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星辰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宋雅月不是个傻子,星辰知道的,她同样都明白。
“星辰,我知道你想告诉我的。也知道,我与隋豫的感情始于计谋。我宋家不是白吃干饭只会傻呼呼的打仗,该有的人手,想查的事情,我们都有。”
宋雅月阻止了星辰想要说出口的话。听到这样的话,星辰知道,肖隋豫玩得把戏,都看在宋家人的眼里。
“为何你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嫁给他呢?”
星辰不相信宋雅月真的一头扎进这虚假的爱情里,变成了一个不明真相的傻子。
可宋雅月并没有回答她,还是温柔地笑了笑,随即将话题转移开了。
其实,雅月不是不想说,而是她不能说。
难道要她告诉星辰,她的父兄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有智谋,以至于掌权多年被卫家拿住了众多把柄,到最后她为了保护家族不得不筹谋嫁进宫中吗?
其实,根本不是宋雅月傻,亦或是宋氏父子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而是她宋雅月自己选择将计就计嫁进皇宫的。
卫家掌权太久,肖隋豫需要外力推翻卫家,才能亲政。宋雅月一开始就明白,综合朝野上下,有实力与卫家一争高下的就只有他们宋家!
可自己的父兄在打仗上确实为一代名将,于朝堂之上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此时的宋家不要说政权夺势了,就连自保都难。
那些被卫家握于手中的把柄,对宋家来说就是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剑。宋雅月不可能眼见宋家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因而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暗中努力建立宋家的情报机构,设立地下钱庄、茶肆、酒楼等各种传递消息迅速的商铺,借此来收搜集情报。
可以说,人们口中那个天之骄女的宋家大小姐,才是宋家隐藏最深、最聪明的王牌。可就算再聪明,她也没想过越线去干些触及朝政国本之事。
宋家虽然手握兵权,可每一个宋家人都是忠君爱国之士,宋雅月的父兄甚至对皇室达到了愚忠的地步。因此,虽然如今的肖隋豫如此不争气,宋家也一直为皇帝守卫着边关,拒绝与卫家同流合污。
正因如此,宋家才被卫家当作眼中刺,于朝堂之上处处攻讦。此次宋家举家从定居多年的西昌关回京,正是因为卫家上奏,宋雅月的父亲宋疆贪污粮饷,密谋造反。
宋家于朝堂之上没有可用之人帮着反驳,最终迫不得已交出兵权,举家回京,接受调查。好在兵权即便交出去,但还在宋家人手中。
眼见宋家被逼至如此境地,宋雅月这才决定反击。要想翻身,只要两条路,要么培养自己的势力,要么与他人结盟。
但此时再培养朝堂势力,根本来不及。宋家从来都是习武打仗之人,未曾出过一个读书人。所以,第一条路根本行不通。
可第二条路同样不易,放眼望去,朝堂之上,世家之中,几乎全都站在卫家这一边。少有的几个,如阳国公这样的士大夫,也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绝对不会冒险出头与卫家相抗衡。
宋雅月思考了很久,最终想到了另外一种结盟的方式,后宫联姻。
她早就通过自己建立的情报机构,查到当今皇帝肖隋豫根本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个草包傀儡。
恰恰相反,他是个有野心,不甘于屈服于卫家的皇帝。过去二十年,不过是在悄悄蓄积力量,扮猪吃老虎罢了。
这样的皇帝,早晚会对卫家出手。而她宋雅月此时与之结盟,就相当于把宋家当成一把利刃送与肖隋豫。这样,宋家有了可以与卫家相抗衡的名头,而肖隋豫也有了最大的助力。
一举两得,双方受益,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肖隋豫的年龄比她爹差不了几岁这样的小事,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嫁给他,原本就不是为了谈情说爱。
就当她还在思考怎么样借机与入了肖隋豫的眼的时候,就收到了暗卫报来的消息,得知肖隋豫那么一个弱智的“英雄救美”的计划。
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求之不得了。宋雅月觉得好笑的同时,决定决定将计就计,陪着肖隋豫演了一场戏。
所以,那些后来出现在树林里,刺杀肖隋豫的人,正是宋雅月的小叔叔赠予她的暗卫。后来的跳车,被迫进宫,与肖隋豫从冤家到真心相爱,不过是她一手做的戏。
为的就是让整个计划看起来更合情合理,整场戏演的更能令她的父兄相信罢了。
宋雅月的这些算计从来没有告诉过父兄,因为他们都是秉性纯良、忠君爱国之人,根本从来不屑于玩阴谋诡计。因此她在父兄面前,一直都是一个大方得体、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唯一知道宋雅月隐藏在笑脸之下的真实一面之人,只有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叔叔。也正是因为有这位小叔叔在背后的支持与帮助,宋雅月才能隐藏的这么深,得以培养暗中势力。
如今,宋雅月自愿嫁进宫中,虽说她的父亲宋疆与兄长宋青松不甚情愿,但看在女儿与皇帝“真心相爱”的份上,不愿伤了女儿的心,再加上忠君爱国的家训,让他们做不出抗旨不遵的行为,最终这门婚事才得以顺利定下。
这也正是宋雅月演这出戏的原因,让父兄相信她很幸福,同时也让肖隋豫放松对她的警惕。
虽说宋雅月愿意与肖隋豫结盟,但并不代表皇帝可以真的将宋家设为靶子。
因此,她想隐藏实力,让肖隋豫以为她真的只是一个相信他爱她的单纯的小女子,这样以后肖隋豫对她也就没那么设防。
若是让皇帝知道她心中算计如此之深,怕是即便现在因为要用她暂时不动宋家,待借宋家之手扳倒卫家以后,也会因为心中忌惮,对宋家出手的。
毕竟,肖隋豫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有下一个卫家出现。
所谓的真相就是如此。肖隋豫以为自己算计了宋雅月,但究竟是谁算计了谁,还未可知。
这么多谋算、顾虑,宋雅月连自己的父兄都不曾言明,又怎么可能对何星辰这么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说起呢?
宋雅月不说,星辰自然不会那么不识趣的追问。又闲聊了两句,星辰就起身与宋雅月告辞了。
临行前,宋雅月将紫鹃留下了,又送了一个嬷嬷给她。
“这位白妈妈,是我的奶娘,也是我们宋家的老人儿了,很是能干。我瞧你身边的吉祥绣的花样子很是新奇,心中羡慕。可否让白妈妈随你回公主府,同吉祥学上一阵再回来?”
不得不说,宋雅月可真是个会找借口的妙人。且不说吉祥从来不会绣什么花样子,就算吉祥会绣,可哪有派这么一个管事妈妈去学的?
不过是宋雅月看星辰在公主府的境况实在糟糕,借她个有地位的嬷嬷去壮壮声势罢了。宋妈妈即是未来皇后身边的奶娘,长公主即便再看不起肖隋豫,也不会找宋雅月的麻烦。
毕竟,宋雅月背后的宋家,不是摆设。带这位白妈妈回去,就是带了一尊顶着宋雅月名头的“大佛”回去。长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继续找星辰的麻烦。
“不过,白妈妈不能白在你那里学。不若这样,吉祥教白妈妈绣花样子,白妈妈教吉祥怎么管家,如何?”
宋雅月拉着星辰的手,又补上了一句玩笑似的交换条件。很明显,她是想让白妈妈把吉祥调教出来,以后成为星辰的助力。
这份心意,让星辰不得不领。她眼下,真的很需要宋雅月的帮助。
“虽然,我不晓得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但我领你的情,也记住了你的恩。你若将我当作朋友,我日后定会竭尽全力相报。”
星辰许下了心中最重的一个承诺,虽然她知道,以宋雅月的家境和地位,根本不需要她回报什么,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言罢,就对宋雅月行了一个礼,带着白妈妈和门外等候多时的吉祥,一同返回公主府。
星辰走后,大丫鬟琉璃进来,面带疑惑,欲言又止。
宋雅月心领神会,“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去帮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前途的后宅女子?”
琉璃俯身行礼,“正是。奴婢不明白,就算是为了报答那晚相助之恩,也无需与其深交。更没必要这样卖力,把紫鹃留下,甚至把白妈妈借走。您这样,是在挑战长公主的权威啊。”
宋雅月冷笑了一声,颇有些不屑,“我既与皇帝订亲,未来势必会站在皇帝的立场。长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她才是挑战权威的那一个。我如今不过是替自家夫君出头,给她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而已。我就不信,她敢动我宋家!”
这话说得颇为霸气,丝毫没有半分人前的沉静内敛的模样。
“而且,何星辰最重要的身份,不是长公主的儿媳妇,而是方恪斋的妻子,阳国公的儿媳妇。皇上和阳国公……算了,还未到时候,不说也罢。”
宋雅月端起手边的茶盏,结束了与琉璃的对话。有些事情,还未查清,就没有必要宣之于口。
其实,宋雅月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她对何星辰,真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说不清道不明,她就是想跟何星辰交朋友,很想亲近她,好似两人之间有什么牵绊一样。
但这些话,不过是小女儿情态,说出来会惹人笑。
既然她要用到何星辰,又莫名想与她亲近,多照看她一些,又有何妨。
宋雅月细细品着手中的君山银针,笑得很是温柔。
卫家,一切好戏,不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