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倾城稍露喜色,低声道:“是你们容王府的人么?”
容声轻轻摇头:“我们容王府决不会这么高调。”
陆倾城道:“帝临云的人?那我们怎么办?”
容声坦然道:“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吃东西,吃完上楼睡觉,明天二狗子不就来接我们了么?”
陆倾城点点头,继续吃涮羊肉了。
但听那五条大汉落座,其中一个独眼的壮汉高呼道:“来十斤酒,二十斤牛肉!”
那小二见这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也知招惹不起,急忙迎上道:“诸位爷,实在对不住,咱们今日涮肉卖的多,买的全是羊肉。没牛肉啦,给大伙切些羊肉行不行?”
此言一出,那独眼的壮汉反手便是一巴掌,直甩的那小二腾空的飞了出去,又噗通一声,狠狠的掼在地上。
再看向那小二,半张脸肿的老高,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
那人站起身踩着板凳,唾沫横飞,高声道:“老子来你这破地方吃饭是你们的福气,没牛肉不会去买!?”
那小二虽被打的几乎晕了过去,却也硬气,撑起身子骂道:“直娘贼!太阳都落山了去哪给你买牛肉去!咳,咳咳……”
那人闻声冷笑道:“小东西,没有就去别的客栈饭馆去买,买不来今天叫你死!”
这是掌柜的听闻外面这么大动静,赶忙跑出来,慌道:“哎呀呀,客官客官,有话好好说……这孩子性子太直,脑瓜不好,要是有哪里得罪了请多担待……”
小二死死盯着掌柜的,大叫道:“什么我脑瓜不好!?牛肉没了那是我吃没的吗!……呜……”
小二正欲说下去,被这掌柜的按住嘴巴,那掌柜的向那几人陪笑道:“不好意思,是他的错,客官要牛肉是吧,我这就去买……”
那小二掰开掌柜的手,眼睛通红,跳起来咬牙切齿道:“我没有错!我哪错了!……”
还想往下说的时候,已被掌柜的拖到后院去了。
此时屋内吃饭的另一桌少年愤恨道:“这掌柜的真气人,不帮自己的伙计,帮起外人说话了。”但几人碍于那壮汉的威慑,也没敢太大声。
陆倾城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若是前世,自己想必也会说出这话来,可如今,她早已懂了那掌柜的意思。
除死无大事,只要保住命,别的真不算什么。
可是九成九的热血少年都不懂这道理。
好心的掌柜怕小二再闹出什么事来,把他安顿在后院柴房,自己出门去别家客栈买了二十斤牛肉,让厨子切好了奉给那几人。那几个壮汉也真不讲究,用手直接抓起大块的牛肉便吃了起来,吧唧有声,大吼大叫。
容声生平最烦别人吃饭吧唧嘴,大喊大叫,还有睡觉打呼噜。现下那几人已占了两样,看着几位的德行,估计第三样也是跑不掉的。他正欲发作,忽然听那边其中一人低声说道:“他娘的,你说这姓容的和那个小丫头是长了翅膀不成?咱们这么多人都找不着。”
他们声音很低,旁人是真听不到,可是容声是何等耳力?他向顾倾城做了个眼色。顾倾城当即意会,悄悄灭了铜炉的木炭——否则嘎吱嘎吱的声音让容声也有点听不清。
另外一个汉子叹了口气:“唉,不光我们,还有当今圣上、容王府、丞相府、还有顾家,都没有消息。”
那个独眼也道:“是啊,昨天四皇子还在怀疑,是不是人已经回到容王府了,只是在耍我们。但是,第一,他们也在派遣大量人力去找,第二,容王府的暗探传回消息,说王府内的确没有见到世子。”
听独眼这么说,容声心下一凛:原来自家还有内鬼?只是不知道是谁……看来回去得好好查查。
那几人还欲说下去,为首的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人狠狠的一拍桌子:“他奶奶的,吃东西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只见这人一开口,连那最嚣张的独眼也不敢再说话了,都是蒙头啃各自手中的牛肉。
容声见状,知道再听下去也听不到什么了,当即和陆倾城一起上楼,各自洗漱。
陆倾城后洗,回过头发现容声已经自己铺好地铺睡了下去,当即觉得不好意思:“这几天委屈了你啦。”
容声睁开眼睛,疑惑道:“怎么委屈我了?”
陆倾城看着他如湖似海的清澈的眼睛,腼腆道:“若不是为了保护我,咱们可以分两间房,你也不用睡地铺啊。”
说着缓缓走来,试了试他底下点的褥子——很薄。
顾倾城拉着他温暖细腻的手掌,笑道:“我就知道你自己铺的话,肯定会铺的很薄。快起来,再垫一床被子。”
容声闭上眼睛道:“不用。”
顾倾城不依不饶:“快一些,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坐在这啦。”
容声睁眼苦笑道:“可是如果我再垫一床被子,你就只剩一床被子盖了啊。”
顾倾城回头看到床上两床大棉被,吃吃笑道:“这才秋天!你当我是什么病痨鬼么?两床这么厚的被子,是要热死我么?”
容声道:“是你前些日子说铺子冷的……”
顾倾城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想起那日在月胧居,她睡地上的时候开玩笑说,男子捂热的铺子比自己的暖和……当即心中一暖,眯起月牙般的眼睛对他笑道:“傻瓜,那是开玩笑的。”
容声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是傻瓜而没有发怒,甚至觉得心底甜甜的。
顾倾城又试图拉他起身,这次容声也很配合的站起来了。
顾倾城一边为他铺被子,一边说道:“这么硬的地,你垫了那么薄的被子,不嫌硌的慌么……还有,肯定会冷,现在感觉不到,等老了什么小毛病全都找上你的时候,我怎么服侍的过来?”
容声听她这么说,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一下。
陆倾城抬起头,脸上满是盈盈笑意,眼眶却有些红了:“容声,谢谢你。”
容声看着她可爱的脸颊,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客气,陆倾城。”
第二日卯时,二狗子便赶着驴车到城门口等着,倚着车打盹。
容声和陆倾城也好生过意不去,是以前几日便为他订作了两套绸缎衣服,一见面便送给了他。
二狗子大喜道:“这么好的料子……一定等我成亲的时候再穿!”
陆倾城和容声都被他逗笑了,只觉得这个少年不光做事稳妥,而且非常机灵,十分讨人喜欢。
二狗子在前面耶律律的赶着驴车,容声不经意间暼过,发现他后颈有一块红斑,以前是没有的。
容声奇道:“咦,你脖子怎么了?”
陆倾城闻声看去,也疑惑道:“是啊,以前不见有这块红斑啊?”
二狗子真真是善解人意,知道那群黑衣人是因他们而来,自己要说是被寻他们的黑衣人所伤,他们二人肯定会有些过意不去。
只见他眼睛一转,笑道:“这不是前几天陪小宇去捉野兔么,一个不小心摔倒撞的。”
两人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多疑,当下也不再问了。
三人乘着马车,一路都有些打瞌睡。二狗子还好,昨天今天睡得饱饱的,陆倾城和容声却只睡了三个多时辰,现下在车里打着盹。
太阳初升不久,三人回村,吃了些早饭。容声和陆倾城去掉了脸上的面膏,神清气爽,被村长喊去看婚礼布置去了。
而此时,远处灌木中,正蹲着四个黑衣人,正是那日逼问二狗子的几个人!
那领头的几乎要兴奋的叫了出来:“哈哈,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怎么没想到易容术呢!头功是我的啦!哈哈哈哈……”
他拉过一个同伴的衣领,低声道:“小六,你轻功最好,现在立刻给我去城里汇报情况,把我们的人带来!”
那小六也是激动的很:“是,老大,我现在就去!”
说完转身,撒腿便往城里跑去。
此人果真轻功甚佳,跑的比驴车还快,刚刚晌午,他便到了城外。
一到城外,立马脱下这身黑衣,换上普通百姓的打扮,不疾不徐的往城内走去。
他装作来城里买东西,左看又逛,最终来到一个卖南瓜的年轻小伙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丢下一团字条。
那小伙装作整理鞋子,顺手墨起那团纸,口中喃喃道:“他奶奶的,老子的瓜这么好都没人买。”
接着又对隔壁卖蔬菜的老农说:“徐老哥,你帮我照料一下,我去出恭。”
那老农笑骂道:“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
这小伙答应了一声,便匆匆往茅房走去。
他走到暗处,眼看四下去人,打开字条——容世子在此处以东二十余里的村内,四皇子也已知其行踪,请王爷速速派人保护!
这小伙子眼睛一亮,笑道:“世子总算有消息了!六子,你这颗暗棋总算有点用啊。”
说罢去立即禀报消息,留着那老农苦等:唉,这小子去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