹,他若投奔老夫,老夫偌大的属地,还藏不住他……”

  魏锜说到这里,他怀里的解袆突然抽泣起来。

  “怎么了小解袆?”魏锜惊问。

  解袆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擦了把泪,便说:

  “妾感念将军的朋友被人害得太惨的缘故,这么多年,他肯定生活的极其艰苦。”

  魏锜双目炯炯的注视着解袆,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解祎看到他这样,又强行将他推倒在睡铺上,给他推拿。魏锜只好又闭上双眼,貌似睡着一样。解袆推着推着,她又想起了父亲,在父亲疲劳时她也经常给父亲这样推拿的,可现在,父亲却一个人孤单地躺在那遥远的荒郊野外。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地说:

  “父亲就我一个女儿,又葬在那凄凉的遥远荒界,若能起运到都城的郊围,妾也能尽孝,多祭祀家父。”

  “都城郊围没有魏家的桑田。”魏锜有点似睡非睡的说。

  “葬在这属地也行啊!妾随将军来属地也顺便祭拜。”解祎见魏锜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便趁机提意说。

  “哼!知道了,现在是隆冬,不利于起运棺柩,待来年春天我就让颗儿去办。”魏锜语气缓慢,仍是似睡非睡地像在说梦话。

  “像睡着了说的梦话,谁知到时还算不算数?”解祎见魏锜的不认真样,半是嘟哝半是埋怨地问。

  魏锜猛的翻身坐起,夸张似的园睁着双眼,用头顶着解祎的眉头哼着说:

  “老夫睡着了吗?老夫睡着了吗?”

  解祎大笑,魏锜趁势替她宽衣。

  隆冬的朝阳,披寒挂露的瑟瑟升起;冷冷的光辉把猎场和柴院给染射得光影陆离,清艳冰美。

  魏锜起得很早,他起床时,解祎还在酣睡。

  日上三杆之后,解祎才睡醒。苦霜忙将用火上熏烤过的衣服拿给她,但她拒绝苦霜服侍,推开苦霜的胳膊,说道:

  “苦霜,你去喊将军,让将军快来。”

  “老爷忙着呢四夫人。”

  “有多忙?让将军过来一下而已。”

  苦霜无奈,忙跑出去禀报魏锜。

  魏锜听苦霜说,解祎非让他过去一下,就没好气地说:

  “她能有何事?你快服侍四夫人梳洗便是。”

  “四夫人不让我服侍,非让老爷过去。”苦霜哭丧着脸说。

  魏锜扭头抿嘴笑了,忙丢下手里的活来到解祎的睡铺前,从身后的苦霜手里接过解祎的衣服,柔情无限地望着她说:

  “怎么小孩子似的!”

  解祎躺着一动不动,就撒娇似的冲他抛媚眼。

  苦霜见状,扭头出来了。

  魏锜见苦霜出去,这才俯下身去狡黠地笑着说:

  “快起来吧小解祎,随老夫狩猎去。”

  苦霜走出解祎的房间,想着老爷看解祎的眼神,不由得脸上直发烧:白天我在跟前时尚如此,夜深人静时又该怎样啊!她所享受的这一切本来是应该属于自己的,可老爷就是不喜欢自己,可她哪点比自己好呢?不都是女人吗?女人和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吗?不就是五观有区别吗?可她是怎么长的呢?单独看她的眼睛就那样,单独看她的嘴巴就那样,单独看她的鼻子就那样,怎么聚集到一块反倒与从不同了呢?可别人从小就夸我的眼睛又大又水灵,夸我有酒窝的嘴特好看,夸我……,不久前还有人夸我的容貌俊俏呢!怎么到了她面前咋显得那么的平常呀!苦霜越想越委曲,泪水怎么也不听使唤,拼着命地想从眼睛里流出来,她忙快步跑进屋里关起房门,泪水滂沱地哭了起来。

  早餐后,魏锜带着解袆奔赴猎场,他一改在都城的庄重,像换一个人似的,变得雄猛强悍,似有千军万马在他身上奔腾。他骑在马上,探腰把将刚从车上下来的解祎一把揽在怀里。

  解祎心想:若战场上也这般模样,想不打胜仗都难。

  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跳三跃地从前边闪过,魏锜闪电般地将解祎稳稳地放在地上,快速搭弓射箭,“嗖”的一声射向已看不见踪影的兔子。

  身后的猎役急策马向前,不一会就传来他激动的大声喊叫:

  “老爷,兔子被您射中了。”

  “好!!!”所有的人都跟着大声叫好,惊叹不已。

  魏锜每射获到了猎物,就将解祎高高抱起,并转着圈大笑:

  “哈哈哈……解祎,怎么样?开心吗?”

  “嗯。”解祎幸福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好,以后每年冬天老夫都带小解祎来狞猎。”

  “嗯。”这时的解祎被一种至高无上的幸福给吞噬着。

  心里说:将军啊,在十年前你就是这样抱着我的,只可惜你一点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父亲被冤情被昭雪,我告诉你,我就是你八年前抱着的那个的祖训的八岁的女儿,嘻嘻……肯定让你大吃一惊;唉……如果父亲冤情一辈子都没有被昭雪,那我只好把自己的身世隐匿一辈子了。

  她忽然想到八年前她和父亲被追杀的时的情景,又看到刚才魏锜捕射猎物时的雄悍,心里不免伤感,就俯在魏锜的耳边小声悲切地说:

  “将军,妾看到你在战场上的模样了。”

  “哦错!你是绝对看不到我在战场上的模样的。”魏锜将解祎放到地上果断地说,“小傻瓜,战场上要比狩猎残酷百万倍,千万倍不止,你怎么能看到?”

  “是吗?”解祎惊恐。

  “你想哟!”魏锜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望着丛林说道,“在猎场上,你获不到猎物,它也不至于伤你性命,可战场上,你胜不了对方,对方却要取你性命。”

  “哦!”解祎仿佛看到了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忽然,前方有一大一小两只野鹿被惊吓得慌不择路,四处奔跳。魏锜手疾眼快,猛的将解袆推向一边,雄鹰穿云般地飞跨到马上,一边策马一边迅速取箭搭弓,连射数支,野鹿应声倒下,无一只幸免逃脱。

  “好!!!”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解袆又惊恐地睁大双眼怔在那里。

  魏锜收箭放弓,调转马头奔到解祎身边,又将她高高抱起,转着圈大笑:

  “哈哈哈……”

  笑声久久回荡在山谷里,惊吓得山里的动物四散逃奔,魏锜又将解袆入下,急速地取弓搭箭……

  这魏地,是魏锜的封属地,魏地的百姓,是他魏锜的子民,魏地的土地,是他魏锜的率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姓魏。所以,他到了自己的采邑,就是回到了自己家,不像在都城那样有所顾及,因为心情舒畅,不由得将解祎高高抱起,爽朗的大笑着转了几圈,当看到苦霜异样的目光时,又忙将解祎放下。

  苦霜虽是役女,却是夫人的心腹。

继续阅读:第45章:高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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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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