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直白,明明应该略显刺耳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显得幼稚了。
使者的眼睛抽了抽,再带着撇了撇嘴看向许卿远揣入怀中的纸张,冷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与他花天酒地的名气相比,那个签字的事情反倒成了小事,一个是关于国家名节,一个是皇上自己的利益,二者相比,自然是国家为重。可尽管这样,使者总还带着些不甘。
许卿远听见使者的哼声,瞥了一眼便站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什么,使者不说话,他话少的性格自然也想不出来什么话题。
风轻轻的吹过,早晨这时节的花儿已经彻底盛开了,清晨的寒气都离开了,只留下叶子上残余的湿气独存。云朵向来都是自由自在不受约束,野了一辈子,总是会在一阵风的威力之下而消散,四溢。可以是一瞬芳华,也可以是长久孤寂。云向来是不屈服于命运的,倔强的被风吹散,倔强的与其他云融为一体形成新的个体,倔强的永远消弭于空中,倔强的潜伏等待着时机。
敌不动,我不动。许卿远一向对人采以这种处理的方式,既然使者不肯说话,等着他开口,那他索性就不开口了吧。说多错多,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做一个沉默的树桩。
反正他平常都是很沉默,孤僻的一个人,习惯了不言不语不动的日子,就这一会儿僵持的,对他来说可是格外轻松。
而在使者那里,可就不一样了,狠狠地咬着牙,使者简直是欲哭无泪。他是带着胜国的风光而来,本来想着随意折腾几番,就拿个皇上满意的议和之物即可。和亲,有了,贡品,有了本来可以风风光光的来,风风光光的走,偏偏自己就是忍不住那风流惯的性子。
这一下,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啥都别说,使者现在郁闷的想找块豆腐撞死。有着胜国光环的他却要在这里面临着差不多威胁意思的话,可不就难受嘛。
使者心里长叹无数口气,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还是负隅顽抗?不然,从了吧。其实,从了对方的威胁,也没有什么亏待自己,可以让自己吃亏的地方,如此,唔,就这样了。
而且,这冷凝的空气实在让自己不适应啊。
使者转念一想,就这样吧,于是想着开口的理由,好好的给自己一个正派的理由,咳了几声,使者说道:“咳,咳,我刚刚想了一番,左思右想,你说得对,白纸黑字写上的嘛,我不能耍赖,嘿嘿,不能耍赖。”
奇怪的皱了下眉,许卿远回道:“使者这是同意了?”同意了自然是好事,免得横生一堆事端。
“嗯。”使者应道,语气很是淡漠,心里在计算着小算盘。眼中那不时闪过的狡诈光彩自然躲不过一直注视着使者的许卿远。
许卿远诧异的皱眉,心中思忖着,使者这么痛快的答应,和那推推拖拖狡诈的性子实在不符,不是有求就是有谋。想了想,许卿远还是选了后者,使者自然不可能有所求的,求着让他别告诉别人使者的事迹?使者这么精明,当他一答应开口的那一瞬间,两者的约定就定了下来,怎么会再拂了自己的面子去求其答应呢!
求着做些事情?自己是皇帝很重要的臣子一个,使者不会想不到他会向皇帝报告一切事情的,以这个使者的花花肠子……不会,是要写妓女和好酒带着吧?
许卿远深邃的目光滑过一丝戏谑,好笑的看了眼面前又陷入了沉寂的男子,他摇了摇头,虽是八成对的,但是那胜国来的谈判使者,要什么不是有求必应,至于向他求?还是敌国自己不允许?诸如此类的别的原因?
目光又悠远了些,许卿远心中对自己好笑,想那么多作甚,敌国的条例他本就不需要去猜,管他使者是不是怕犯了纪,总之,总结起来,这一系列都被自己否定了的想法,无一例外,都是在说使者是又开始做起了狐狸。狐狸就狐狸吧,在他这一个大木桩下,什么拳头,都是打在了轻飘飘的棉花上,无力且又无奈。
转了转眼珠,使者的心里却是在算计着,算计着一些狐狸该做的事情。这么草率的答应了对他本来就有些冤枉,还对他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对他这个代表国家出来谈判的人,平常是万万不会做的。
可是这一次事情经这许卿远提醒,他才是发现似是闹大了,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想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可是不会去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真要事情传播出去了,自己的后果可想而知,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活的不容易啊。
行吧,那他就只能答应了,勉强咬着牙答应,心里那真的叫一个不服气啊!
可是不服气又怎样,使者真是想向天狼嚎一声,偏生他就是被抓住了把柄,不然他还能再捞几个好处,讨得皇帝一片欢喜啊。
使者砸吧砸吧嘴,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干燥的双唇,眼睛是着实的不服气,语气也是异常生硬,“我同意是一回事,可是这事情能不能真的揭过去又是一回事。皇帝在上,我国皇帝在本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若是我辩几句你们的坏话,哼哼。”
拿他们自己的皇帝来压他?拿敌国的胜利来压他?许卿远心中冷哼,对使者有着深深的鄙视,瞧不起和切切的无奈,“您想怎么样?”
咕噜着眼珠子,使者嬉笑道:“你别说什么我想怎么样啊,说出来多难听,像是我在强逼你不讲理似的。”
使者的话说这,丝毫不在意他的确是在强逼对方,的确是在不讲理,深深地演绎了一番睁眼瞎的境况。
许卿远默默移开目光,平静的道:“您想说些什么?”
“哎呀,这么冷漠干什么,我嘛,就是对你说的话有所感触,这个事情啊,已经非同小可拉,不如……”使者嘿嘿的笑着,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来回摩擦着,“一千两黄金,我们私了。”
“一千两?”许卿远听见数量,猛的盯着使者,眼中是数目之多的惊讶,是对使者狮子大开口的不满。
使者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丝毫未在意许卿远的眼神。“对,一千两黄金,没有一千两,这事情还是免谈的好,一口价。”
敛住情绪,许卿远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表情,可是不管怎么想,他还是不知道使者哪里来的自信他会给他一千两黄金,而且还不去砍。
僵了僵表情,许卿远终还是微微一笑,道:“使者还是思量思量的好,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怎么,不答应?”使者得意的表情垮了下来,瞪着许卿远道。
许卿远不以为意的说道:“给的东西那么多了,再多给不了了。”他还就不信了,等他一会儿也拿出来国家下人,使者还会不会像他一样,面不改色的说话。
冷笑一声,使者道:“怎么,你们这里地大物博,你这么大的宠爱,一千两黄金没有?说出去,谁会信?”敢懵他?做了那么多年的人精了,他会不知道怎么去讥讽?
“你大可以去皇帝那里说话,大不了敌国恨起再打一场,两方都已经累了想喘喘,就因为一个区区贡品的事情再弄的国库空虚,两败俱伤的事情,皇帝会甘心吗?到时候怎样的迁怒别人呢。”许卿远慢悠悠的道,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在说起国事方面还是一向长篇大论,句句有条理的。
使者一跳,“哎呀!”一声,他怎么没想到呢,若是两国再战起,国家受了重创,理应气的应该是他,这个传话,可以说带来了战火起因的消息的人。到时候即使他泄了自己心中的怒了,剩下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那真的是一时的快活,一辈子的忧愁。
就看着面前的利益了,他居然忘记了长久的计划,亏他还做了代表国家谈判,那么体面又容易争光却考脑子的事情!这一下,若是传回去了,那他自己可不得夹着屁股做人,连头都不敢抬起?
使者懊恼着,脑中一直是盘旋着对自己一时冲动的议论。他居然为了点蝇头小利,而忘记了这么一个大的事情。虽然不是那么一点点的蝇头小利,但是真的比不上一生的安慰啊。
想了那么多,使者终是有闲心下来想想自己刚刚的举动,一蹦三尺高的惊呼,瞪大的眼睛是瞬间的烦恼,嘴大张着。想着想着,使者终是有点想捂住脸了,偷偷瞥了眼一脸正义的许卿远。
那个木桩子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那就好那就好,若是有一丝丝的耻笑,那他这一次真的是在别国丢大人了!
许卿远已经察觉到使者的动作,道:“一千两,坚决不给。”
“不给就不给。”使者嘟囔着,他放弃了,倒还是没有什么大大的遗憾和对许卿远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