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祎惊恐地望着魏锜,眼含泪水点了点头:“嗯,姓祖名姬,叫祖姬。”由于惊恐,她红玛瑙般的嘴唇不停地颤翕着。
“怪不得如此精通医理,老夫一直就迷惑你的身份,在属地的那晚,老夫一讲祖训你哭了,当时就有了你是祖训女儿的怀疑,没想到果真如此,你还真是祖训的女儿。”魏锜摇头叹息着说。
接着,魏锜又神情严肃地说:
“被毒死的王储是晋王的亲外甥,死者的母亲就是晋王的同胞姐姐。她的儿子被毒死以后,人几乎疯了,到现在膝下还无有子息。”
“是另一个妃子的父亲支使人干的,又嫁祸我父亲的,因为家父曾经当着满朝文武接过他的老底,并顶撞了他。”解祎忙哭着解释。
“是吗?但谁都知道是你父亲所为,你说别人嫁祸,可有证据?”魏锜的脸色显得更严肃了,他略微停了一下象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哦对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潞国的?当时追杀的那么紧,可你们就那样突然消失了,这事传禀到晋国,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说你父亲有遁地之术,是真的吗?”
“才不呢!是一个铁匠救了我们,当时……家母怕连累家父,拿起铁匠新做铸好的宝刀自吻了。”
“是吗!能在那种时候出手相救,这个铁匠真可交,他决非一般的市俗草人。”
“因为这个铁匠唯一的儿子曾经染恙,当时无人能治,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到我家里求家父,是父亲求了他儿子的命。在我们被追杀的时候,他情急之中让家父穿上他的衣服,把我也女扮男装,打扮成一个小铁匠娃。末了,他又把打铁的一套家伙全送给我们作为掩护,并让我们到晋国来投奔他的徒弟,等我们到了晋国,他的徒弟被别国的大王请去铸造宝剑了。”
“能知恩报恩之人更可贵,况且是在那种非常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报恩的,但你父亲是知道潞国和晋国的亲情关系的,为什么还敢逃到晋国呢?”
“当时家父也是这么想的,那位铁匠老伯说,只有去晋国的关口最松懈,因为谁也不会怀疑我们敢逃到晋国。所以,我们是直奔晋国而来,我也一直女扮男装,是铁匠小徒。”
“奇人,奇人,那位铁匠是位奇人。”魏锜接着又说,“好了,永远都不要再提及此事,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魏锜说着将解祎揽在怀里又安慰她说,“你现在是我魏锜的家眷,歇息吧!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用怕。”
解祎见魏锜闭口不谈十年前抱她的事,就禁不住试探地问:
“将军见过家父吗?”
“嗯……见过啊!不但见过,多年前,令尊来晋国给大王医病,还是我护送令尊回国的。”
“哦,是将军护送家父回国的?那肯定去过我家了?”解祎故意装做吃惊地问。
魏锜漫不经心地回答:
“记不清了……好像是去过吧!”
解祎失望地张着嘴,好一会都没有合上,她不再理睬魏锜,只顾冷冷淡淡地宽衣睡去,眼里的泪水却无声地流湿了枕巾。
魏锜见解祎突然寡言冷面,以为她嫌自己的动作缓慢,急宽了衣将身体盖了过去,极温存的说:
“怎么了小解袆。”
解袆本来是窃哭,被魏锜这一问,就再也忍不住了,洪堤决口一样失声痛哭,说道:
“那一年,将军送父亲回家,我正在院落里玩耍,将军一进门就抱起了我,边亲我的脸边说我长得“好灵美”,可将军竟然忘了,我可没忘,从那一年我直记着将军,盼望着快些长大,做将军的女人,没到府里,我就知道你是十年前抱我亲我的那位将军,我一直没说破,一是怕家父的事连累将军,二是怕将军笑话,可将军竟然忘的干干净净,现在我还记得将军十年披的那件披风是红表黑里,带子也是红的……呜呜。”
解袆哭泣不止。
魏锜一下子蒙了:
我送她父亲回国不假,确实去过她家里,可怎么不记得抱过她呢。
魏锜实在想不起这些了,但又怕解袆伤心,就哈哈大笑说:
“真小鸡肚肠,老夫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老夫怎么会忘呢!知不知道?有一种牵肠挂肚的思念是不能用嘴说出来的。”
“真的?你真的没忘?”解袆止住泪,惊喜地问。
“怎么?不相信?”魏锜唬着脸瞪解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当然相信将军。”解袆这才破涕为笑,羞羞地将唇擩在魏锜的肩膀上,幸福地说:“妾就知道将军一直记得。”
魏锜长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么大年纪了还撒谎哄女人,让外人知道了岂不笑断筋骨?唉……都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给逼的……男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怕怀里啼哭的女人?
唉!事事难料啊!真是想不起来的路还要走三遭,多年前,祖训来晋国为大王治病时,我就感觉他在说话上太直言不讳,不料还是吃了这方面的亏。更想不到的是,多年之后,他女儿竟成了老夫的家眷。
冬夜慢长,老者无眠。
魏妈将从梁地运回的猎肉给各院分了些,乔厨娘贪嘴又加上年纪又大的缘故,所以,晚上免不了多去了几趟茅厕。因为无眠,入厕出来时,见解袆寝居的窗灯一直亮着,实在好奇,便散步式的来到解祎的窗下,正好听到解祎说身世。这一听,听入迷了,便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当听到魏锜说“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时,把她吓得浑身哆嗦,心想:这事可不能给任何人说呀!
可从此以后,她的心里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憋得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天哪……竟然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好可怕的身世……。
新年到了,魏夫人开始吩咐着让魏进派人发送喜帖,准备着给魏锜和解祎举办酒宴。
当魏进派人给一位大夫送喜帖时,魏妈在一旁嘟囔说:
“这位大夫和他的儿子们,也不知纳多少个妾奴,这几年我们先后给他们府里随了十多次喜礼;可我们家呢,大公子不纳妾,二公子不纳妾,三公子还小,老爷呢?才纳了三个……”
“你还想让老爷纳多少?”没等魏妈把话说完,魏夫人就气愤的打断她的话。
魏妈自知说话走嘴,忙“呵呵”笑着解释说:“我不是想让咱家捞礼吗?”
“这样的礼不收也罢,即使收也是迫不得已。”魏夫人知道她说话有嘴无心,也不与她计较。
但魏夫人始终怀疑碎玉环的事是三夫人唆使乔厨娘干的,从内心里就厌恶她。因害怕三夫人利用她在解祎的喜庆日里再弄出点什么差错,于是,就在解祎喜庆日的前几天吩咐魏妈,让乔厨娘到洗房里劳作。
乔厨娘在魏府干了十多年了,老了老了被派到洗衣房里劳作,又是大冬天的,又是大新年的,心里那个委曲呀,就别提了,她便怀疑是解祎因碎玉环的事怀恨在心而报复她,于是,她被差到洗房里劳作的第二天,用了晚食,便直奔三夫人的院落,很坚决的拍开了三夫人的门。
三夫人知道乔厨娘倒霉的事情,只感到很解气,听了乔厨娘的诉苦,惺惺相惜地安慰了她,并别有用心地说:
“亏你还把她的身世护得那么紧。”
不提解袆的身世,乔厨娘还想不起来,一提提起解祎的身世,乔厨娘心里就堵得慌,尽管她在心里发过誓,不给任何人说的,可三夫人这一提,正好挠到痒处,就一字不漏的将解祎的身世告诉了她:
“啊呀!我的三夫人呀!原来老奴也不知道啊!事情是这样的……”
三夫人因碎玉环的事没有引起什么风波,心里正失落空荡得难受。听乔厨娘说了解祎的身世,那个心花怒放啊,就别提了。心想:
小蹄子,你可风光到头了……老爷也救不了你了;不过……老爷会不会受到牵连?
解祎在自己的喜庆日这天,云髻高耸,横插玉簪;蛾眉轻描,如远山含黛。又穿上魏妈一大早送来的红色锦衣,黑色长裙,更显得风姿绰绝,容貌异美。
魏锜赞不绝口:
“咦……这一稍稍装扮,老夫真怀疑你是异界的灵异了……”
解祎的脸颊因为兴奋而红通通的。她激动地从身后搂住魏锜的脖子说;
“将军,妾一直心慌意乱,怎么办?”
“这可不太妥,当着那么多的亲朋和同僚,你心慌可以,但千万可别意乱呀!”魏锜故意夸张而吃惊的逗她。
三夫人在解祎的喜庆日这天,也打扮的花枝招展,领着环儿在府门口,没事人似的转悠,并侧着耳朵听门役的禀报,当听到晋王支使的人马来到时,忙领着环儿尾随在那些人身后,趁着那几人中的执事上前呈礼并与魏锜寒暄时,也热情的上前招呼剩下的几人入坐喝茶,并有意无意地夸赞新人解祎如何美妍,说着说着就在不自觉中将新人的身后和盘托出。末了又说:
“这种事!连我家老爷都不知道,我也是从一个知道她底细的人那里听说的;不过管她是什么祖训之女或这;祖籍之女,只要对我家老爷好就行,因为她也精通医理的,您说是不是呀各位?”
“是是是!”几位晋王的扈从边喝茶边齐声应和。
三夫人很聪明,她至所以说魏锜也不知道,是不想让魏锜被牵连进去;因为她知道,没有魏锜,她在魏府就什么也不是,别说魏夫人了,光她那两个儿子也不会让自己舒服好过下去。
三夫人这边帮忙侍奉宾客,远远的,魏锜看到环儿娘也帮忙招呼客人,心里很高兴:你终于开窍了,小傻瓜,也知道什么是适者生存,学会生存可是你后半辈子的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