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姥姥说了一阵话，大家怕打扰到姥姥还有隔壁病人的休息，就打算走了，徐垣一路把他们送到楼下。
“今天你们能过来，我是真的没想到。”
“这不关周覃的事啊，是我们非要过来的，”童一言紧着帮周覃撇清关系，“我们就是听你说姥姥生病了，觉得应该过来看看，你不会觉得打扰吧？”
“没有，当然没有，我姥姥挺开心的。”徐垣姥姥最希望他能多些朋友，不要因为过去的事情太过封闭自己，所以这开心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那就好。”
“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好谢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徐垣看向悠扬和唐潇，“叫徐垣有难——”
“我们四个支援。”悠扬和唐潇异口同声地答道。
紧接着，唐潇又吐槽一句：“这个梗已经用烂了，下次就不要用了好不好。”
徐垣笑了笑，这样的感觉真的好久都不曾有过了，他不是那种天生就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只是后来的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远离正常的人际交往，慢慢就习惯了这样。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上去照顾姥姥吧。”悠扬看徐垣的表情，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于是主动说道。
其实来之前，悠扬唐潇童一言三人就猜到徐垣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正常谁家老人生病，也都不会只有外孙过来陪护的，只是她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并没有谁提这茬。
“她现在该休息了，不急的话，我们聊会天。”徐垣说。
医院里的小广场，只剩松树还保留着绿色，其他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花坛被白色的积雪覆盖着，间或露出一小片黑色的土壤。
悠扬和唐潇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徐垣坐在花坛边，周覃和童一言靠在最外围。
以前徐垣从来不会主动和人提起这场事故，他怕说出来，对方会可怜自己，他并不是喜欢这种被可怜的感觉。他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和别的孩子一样，他以为，那样关询的目光，会让他想起伤痛。
可是，伤痛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减少，他在夜里无数次梦到爸爸，却不敢和妈妈说，两个人都为了顾及彼此，而选择拒绝分享痛苦。所以，那份记忆就这样被徐垣压在心底，埋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痛。
无论如何，徐垣也是个孩子，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他也需要宣泄，也需要别人的关怀。而自从爸爸出事后，他唯一一次在别人面前哭，就是昨晚，即便那时他努力想控制。
那之后徐垣发现，哭出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丢人，也没有带来那些让他觉得是怜悯般的同情目光。相反，他觉得好受了些，最起码不用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他才明白，只要对方能真心关系他，是可以在其面前示弱的。
说出来的感觉真的要比一直憋在自己的心里强。
没有风的冬天还是很和善的，下午的阳光倾洒下来，恍惚中竟然觉得有些温暖。在来之前，悠扬唐潇和童一言三人，根本就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就好像是那种只会出现在新闻上，却永远不会发生在身边的故事。
徐垣转学背后，竟然是这样令人心碎的原因，说真的，比起徐垣，他们真的太幸福了不是吗。
悠扬和唐潇低着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她们俩不知道说些什么。徐垣要比她们俩坚强地多，能够如此平静地叙述完这件事，反倒是她们两个眼睛里盛着盈盈泪水，仿佛才是应该被安慰的对象。
而平时一贯伶牙俐齿的童一言也小心翼翼起来，他看向徐垣，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都不知道竟然是，是这样子，真是对不起。”
“你怎么还道上歉了？”徐垣还是头一次见童一言如此严肃，看样子大家都在顾虑自己的感受而有些沉重，于是意图将气氛调和地轻松些。
“我们之前都没注意，要是早点知道——”
“早点知道能怎么样？”
“倒也，倒也不能怎么样，”童一言挠挠头，憨憨地笑了一声，“不过，你姥姥现在不是在住院吗，你自己肯定忙不过来，我在家待着都没事，要是有需要你就叫我一声，随叫随到。”
“还有我，我也能来帮忙，我在家要么也是看美剧。”悠扬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把手高高举起来。
唐潇随后跟上：“我也行，虽然我爸我妈管的有点严。”
徐垣嘴角颤动，他赶紧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然后感激地笑了笑：“谢了，各位。”当他选择把这些告诉他们的时候，就是真正融入大家的时候，要不是刚刚用吁气做掩护，徐垣可真差不点当着大家的面哭出来。
这样的场面竟让早已知道事情经过的周覃有些感动，这个冬天也不是那么寒冷嘛，他上前搂住徐垣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朋友不就是这样的作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