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黄芪所说的百花香的解法,浅梦很是好奇。此时这小小的屋子里虽然有些药材,但是怎么看都是特别简陋。
浅梦紧紧跟着黄芪,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和话语。
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连勉强容身的床榻都没有。地上散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草药,还有几盆说不清道不明的盆栽,叶子蔫了,东倒西歪的。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个炉子,上面放着一口锅。
黄芪在棚子里踱步,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草药,一边挥袖抖开时不时滑落的蜘蛛网。她仔细检查着每一种草药,时而摸摸,时而嗅嗅,若有所思。
“不愧是毒师,果然有不少药材可用。”黄芪赞叹一声,捏起一片蔫黄蔫黄的叶子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浅梦看了一眼,快速地回答道:“萱兰草!”
“不错,是萱兰草。煮熟了可以去热解毒。”她赞许地看了浅梦一眼,随手丢进锅里,又抓了一把枯草,问浅梦:“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浅梦凝视了一下:“连斑杖!”
“对,这连斑杖,熬汤服用可祛毒排浓,消解暑热,是去火的利器。”说完,黄芪又信手一丢扔进了锅里。
她又突然俯下身子,在地上细细摸索着,“刷”得摸出一条长枝条,枝条上零零散散的几片叶子,看着像桑叶,枝头尖端还有一撮穗,金黄金黄,如麦粒一般大小。
“石麻生!”她眼睛一亮,啧啧赞叹道,“这东西千金难寻,没想到这小棚子里还有这好东西?呵,今天收获还真不少!”
浅梦见惯不少草药,倒是第一次听到“石麻生”这草药,不由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黄芪才悠悠道:“此草解百毒,杀百精老物殃鬼,乃草药中的霸王,药性强过它的屈指可数。此药功效巨大却不易寻找,往往长在环境十分恶劣的地方,所以一株价值倾城。但是因为它长相粗陋,容易和一般的桑树枝叶混在一起,见过它的人也不多,所以市场上即使真有它,往往也是当普通草药廉价处理了。”
她像捧着个巨宝,小心翼翼把它放到锅边:“石麻生是解百花香虫蛊的关键,有了它,就可以彻底解了虫蛊之毒。”
之后她又将能找到的一些草药全部搜罗出来,借着烛光认真比对一番。除了弑石粉,其他草药浅梦都是认识的,她帮着黄芪一起分辨了一番。随后,黄芪把能用的挑出来,放到了那口锅里。
她又掏出一把小刀,在墙壁上敲敲,闻闻,听听,摸摸,刮了些灰下来,一同洒进了锅炉里。
浅梦惊讶道:“墙上的灰也是药吗?”
“自然,这一间屋子没有一处地方没有放置草药。你看,那颜色浅灰的墙是用盆砂石堆积成的,偏暗绿的是麦石,漂白的是朴硝石暗黄的羽矾石……”
浅梦喜道:“想不到这一间小小的窝棚,居然有这么多草药,倒真是学到了不少知识。”
“那是自然,用毒之人对于解毒的草药十分精通。”黄芪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突然捂着胸口道:“我胸有些闷,你过来,替我看着锅。
浅梦急忙过去,黄芪退到一把,总算找了个没什么草药的空地坐了下来,抬头看见浅梦,皱眉道:“你在干什么呢?”
浅梦吓一跳,回头看她:“我在帮你搅拌汤药啊。”
“那你用那么大的劲做什么?我以为你在搅拌鸡蛋花呢。”黄芪冷笑一声,“别搅了,石麻生的药力很脆弱,经不得大力搅拌,要是药还没熬出来就让药力给你搅拌没了,我也不用服解药,直接被你气死拉倒。”
浅梦放下勺子,垂手在一边看着。这时锅里已经开始冒气了腾腾热气,一串一串的气泡咕噜噜地涌上来,一股苦烟味一般的味道飘来,黄芪不住皱紧眉头,忍住了心中的恶心。
浅梦却没那么好运,她没料到草药煮出来是这个味道,当即就干呕几声,伏在锅炉边虚弱道:“你确实这药没有用错?”
黄芪反问:“你在质疑一个医仙拯救自己的医术?”
浅梦怒:“你不怼我心里不舒服么?”
黄芪耸耸肩:“也不知道是谁把百花香的虫蛊放到我身体里的。我心里不舒服,怎么能让旁人舒服?”
浅梦无言语对。
黄芪瞥了她一眼,心情愉快了许多,瞅着锅道:“快把锅盖上!那水要溢出来了!”
“啊?啊!”浅梦回过神来赶紧扑到锅边,这时锅里的一串气泡突然炸开,溢出的汤汁撒到浅梦的手上,一股火辣辣的烫意直逼心房。浅梦却顾不及痛处,手快速摸索一番,找到锅盖“啪”的一下子赶紧把锅盖上,锅里咕噜噜好一阵子,像是抗议浅梦把它们压制了下去。直到好一会儿,才渐渐没了那水沸腾的声音。
黄芪一脸惋惜道:“唉,叫你快点盖锅,你磨磨唧唧做什么呢?白白浪费了一点汤药,十足的药力都叫你减去一成了。”
浅梦捂着手磨着后槽牙,好想把这个光说不足只会马后炮还一副天下人都欠老子不怼你我觉得亏待了我自己的蒙古大夫……丢出去啊。
黄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什么呢?”
浅梦一惊,忙摆摆手:“没想啥!没想啥!”她这一动,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再次传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黄芪收了笑,朝她招招手:“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浅梦迟疑一下,见黄芪竖起眉毛又要训斥她,忙跑过去,乖乖伸出手。
黄芪端详了一下她的纤纤玉手,细腻晶莹的肌肤上还残留黄黄绿绿的汤汁,隐隐能看见肌肤泛红。她把手伸到后面的墙上摸索一下,扣在一把粉撒到浅梦手上,浅梦差点跳了起来。
“安份点!”黄芪不悦地按住躁动的她,“这铅心石磨成粉可以消肿,专治烫伤,不出一会儿就能让皮肤完好如初。就是撒下去的那一瞬间有些疼痛,忍忍就好。”
浅梦深吸一口气,感觉手背有一股沁心的凉意,很快盖住了烫伤带给她的疼痛。她看着黄芪,感觉不久前还恶狠狠想着要不要把某人丢出去实在有些愧对良心,便真诚地向她鞠了一躬:“谢谢您。”
黄芪哼了一声:“不用谢!好好注意你的手!要是它废了,你怎么给我做解药?”
“……”浅梦又开始磨起了后槽牙。这厮今天醒过来以后火气怎么这么大?
“对了,”黄芪突然想到什么,“我记得你跟随我的时候,后面还跟着几个小伙子,怎么不见他们了?”
浅梦大惊:“小伙子?我一个人来啊,哪有人跟着我?”
随即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莫辞和易华钰他们追上来了?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否决了。
从她出去跟踪黄芪到现在,历经太多太多的意外。尤其是那个毒师出现后,她为了黄芪与他周旋一番,早就已经踏入林子深处。这片深林浩瀚无边,一旦分开,能够再重逢的机会是很低的。
如果易华钰他们真的追上来,应该会帮她一起制服那个陌生人。而陌生人显然很从容地就离开她们,可见易华钰他们很早就与自己走散了。
浅梦不由地有些忧心忡忡。
她对这个地方人身地不熟,万一有人准备在这里朝她们下手,她根本没有多少胜算。幸而她是跟随这黄芪出来的,两人都熟识毒药还好说。可是易华钰他们呢?他们身在何处?万一遇上了危险,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快速地自救呢?
那两个家伙也是,不让他们跟来就真的不过来了?这下好了,走散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希望他们还留在县城,那样至少她回去,还能有地方寻他们。
她这般想着,思绪繁杂纷乱,手伸到墙边缘不小心一用力,就紧紧抠住了墙皮,刮下一层石粉。黄芪的声音冷冷地穿了过来。
“弑石粉有一定腐蚀性,会把你手背那层皮腐蚀掉,你确定你要这么糟蹋你自己?”浅梦傻了眼,低头一看真是弑石粉,忙放下手。
黄芪哼了一声:“别瞎想了,那几个人武功都在你之上,你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比什么都强。”
浅梦垂下头,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好像是事实。
她瞎操什么心啊?
黄芪又唤她:“喂,别瞎想了,药炖好了没有,你快去把它盛了给我吃。与其担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如赶紧讨好了我,帮我解了毒带你出去,这才是正经!”
浅梦扁扁嘴,快步走到炉子边。她探头看着黄芪摆弄着炉火上煮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