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周覃只是简单地眯了会儿，徐垣则一直陪在姥姥身边没有睡。
本来一早徐垣就叫周覃赶紧回家休息，可是周覃说姥姥还没有醒，徐垣走不开，怕再有什么事就没走。
太阳慢慢升起，驱散整夜的阴冷，天空高远，格外清明，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逐渐开阔起来。
周覃到医院附近的小吃铺给徐垣买了早餐，回到病房时，徐垣的姥姥已经醒了，正同徐垣问话。
“姥姥，你醒啦？”周覃把早餐放到病床边的边柜上，老人家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徐垣看到周覃回来，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将话题转移开来：“姥姥，这是周覃，我初中同学，来咱们家玩过，你还记得不？”
“啊，”姥姥抬头看向周覃，嗓子里发出绵延的顺气声，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后，脸上才出现笑容，这是认出来了，“哦，我记得，跟你是好朋友，还是初中那模样，没变。”
“姥姥你记性可真好，还能记得我。”周覃上次去徐垣姥姥家，还是初中的时候，那时徐垣的父母在外边忙，姥姥给他们烧了一大桌子的菜。
“当然记得，垣垣就带过你一个同学回家。”
“看您现在的精气神真不错，应该是好多了吧，还难受吗？”周覃坐到床边，同徐垣的姥姥聊起天来，周覃说话讨喜，可是很招老人家喜欢的。
“不难受了，就是有点没力气。”姥姥靠在枕头上，一字一字讲地很是缓慢，但不用像之前那般倒气了，可以流畅地说下完整的一句话。
“您刚醒过来，又没吃东西，肯定没力气，”周覃从打包回来的早餐里拿出一碗粥，向徐垣问道，“医生说可以喝粥吗？”
“可以，你也吃饭吧，给我喂。”徐垣从周覃手中接过米粥，拿勺舀了一口，吹凉后送到姥姥嘴边。
姥姥喝了几口粥，想起来刚刚还有话没问完，在徐垣把粥吹凉的空当，又开口问道：“垣垣，你还没说你昨晚去哪了？那么晚，你怎么不在家呢？”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徐垣也只能实话实说，于是把自己打工的事情告诉了姥姥，只不过略去了地点和性质。
姥姥听完，许久没有反应，徐垣还以为她是想责骂自己，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姥姥竟然哭了起来，嘤嘤如孩童一般，吓地徐垣连忙把粥放下，给她擦眼泪：“姥姥，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你，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去了，不出去了，啊。”
“我，我不是生气啊，”姥姥的声音哽咽着，“我是，唉，姥姥是心疼，你还小，还是个孩子，却要出去打工，晚上不睡觉，这多累啊。”姥姥当然知道徐垣出去打工的目的，她心疼徐垣的懂事，又想到那场事故，怎么这样残忍的事情，就偏偏要摊到自己外孙的身上。
“姥姥，一点都不累，可轻松了，每天在那待一晚上就成，什么也不用做。”
“怎么可能不累，就算什么都不做，一晚上不睡觉也不成啊，姥姥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可没糊涂。”
“没事，你看我现在身体不是挺好的，我年轻，不怕熬夜。”徐垣变着法地打消姥姥的忧虑。
姥姥的哭声逐渐止住，刚刚徐垣回答地太模糊，这会儿想弄清楚具体的情况：“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去啊？那白天怎么办，一点精神都没有，还怎么学习？你什么时候开始打工的？”
姥姥问到了点子上，徐垣可不敢让她知道，连忙半真半假地扯谎：“我上学的时候没打工，就是，就是放假了才想着打工的，没耽误学习，您放心吧。”
“你可别骗我，你转学回来，就你妈去过一趟学校，我还没和你们班主任见过，要是有时间，我真得找你们周老师问问你平时表现怎么样。”
“姥姥，不用，我平时表现挺好的。”徐垣可不能让姥姥和周老师见面，两人互相通下情况，自己上学还在打工的事，肯定就会露馅了。
周覃在一旁连忙帮徐垣打掩护：“是啊，姥姥，徐垣平时上学可用功了，前段时间我们还天天一起学习呢，您没看他成绩单吗？比之前进步不少呢！”虽然周覃也不赞同徐垣上学打工的行为，但是该打的掩护还是要打，而且姥姥病了之后，徐垣估计不会再去打工了。
“真是这样？”
“真的，我虽然和他不在一个班，但是我们一起学习的同学里，有三个都和徐垣同班，他们都能证明。”周覃为了表示自己的话很有信服力，还特意把手机拿出来，调出QQ群界面，指给姥姥看，“您看，我们还有学习小组呢！喏，秦悠扬，我们这个期末考试的年纪第一，还有徐垣，他也在里边。”
秦悠扬，徐垣的姥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好像的确是成绩单上的第一名，她费劲地辨认着界面上的群名：“青，青龙……”
“青龙学习小组，”周覃迅速回答道，“瞎起的。”
“这名字起的还挺有意思。”
看样子，姥姥已经没有什么疑心了，徐垣感激地看了周覃一眼，然后对姥姥说道：“姥姥，我寒假打工的事，能不能不告诉我妈啊，她回来就那么几天，咱们俩就跟她保密吧？”
姥姥像是在考虑，徐垣紧接着又说道：“我保证，不再晚上去打工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好吧，”姥姥叹了口气，“你妈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让她再多操一份心了。”
吃过早饭，徐垣把姥姥安顿好，就要送周覃走：“都一晚上了，不用再陪我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吧。”
周覃也确实是困了，姥姥现在已经醒过来，应该暂时用不到自己，于是起身准备回家，徐垣送他到走廊。
等确定姥姥听不见了，周覃转过身对徐垣说：“其实钱的事，真的不着急，我们家现在也没有能用到钱的地方，还是你先用着吧。”周覃知道以徐垣家目前的情况，钱倒是能凑到，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过地紧巴巴，更何况，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怎么说手里也该留点余钱。
“你就别再让我欠你人情了，”关于这件事，徐垣已经打定主意，钱是一定要尽快还的，“而且，我妈肯定也不愿意。”
“那好吧，”周覃拗不过徐垣，只能答应，“还有，这两天你自己在这肯定照顾不过来，等我回去休息休息再过来陪你。”
“不急，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嗯，走了。”
周覃走后，徐垣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姥姥生病住院的消息，但让她别急，姥姥现在已经没有事了。
徐垣妈妈在电话那头强忍着哭声，为人子女，她想立刻就回来，可是现在离过年就剩几天，要是提前走就拿不到奖金了，只能再坚持一下，等过年放假一起过来。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迫使你把理智放在一切之上。
这一天徐垣都陪在姥姥身边，周覃走后，他也睡了一会儿，中午就简单吃了点，现在正坐在病床边看手机。
这时群里有消息弹出来，徐垣点开看，是童一言：“大家都在干啥？”
“正躺在床上听歌。”唐潇第一个回复。
“我在看《摩登家庭》，哇，超好看，潇潇你看了没？”悠扬第二个。
“这是什么，电影吗？”
“美剧，我才开始追，简直不要太幸福。”
“你在哪里看的？”
“我刚睡醒。”是周覃，他在悠扬和唐潇喋喋不休的跑题中插缝出现，并第一个关心童一言问话的目的，“怎么了，童组长有何吩咐？”
“我爸出差回来，带了好多年货回来，我奶说要给我做大餐，都来我家聚餐啊！”
“有好吃的！”悠扬和唐潇跑偏的注意力集体回归。
“我就不去了吧。”周覃回复，他还要去医院陪徐垣。
“别啊，一起来吧！马上要过年了，咱们几个聚一下呗，我天天在家待地可无聊了。”童一言不罢休。
“诶，徐垣呢？他怎么又不说话？”
徐垣一直看着他们的消息在界面中不停咻咻蹦出来，本打算不参与的，可童一言提到了自己，就回答道：“我也不去了，我姥姥病了，我在医院陪她。”
“怎么生病了？严重吗？”悠扬关心问道。
“不严重，现在已经没事了，只不过需要有人陪护。”
童一言和唐潇又问了几句，徐垣回答完群里便再没有人发消息，徐垣以为他们去研究聚餐的事了，也就没管，正好姥姥要去卫生间，就放下手机搀她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徐垣和姥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周覃出现在病房门口，后面还跟着悠扬唐潇童一言。
“你，你们怎么来了？”徐垣完全没想到悠扬她们会过来。
“我们来看姥姥啊！”童一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直接上前和徐垣姥姥自我介绍，“姥姥，我们是徐垣同班同学，听说您病了，过来看您。”
徐垣姥姥往上靠了靠，也颇为意外，早上周覃给她看群时她还有点不太相信，原来自己外孙转学回来之后，真的处下这么多好朋友，“快，快过来坐下，别站着。”
“姥姥，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我们就瞎买了点水果。”悠扬把装得满满当当的一篮水果放到柜子上，这规模，哪里是瞎买一点。
“还带水果来，谢谢你们了，真是有心，那个，垣垣，你快给姥姥介绍一下你的同学啊！”
“哦，好。”徐垣从意外当中缓过来，依次介绍一遍，姥姥听着，眼睛笑得越来越弯，不知是不是他们和自己外孙亲近的原因，这些孩子看着真是一个比一个可爱。
原来大家知道徐垣的姥姥生病后，徐垣要自己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就打算过来看望，“威逼利诱”周覃说出医院之后，集合买好水果，才一起赶了过来。
隔壁床位上的阿姨从外面遛弯回来，看到这边如此热闹，还以为他们全都是徐垣姥姥的孙子孙女：“老人家好福气啊，这么多孙子孙女来看你，多有孝心啊。”
“这哪是我孙子孙女，”徐垣姥姥笑容可掬地答道，“这些都是我外孙的同学，听说我病了，过来看看我。”语气当中还颇有些自豪。
“这样啊，他们同学之间的关系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