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易从来就只希望看到浅梦是笑容灿烂的样子,他很少见到除此之外的她,但最近已经见过了那样脆弱得犹如一个易碎的娃娃一样的她,当时纵使心中是有所图谋的,可到底还是心疼不已,在明白她本人是不会出什么事,只会有些难受而已,所以强自心安,不让自己心软。
因为只要他一心软,那么之前所做出的那些努力,便是径直全然成为泡沫,很少去涉及这些朝中人的夜易明白,这就是一潭泥水,谁只要沾染上,那便是会让你的身上都沾染上那泥印,再也褪不去,成为你最终会直接带进坟墓的记号,有心人只需要留心始终会知晓事实。
到了那时,他和浅梦还能够像现在这样相处吗?他不确定,更不确定的是,他是否会同时失去自己这个唯一的好兄弟,毕竟这一次,他为了自己把这两个被自己视若生命般重要的人都给出卖,可到底,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所想要得到的那件东西,反而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
天知道当时夜茗找上门来要个说法的时候,夜易的心情是有多复杂和难受,长袖遮掩之下的双拳紧攥,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充满了隐忍和痛楚,只不过这些都是被他所深深掩埋的情绪,并没有被夜茗给发现,更别提当时本就怒火中烧的夜茗根本就不会认真去观察了。
太多的情绪都被夜易给深藏在了眼眸深处,那大概一度成为了他掩藏最深的秘密,也是最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一次兄弟间头一回那样不愉快地相见,然后不欢而散,这样的结局,其实他早已预料到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有些难受地捂着自己正在隐隐作痛的左心方向,夜易那幽深的瞳仁逐渐泛上了痛楚的神色,还有一些让人看不透的别样情绪,“弟弟,梦儿,对不起。”到最后,夜易有些痛苦地合上了眼眸,瘫坐在那窗边栏杆之上,薄唇轻启,浅而难闻的呢喃声响起。
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王爷,有些事情,您必须得知道一下。”正在黯然神伤地自我愈疗之际,耳边突然传来门外这王府老管家的苍老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恭敬,听着来自管家的请示,夜易不得不强打精神起来,可不能将脆弱给展露给他人看见。
这是夜易对自己的标准之一,他从来就是在人前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仿佛这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眼中,但是那瞳孔之中却又总是清楚地倒映着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模样,说到底,夜易还是个让人感到充满矛盾的不好懂的一个人,他一点也不喜欢将真正的自己暴露在阳光下。
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他从来就是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壳,沉重而又让他感到安全,自然而然地与所有人都拉开着距离,“管家你进来吧,是什么事情,需要你如此郑重?”简单地收拾情绪,从那栏杆上站立起身,踱步到茶桌旁,一脸冷静地自斟自饮。
然而老管家是何许人?自夜易开始在宫外拥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之后,他便是一直跟随其左右,为其打理照料这一整个大院子的所有,让夜易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从来就不用为这府内的丝毫发愁,“那我就进来了。”苍老的声音紧随着推门声响起,不缓不急。
而也是因为待在夜易身边的日子久了,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夜易所有的小习惯,就像现在,他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双眸并不浑浊,他一进屋便是看见了夜易那明显有些发皱的衣摆,还有那明显被他方才的随意坐姿给压到的花草,心中了然,明白现在夜易更需要独处。
可他更明白此事必须让夜易知道,所以还是开口说道,“是关于王爷您与郡主的婚约的,现在可是传得满城风雨的,简直已经是快要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看着情景,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一下。”
“果然,那家伙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么?呵呵,还真是不把我当做是外人啊,这利用和施压做得可真彻底,一点儿父子情面都没有留,不愧是夜王。”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在管家眼中是倍感心疼这样的王爷,明明,他从未做错什么,却要遭受如此待遇。
“好了,我知道了,让你也费心了,下去吧。”片刻,夜易便是收敛心神,有些心烦意乱地揉着自己有些发胀的眉心,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地朝管家吩咐着,见状,老管家只深深看了眼夜易便应声离去,他知道,自己待在那儿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还夜易一片寂静。
看着重新归为寂静的房间,夜易缓缓睁开的眸子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平静,仿佛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激起他的情绪变化,更好似方才那个脆弱又烦心得让人心疼的男人并不是他一样,只不过那明显已经冷掉的茶水,证明着夜易的心不在焉。
若放在往常,他又怎会愿意喝这已经凉了的茶水,只怕早就唤来下人给自己换一壶温热的茶水上来以作饮用,但现在的他根本就不在乎这茶水到底如何,反正他现在就算是蜂蜜和砒霜入了喉,也是品尝不出个中差别,仿佛现在的他已经丧失了味觉一样,双目直直盯着前方。
放空了自己的夜易有些怅然,想着曾经自己见到过的那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一家五口人的相处模式,他是羡慕的,更是嫉妒的,但是在看着那样洋溢着幸福味道的浅梦,以及那同浅梦有着几分神似的小家伙们,他的心到底还是被融化,原本的刚硬都化作了绕指柔。
说到底,浅梦对他来说,一直就是可以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的那个存在,只因为她对于他的重要性过大,更是因为他爱她过深,只是浅梦从来都不知道这份感情的存在,更别提能够回应他的这份感情了,现在的浅梦如此幸福,他又怎么舍得出手去打扰,在明知没有希望时。
浅梦早就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她并没有选择他们这些其他人的其中任何一个,而是选择了和那个与之吵吵闹闹一路走来的男子,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相处让她觉得更加真实和自在吧?又或者其实从最开始那个人于她而言就十分特殊,所以她一直忍不住在靠近着。
“唉,说到底,还是一场本就不存在公平的角逐,我们从最开始就注定了会输,只不过我们不想就这样放弃,更是不愿意就这样看着那个人这样简单地拥有你,只不过即使再多加阻挠,还是没能改变这既定的轨迹,你还是选择了他,而非我们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
有些不知是何情绪的话语自嘴边溢出,带着些许的幽怨与嫉妒,终究放下自己手里的凉茶的夜易起身,有些烦躁地在室内踱步,思忖着关于自己父皇那迫不及待便发布的施令,即使心里有了决定和准备,可真到了这一日,他还是有些许的不能接受。
其实若非他本身出身高贵,纵使现在夜王并没有如同最开始那般看重他了,但是到底是皇室中人,谁又敢真正地将他看轻了去?若是欺辱了皇亲国戚,不止这国家法律饶不了他,光是这来自那至尊之位之人的怒火便是谁也无法抵挡的,说到底都是他的孩子,只能被他欺负。
别人想要随随便便欺负了去,那便是不把他夜王看在眼里,毕竟这打狗还要看主人,流淌着他的血脉的子嗣,在自己的国土之上被人轻而易举地欺辱了去,那对他来说可以说得上是一件奇耻大辱了,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一件事情,所以倒也并没有人真正敢欺负了夜易。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又能说明面上不打这些王子们的主意,实际上他们这样好相处,即使是夜易这种与任何人都不会存在利益冲突的逍遥王爷都不能过多放任其自由生长,毕竟这皇室中人又怎么会有真的如此洒脱之人?他们可是不信,只坐等着一击毙命的机会。
而浅梦的存在一旦被知晓,那对这群人来说,无疑是蚂蝗见到血一样的兴奋,一定会前仆后继地前去给浅梦找麻烦,只为了他们自己的日后可以过得更好,在将他这个闲散王爷给收拾之后,他们便是可以将其所有的财产都给瓜分,只要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好。
就是因为太过于清楚这些人的打算,所以夜易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打破他们一家人现有的平静,他更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这样简单美好下去,这样也算是不枉自己长此以往地默默守护,即使心里嫉妒羡慕,却还是想要看着他们更加幸福才好。
然而,不论夜茗对此事是多么的反对和不满意,事情都按着预计的方向发展着,到底他再得宠或者说是受器重,也不过是夜王眼中的一颗有用的棋子,并不能过多影响他老人家已做下的决定,很快,在夜王的有心渲染下,夜易即将联姻的消息在坊间彻底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