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眼黯淡,灯火阑珊处,是城都中心,也是布衣稀少的黄金宫城。一骑人马划破夜水交汇处,长鞭急策,门外高举令牌,畅驰不止,卷起的漫漫黄沙悉数被黑蓝色的夜静静包容,消逝了最后一缕声音,此万籁俱无声。
“军情急报求见皇上!”
浑厚男声夹杂了沉重的喘息,却是咬字清晰的吐出字眼,经历一路风尘,战甲未卸,在朗朗明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清冷的月光,似也带来一丝沙场的黄沙朔风的凛凛气息,令旁边侍卫鼻息一窒,沉重的抑郁接踵而来。
进入煌煌大殿,面临圣上,跪下直报军情:“皇上,越国已经无力反抗,被楚国占领。急报未传,边疆却以人心惶惶。”
姜帝心下一悸,很快稳住心神,蹙眉虚扶并喝道:“惶甚!朕在国在,何来惶惶之说?传令下去,边疆巡防昼夜不息,不准间断!可疑之人带入皇都,朕亲自派人审问!”
“是,臣退。”明晃晃的战甲在反射着所有的光亮,闪耀着肉眼,目光迷离见,不禁微微诧异,仿若看到战场上的整肃军队。他退出殿门,飞身跨上马,急转马头,飞速奔向边疆,那一条亮痕融入莽莽夜色……
姜帝愈想愈慌,密召叶云亭,叶知秋,叶流萤,许卿远和姜怀钰前来殿内商讨这件很快就会传开并令人心神不宁人心惶惶民心大散的重大事件,甚至有关姜国存或亡的生死攸关。
姜帝看着满身夜色的五人,眉头略有舒展,急令心腹沏茶赐坐后,却一言不发,依旧沉默地看着他们。
姜怀钰最先沉不住气,用余光扫了一下其他四人,渐渐枯燥,于是便站起身说:“皇上,这三更半夜,您把我们闲人召集来,不会只是想让我们看看您的宫殿吧?再者说了,您不该难眠啊,您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揽得全国上下宝物。”
叶流萤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直视皇上说道:“皇上如此难眠,定是心怀天下之忧而辗转反侧吧?”
姜帝颔首:“军营来报,越国被楚占领。”说着,挥手让侍从全部退下。他不是不知道,二皇子在殿内也是有安排人的,碍于情面,不好拆穿,只好做做样子。并且全神贯注的注意着他们的表情变化。除了一向镇定的女子叶知秋伸出素手,无所谓的扯了扯大红色的裙摆,拂了拂身上的风尘,淡然的神情像在讨论明天的菜色。而他人皆是惊愕与不可置信,姜帝也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叶知秋是一向镇定惯了的,若是她也跟着惊愕,那才能让姜帝慌乱。
叶知秋若有所思的看着其他人愕然的表情,缄口不言,依旧整理着容妆。
许卿远狭长的凤眼轻瞟了一眼叶知秋,耳根微微变红,却又被明明晃晃的烛光敛去羞人的色泽,心跳微微失律,暗骂自己没出息,又很快调整。他起身,温温润润地男低音萦绕在众人心头:“皇上,依臣短浅之见,越国如何都是势力仅次于楚国,既然如此容易被攻占,定是有人背后相助。”说话期间,余光一直停留在优雅低头,恍若看淡红尘不问世事的叶知秋身上,来回徘徊,又是躲躲闪闪,叫人着急捉摸不透。
似是想起什么,叶云亭清咳一声,微微压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谁给皇上听的:“如此强势长驱直入的军事才能和布阵破阵章法,真不知楚国是如何找到这万里挑一的军师前去出谋划策。这才能怕是与二皇子殿下可并肩一战高下。不可小觑啊!”
看似感慨的一句,却令姜帝微双眼:“怀暄的军事才能确实以攻为主,这么一来,楚国这次放弃保守,战斗风格改成如此强势倒也是与怀暄的军事强攻风格一致。难道说,他背地里……”
叶流萤匆匆接话:“皇上,二皇子殿下对皇位可一向是居心叵测几近妄想篡位,一旦被楚国挑唆,忽然想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再次向楚国献策,到时候他只需里应外合,皇位便是信手拈来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叶知秋终于抬头,露出清清秀秀的脸庞,柳叶眉下一双水眸受尽了风尘花月痕,此时柳叶眉微微轻佻,逗人心弦,眸中敛去寒光刀剑,剩下的是女子柔情,漫漫似水如锦。她抬手顺手理理垂于脸侧的青丝,悄然倩笑,好看的紧的桃花眼眯了眯,唇角微扬:“皇上,这如今楚国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了,就差这军师一个献策,凭着与我大姜王朝平齐的国力便可雄踞一方。皇上可要三思而后行,一念之间,便是万人性命,千座城池。”注意到许卿远的目光,柔意绵绵,娇娇柔柔的倾斜着他,许卿远鼻子嗅到少女的体香混合着发丝里淡淡的幽香,不禁微微喘不上气,重重的提醒自己回神,却又沦陷在她娇羞的脸红和娇俏可人的眼神中。
趁着皇上沉思的片刻,许卿远忍不住伸手在她粉红粉红的小脸上掐了一下,舍不得使劲也生怕错失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在一旁抿茶悠闲的姜怀钰闲散的挥挥衣袖,满不在乎的说道:“只要找到现在二皇子殿下在哪里就可以了啊,何必那么绞尽脑汁?”
叶流萤更是不高兴了,甩起手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你以为二皇子要真想叛变姜国,要费这么大的劲?还得让你们这么轻易的找到他?你别是个傻子啊!”
姜怀钰一把攥住叶流萤的素白手腕,故意沉下声音,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们家萤儿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
“好啊,你居然嫌弃我脾气差?”叶流萤瞪圆了杏眼,怒气冲冲的也顾不上皇上还坐在眼前,反手拽住姜怀钰的衣袖,一脸的快要梨花带泪的样子。
姜怀钰顺势把手肘往怀里一带,紧紧环住她,在她耳边磨了磨,保持沙哑的男中音:“那也是本公子惯出来的。没人能忍受得了得了你,只有我能够忍容你的所有脾气。”说完,双手箍的更紧了一些。
叶流萤眨巴着眼睛,眼下不知不觉染上一片片红云,满满的像墨汁一样晕散开来,逐渐扩散到耳根。微微享受着男人胸膛的温暖和坚实的安全感。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眷恋。
叶云亭看着蹙眉却又因为孩子恩爱和睦而笑开的脸,轻笑着摇摇头,看这自己两个妹妹各自找到归宿,如此恩爱和睦,就算是亲哥也是忍不住想要棒打鸳鸯。
看着两个妹妹和妹夫,不尽回想母亲的美艳和父亲那一段美轮美奂甚至世间少有的爱情,却为母亲红颜薄命而潸然泪下。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却又想起姐妹俩对生母顾姨娘的过去耿耿于怀,流萤对她在男女之防如此严重的古代未婚先孕十分不明白,明明有喜欢的人还嫁给叶崇明利用他保护大哥这点感到有点过分,叶知秋却觉得皇上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害她积郁成疾红颜薄命,不仅更加有言难尽,悲从中来了。
夜深,只有草尖承受不住露珠的重量,让它轻柔的划入土地,成为土地的一份子,这样轻轻静静的声音,整夜整夜的在发生,在未眠的人脑海中骚乱着,妄图掀起大的风浪,却恰恰好一阵洪水,狂风骤雨,叶知秋从床榻上起身,深秋的寒冷侵入体内,她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月已经渐渐西斜,想起前世的血洗姜国,如今都有些湛然。黑夜中没有什么所谓温暖的万家灯火,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和明月朗朗下黑色影子胡乱窜蹴,回忆渐渐散去,她蹙眉凝神,回想起前世的季沐影,微微嘲讽似的勾起好看的唇角,眼睛不屑的眯了眯,转念又回想起前世今生许卿远对自己的情谊和为了支持自己,毅然决然放弃一切的决心,泪水模糊了视线,如此坚强的女将军,只有在最爱的人身边才是最值得保护最值得珍惜的那个人吧。随手扯过一件大红耀眼的斗篷,轻手轻脚走出闺门,外面的黑夜就像野兽一般,无情的吞噬着理智,寒冷的冰霜逐渐在深秋的风的引导下,悄悄然攀上耀眼的披肩,青丝,甚至于眸子的底片,一点点的染上心头的,是重生后妹妹的改变或者说是重焕灵魂,是重生后自己心胸中的那一方柔软的角落终于被人勇敢的叩响门,此时的内心所有的角落都是满满的溢着幸福和甜蜜。这一世,自己所有爱着的人都不会被任何人伤害,竭尽全能,必定护他们一世周全……
黎明的光亮开始在水平线上闪耀,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姜帝站立在花园中,掩映着一群花草,看着那缕缕光亮,内心的慌乱竟一点点的一点点的被擦去。他的眼睛中充满了坚定,或许这是一次考验吧,大姜王朝人才济济,越国的财力即使雄浑也未能一直站立到今天。看来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坐观其变吧,敌不动我不动,总而言之,它若攻我必守,它若守我必占其主动之位。
叶流萤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走到院子里稍稍活动了一下,姜怀钰立刻心疼的帮她披上棉外套,却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慵懒的斜坐在亭子中,看着心上女子娇羞的脸上飞上两朵好看的紧的红云,更了得的是,那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仿佛嵌入了整个世界,一切都生动的被磨去棱角,柔软的触碰着心底的爱意。
许卿远早已起床,养成了良好作息习惯的他稍稍调整呼吸,便自己磨墨提笔,手腕轻晃,潇洒自若的大字跃然纸上:“你的眸子,予余生所爱。”微微回想起昨晚自己心上人叶知秋微红如霞的脸庞,不禁心跳失神,呼吸不平,唇角却在不知不觉间微微扬起,勾出美妙的轮廓,为之心醉。
朝阳东升,洋洋洒洒包容着千家万户,也带着温暖和煦闯入窗子,雀跃在墨迹未干的字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