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如女子般修长的指间已摸到她的衣襟处,夏青猛的回神,见之大骇,立马推开他,冷冷道:“不要。”
这个苏羽,真是死性不改,这里又不是勾栏院,开什么玩笑,莫说她只是个假小子,便算是真男子,也绝没有断袖之癖好。
她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也不是日日熟读孔孟之道的夏甘草,只要感觉对了,若遇上心爱的男子,便如展昭,她不介意投怀送抱,只怕到时候不依的是人家,但绝不是眼前之人,这人与那个嚣张的家伙一样,浑身是刺,为了小命,还是那句话,只可远观,不可近渎焉,他想要她的身体?她还不愿意给他呢。
当然,夏青还是对这裹胸很有信心,便算是被人直接拥起怀里脸贴胸口,也不会被发现端倪。
可怎料这苏羽还是个死缠烂打的料,明明夏青已经说了不要,他却仍旧粘了上来,娇嗔的飞了个媚眼,美艳娇媚的脸如桃花怒放般诱人:“全京城的官员们都为能与小羽一夜调情而掷千金,怎么夏大人不喜小羽么?”
“怎么会?”果然,她就是一个轻易便被迷惑的家伙,一见美男便没了定力,特别是这种绝色倾城的。
“既然夏大人喜欢苏羽,那么就让小羽来伺候你吧!”说话间,苏羽绯袍便要脱下,露出肩上一大片白嫩柔滑的肌肤和赤裸的胸膛,在日光的映照下闪动着迷人的莹白光泽。
随后又调皮的抛给她一个魅惑众生的慵懒的笑,睫毛闪动,漆黑如墨的眸子,简直可以勾魂摄魄,那从骨子里透出的邪魅让他更是出色迷人,令人甘心溺毙在他的蛊惑之下。
夏青心中暗暗叫苦,这不是明摆着勾引她么?
看到她痴迷的双眼,他满意的笑了笑,温柔的轻抚着她的乌发,而后——伸出双手环住夏青的脖子,那动作何其轻柔,叫人不禁便沉沦在对方的柔意之间,他轻轻俯首,似要吻上那如花瓣柔软的唇。
哎,做女人真难!做个有自制力的女人更难!偏偏她怎么这么有自制力?
夏青不知道,那一刻突然涌起的一股怒气是怎么回事,那性情便像不属于自己一般,格外的暴燥。
“啪”的一声,突然一记巴掌狠狠地甩上苏羽那张绝色的脸,那个荏弱的少年被如此一掌打得踉跄向前,重重的跌倒在床。
“我说了不要,你听不懂么?这里不是勾栏院,若要别人看得起你,你自己便要先看得起自己,还有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的身分,若再用这种态度同本官说话,下一回可能就不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
那一刻,夏青眼中透着一抹凶光,让人顿时显得凌厉了数分,将松懈的腰带系好,冷眼望着被她一巴掌打到床上的少年。
苏羽抬起脸来,在夏青眼中,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抹危险的气息,刹那间,心中升起一种错觉,仿佛终有那么一日,他会栽在她的手里。
不是她想显摆官威,她只是个正派的色女,平日里想想某人也就罢了,要真付于行动,她还做不到。
夏青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什么时候惹到他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也算不上有多好看,不至于让这等绝色男子失了定力吧?
也许这只是一个小倌的本能反应,而对夏青来说,却是惊讶至极的,她只是想揪出这个妖媚小倌的狐狸尾巴,怎么都想不到会差些赔上自己的身子。
苏羽愣愣地看着她,眸底有深深的忧伤流过,看得夏青于心不忍,只好叹息着蹲下身子,拇指在对方脸上轻轻摩挲,“苏羽,我还有一句话,不论你能否听得进去,我都要说,养虎为患,玩火自焚,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常溺于水。”夏青缓缓地说完。
无人应声。
夏青的五指轻柔地在苏羽的脸上缓慢拂过,所及之处带起一片冰凉,同时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么?”
苏羽伏在床上,大口地喘息着,仍坦诚的回答,“小羽不该强迫夏大人接受我,恳请夏大人恕罪!”
然而话音未落,下巴已被紧紧捏住,苏羽的脸被迫抬起,目光对上夏青双眼,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几许探究。
下颌被抵得生疼,苏羽眼中隐隐泛出了几点泪光。
“强迫我?你还没有资格!”夏青脸一寒,声音冰冷,随后又再度启口,“苏羽,你给我记清楚了,我夏青是你的主审官,而你只是一个尚未洗清罪名的嫌犯,今日你叫我一声夏大人,便要知道自己的身分,莫说我之前已经说了不要,便算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不能反客为主。”
耳边是夏青阴沉的嗓音,她再度冷漠的说道:“下回记住了,我好说话,你也别越了距。”
他从容不迫的迎向夏青的注视,双眸里一片明亮清澈。
夏青忽然笑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苏羽,你真的长得很美,美到日月星辰在你眼前都要黯淡无光,你的眼睛像是有法力似的,只需看一眼,便会被蛊惑,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你说,这个世上会不会有一种致命的毒药,叫做美色,让那些朝中官员们全都中了你下的毒,甘愿为你生,为你死呢?
“那小羽可曾给大人下了这种毒?可曾蛊惑到了大人?”他的声音温柔而媚惑。
夏青用力摇了摇头,躲开他的注视,幽幽地说:“那是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
苏羽直勾勾的看着她,忽然轻笑起来,笑得夏青莫明其妙,语气有了薄怒,“你在笑什么?”
“想笑便笑喽,怎么?有律法规定不许犯人笑么?”说罢,苏羽又挑恤一笑,笑容灿若星辰,“夏大人果然与那些朝廷败类不一样呢,若有机会,小羽倒真希望能蛊惑得了大人,只是,这个愿望好像很难以实现呢!大人几乎不受小羽蛊惑!”
夏青瞪了他一眼,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得了,这里不是银月楼,我也不是顺王爷,你少和我玩这套。”轻轻拍了拍苏羽的右肩,旋即又强硬了口气道:“记住,下不为例。”
说罢,一转身拂袖而去,走至门外,才又想起似乎忘了她来看他的初衷是什么?是什么呢?被他这么一闹,还真是想不起来了,看了看天,还是不记得了,罢了。
从苏羽那里出来之后,夏青的情绪一直很不对劲,自小到大,她从未动手打过人,方才那一瞬间的愠怒,好似体内潜藏着一股天生而成的威仪,难道是穿上了这身官袍,便不自觉的有了官威,还是因为苏羽曾骗取了她的同情,或是因为她看不透那个看似娇弱的少年?
她不想打他的,偏偏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人默默坐在牢狱中的身影又浮现出来,他垂着头,低低的说道:“我是冤枉的。”
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
不知为何,夏青觉得苏羽那柔弱的身上,似藏着无数谜团。
回到阁楼的时候,夏青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这才看到中堂之上挂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草书着两个大字,夏青皱着眉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方才认出这俩字竟然是:青楼。
青楼?青楼!她住的地方竟然叫这样一个名字,心头之火轰一下燃烧开来,尖嚎声中叫来了颤微微的别院管家,夏青伸手指着牌匾,怒:“你说,这是谁干的?”
管家擦了擦昏花的眼,才道:“禀大人,这是王爷题上去的。”
接着管家竟用无比自豪的表情介绍起这块匾额来,“那年王爷才十五岁,从北地回来后,便找人做了这块匾,老奴是亲眼看着王爷坐在地上,一个字一个字刻上去的,听王爷说,这楼是为了想念一个女子,故名青楼,日后便要在此楼里大婚。”
“后来不知怎的,王爷的婚事便一年又一年的耽搁了下来,只是每一年,王爷都会来此小住数月,昨日大人来得匆忙,老奴忘了告诉大人,这楼大人不能住,王爷知道会生气的。”
“他生气?本大人还气呢。”夏青跺了跺脚,这个死断袖居然让她在青楼里睡了一夜,真是恶心死了。
夏青一肚子气没处撒,“枸杞,收拾收拾,赶紧挪窝,还有去烧热水,本官要沐浴,咦……可不要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才是。”
青楼,故名思义,定是那男女通吃的断袖石头混青楼时看上了哪个美人欲在此楼藏娇的,那家伙怎的还不纵欲而亡,真是老天不开眼。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又换到了紧临着展昭住所的隔壁苑子,夏青才慢慢消了气,向书房走去,几个人踉跄着跑了过来,见了她,眼带绝望叫道:“大人,救命啊。”
昨夜她向他们叫救命,没想到风水转到这样快,停了脚步细看,这些衙役们个个气喘吁吁额头冒汗,他们身后大步流星走出一人,正是展昭,昭爷气势如虹站在原地,惊天动地一声吼:“赶紧的跑快点,再停不来的话便加跑几圈。”
手中棍子挥了个完美的圆圈。
原来如此,夏青哈哈一笑,幸灾乐祸说道:“大家加把劲啊,快快快。”
见她这根救命稻草无用,现场顿时一片哀嚎,众人晃悠悠跑远,看得夏青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回到书房,夏青正陷在一页卷宗里入了迷,耳边只听得屋外枸杞小声回道:“我家大人正在处理公务,大人还是请……”
她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在官员多如过江之卿的大宋汴京,更是低微如尘埃,居然还有人来拜访?夏青一头雾水,她也没惹事儿啊,管他来做什么,怕他作甚,杀人的又不是她,审案子么……这也还没开始,她谁也不欠。
夏青直起身,拉开门,门外之人笑了笑,冲她道:“这位想必是夏大人了?下官陈世美,是特意来拜访夏大人的。
“找我?”夏青看了他一眼,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白净脸,文质彬彬,手里捧着一只大木盒,满脸堆笑。
“下官陈世美是个画痴,但凡新上任了哪位官爷,在下都会带着心爱之物前来请各位大人鉴赏,适才在同僚中听闻顺王爷新提拔的夏大人眼光不错,所以特来讨教一二。”
也不待夏青点头,他径直到书房坐下,打开大木盒,语带诚恳,“若能得到夏大人指教,下官陈世美三生有幸。”
见夏青不动,他又谦恭的说:“莫非夏大人嫌弃下官官职低微,不屑么?”
夏青咬唇,她会鉴画?虽然她是才高八斗这没错,曾经隔壁大杂院五岁的小冬瓜画的狗,她鉴赏为猪,可是那断袖也不用这样往她的脸上贴金吧?不过几声夏大人喊下来,她颇受用,欣然道:“好啊,那本官就随意……看看。”
吩咐枸杞收拾好桌面,陈世美便将红楠木盒打开,从内拿出一卷泛着墨香味儿的画轴,轻轻铺开。
画是一幅山水画,画上不过是一些云雾笼罩的青山、茂林、修竹、清泉、激流,十余只多姿多彩、渐行渐远的渔船,夏青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世美说道:“夏大人觉得此画如何?”
夏青看他一眼,又瞄了一眼画,啃着手指踌躇着说道:“你画得很好啊,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阳光澄明,一片极目千里,祥和升平景象,只是画虽是好画,就是旁边题的字如蛇行似的,实是不雅,若是好好写,倒也拿得出手。”
他脸顿时红透了,眼露懊恼,躬身道:“下官陈世美不才,让夏大人见笑了,承蒙夏大人还看得起,便将此画赠予夏大人做个玩物,还请大人笑纳之。”
夏青不过只是胡诌了几句,她哪里就真会鉴赏画,只是她说话一向都是先礼后兵,没想到还真是伤到了别人的心。
夏青不由得连连摆手拒绝:“我瞎说的,你别介意,夏青不可……”
“下官陈世美天赋不佳,实在不该浪费精力,玩物丧志,也罢,这副画便赠于夏大人吧,以答谢点津之恩。”
他一脸诚意:“区区一副画何足挂齿,夏大人不收便是看不起在下,既如此,那便扔了吧,总之这画,下官陈世美是再也不会留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年岁也不算小了,再这样胡乱画下去也不像话,夏青笑道:“那夏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姑且替你先收着,当你高中状元之时,再找下官索要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