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六月天的天气,却好像是被冰雪覆盖般的阴冷,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叶知秋几人驾着马车前往边部,心情无比地沉重。如果说之前因为担心许卿远和姜怀钰而不让他们去边部,是自私的话,那么现在她们几人一起去边部,就是为了赎之前自己自私的罪。
“不知道会不会很严重?我们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才出发,希望他们能等到我们前去支援。”
叶流萤坐在马车里,对着其他三人道。她神色似有些许悔意,看得其他人也是一阵后悔。
早知道最后还是会去,为何要白白耗费那么多时间呢?
“希望没事,老天啊,虽然我不信命,但我还是要向你祈祷,希望您能把多一点的福气分给边部地区的人们。”
叶知秋双手合十,对着上天认真祈祷道。
许卿远看着她们,知道这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也只是为他们着想罢了。但他也真心地希望老天开眼,能帮帮那些疾苦的百姓。他把手覆在叶知秋的双手上,轻拍着,轻柔道:“放心好了,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叶知秋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对他日常的安慰顿感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姜怀钰看到他们如此秀恩爱,也拥抱起叶流萤,把她拥抱地很紧。
也许因为经过的是荒带,一路上人烟稀少,安静地有些可怕。马车还在飞快行驶,车里的人有些昏昏欲睡却又不敢睡,不得不睁着眼睛提起精神来。
昏鸦叫声,人的哭泣声,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尽管他们坐在马车上,有车帘子隔着,但他们还是比较清晰地听到了不远处的各种嘈杂声。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几人凝神听着,仿佛正在听到那些人凄厉的哭叫声。
车里的两个女人似乎不忍心看那种惨象,都别过了头。只有许卿远和姜怀钰两个大男人表示无所畏惧,直接就掀开了房子。
被洪水冲坏的房屋、水中抓住一桩木头而苦苦挣扎的人们、被救上高地后嚎啕大哭的孩子……洪水中浑浊的颜色,房屋被洪水冲毁后散落的木头……都显得那么刺目。
“唉。”
只听得许卿远一声叹息,叶知秋两人也向外看去,却在看到那一幕时顿觉心口十分难受。
“我们快下去救他们吧。”
叶流萤有些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好。”
几人齐声应下,皆是毫无迟疑的声音。
下了马车后,许卿远吩咐后面的马车里的救灾人员把马车里的一艘艘小船搬出来,放到水里,许卿远先和叶知秋上了一艘船,姜怀钰和叶流萤则上了后面的另一艘船。
待他们都坐上船后,后面的救灾人员也按照原先的安排,两两组队,上了船。
许卿远飞快地往前游着,却在游到半段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看着前方还等着救援的人们,许卿远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因为无论他怎么游小船就是不动。
坐在马车里的叶知秋仔细检查了船的周围,发现竟是被小麦的桔梗给绊住了。
洪水不只是冲毁了房屋,还破坏了一整片地的粮食,更淋湿了民众的心。对于边部地区大部分为农业人口的民众来说,庄稼就相当于他们的命,要看着庄稼被一点点地淹没在洪水里,他们只能默默地擦着眼泪,心里在无声地叹息。
“老天爷,求求你赶紧出太阳吧,赶紧把地上的洪水给烘干吧。”
自从发洪水以来,每天都有这样的叹息声萦绕在边部地区的上空。
很多人被泡在水里一天一夜,很累很困却不敢合眼,怕一睡就再也见不到这世界了。他们会互相抱团,互相安慰,互相勉励。
不知不觉,叶知秋眼眶已经湿润了,她使劲地把船旁边的桔梗和小麦的茎叶扯出来,把它们扔得远远的。“快,我们一起来扯掉这些东西。”
叶知秋有些急地和许卿远说道。
另一边,叶流萤和姜怀钰划着船向另外一边划去,同样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些东西给清理干净,船得以正常向前划去。
因为庄稼和房屋都被泡在了水里,还遭受了严重的破坏,给救援人员们带来了不少的阻力。叶流萤还感叹着:“早知道会这么困难,就让皇上多拨点人给我们了。”
姜怀钰只能用手轻轻点一下她的头,宠溺道:“知道困难了吧?不过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干吧,争取把他们都救出来。”
叶流萤使劲点头,以示同意。
许卿远拼命地向前划着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些豆大的汗珠,嘴里不停地喘着气,但眼观前方,离那些在水里的人还有好远的距离。
叶知秋很想催促他快点,但还是不忍。看到他那么累,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恨自己是女子,力气小,帮不了他什么。
许卿远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用眼神示意她别担心,他没事。
对于这样的举动,叶知秋心里一暖。平时许卿远虽很少如此关心和懂自己,但每次在危难时刻,他总是显得那么柔情,柔到了骨子里,总能给她安全感。
无声的语言,无声的爱,无声的关怀!往往最是危难时体现得最淋漓尽致。
“你还好吗?要不我们休息一下?”
叶知秋提议道。按照他们现在的船向前游的速度,估计不如他们休息后再划船的速度,更不如后者更快地划船到那边人多的地方去。
许卿远稍稍停下手中的动作,把一只手腾了出来,甩起袖子就往脸上的汗水给抹去。这个时刻了,也不管衣袖是不是脏,更不会管自己的脸上究竟有多少汗水,只要能擦一些是一些了。
“我们休息下,不然这样的速度不知何时才能到那边。还不如养精蓄锐,把力气养好了再过去。”
叶知秋带着有些命令式的口气道。
“好。”
许卿远简短地回答着,此时的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迷离地看着前方还在无声地呼救的人们,却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禁为自己的没用而懊悔。
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小孩儿哭叫的,还有因丈夫已经被洪水夺去生命的妇女的嘶吼声,让两人心里越来越凉,却又不敢再歇下去。
休息了好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一个眼神,待叶知秋坐稳,许卿远便拼命地将船往前划去。
感觉近了一些,他们似乎能听到不远处人们的求救声。那些泡在水里一天一夜甚至更长时间的人们身子哆嗦着,早已冷得犹如冰雪一般,原先的红唇也因为长久泡在水里而身体冰冷的缘故,变得紫黑起来。
那些不幸的人们,他们还在拼命挣扎,为了一个个生命与老天爷对抗。
许卿远心里连连发出叹息声,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松懈半分,一直努力地往前划着。直至眼前的人脸越来越清晰可见,心下才敢送了下来。
“救我,救我们。”
前方的一个父母拼命地招手道。许卿远顺着声音看去,越近时看得越真切,她的旁边还有他的丈夫,他的丈夫正用尽全力地将他们的儿子往上托着,虽显吃力但半点都不敢放松。
“好,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们上来。”
许卿远用力喊着又拼命地往前划着,划到他们面前时,叶知秋先帮忙把他们的孩子救了上来,又使出全部力气把他们两个也拉了上来。
小船顿时觉得有些沉重,甚至有些摇摇晃晃。叶知秋轻声安慰着他们,随后和许卿远互相配合,拼命地往高处划去。
另一边,姜怀钰和叶流萤也在分秒必争,来来回回,总共救了六个人。
刚划回来的许卿远和叶知秋刚好看到姜怀钰他们,便把他们叫住,打算几人一起去救人。这一次前去,他们更是一刻也不敢怠慢,听着前方不远处哭哭啼啼类似孩子的哭声,他们循声望去,一个小孩正在嚎啕大哭。他在水中不停地挣扎,泪水与洪水交融,甚是凄凉。
叶流萤看到他孤身一人,旁边并无家人陪伴,心便凉了一截。他们刚刚救助的几个人都是有家人陪同的,并无只是一个小孩的情况,而此前的那个小孩,确实一个人苦苦挣扎,难道他的家人都不在了吗?想到这,叶流萤不敢再往下想。
小孩儿还在撕叫着,把叶流萤和叶知秋的心都叫得快碎了。她们虽然还没有孩子,但看到这些正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孩子,她会心疼,恨不得把她们抱在怀里疼着。
“快点,我们快点划过去。”
叶流萤催促他们道。
闻言,许卿远和叶知秋皆卯足了力气向前划去,想着那小孩应该泡在水里太久,肯定很冷了,叶知秋当即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打算把他救上来后立马就帮他披上。
叶流萤发现了叶知秋的举动,也跟着她一样,把自己身上的外衣也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