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侯爷武功盖世,大宋谁人不知,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连鬼都不会相信。”
“我是真的不会武功。”赵祏摆手。
“哈哈,哈,顺亲王不会武功,说出去恐怕会笑死天下人。”展昭鄙视。
“哈,是啊,真好笑,只是,为何你还没有笑死。”赵祏吊着眼撑着下巴看着他。
“你是不是个男人?”展昭气结,却也不能把这个无赖怎样。
“这……”侯爷大人思考了一会儿,继续吊着眼道:“那你就当本侯是女人好了。”
展昭怒:“女人也没有你这么无耻!”
“那,太监?”
展昭大怒:“太监也比你强百倍!”
夏青扯了扯展昭的衣袖:“好像跑题了。”
啊啊,展昭咬牙将剑一收,“我不想和他说话了,青儿,我们走,开封府空房间也有的是。”
夏青挣开展昭的手,正了面色一字一字道:“苏羽,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赵祏沉默了,而一旁的展昭也沉默着。
“说啊,你们说啊,他到底是谁?”夏青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赵祏与展昭相视,似乎都在挣扎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赵祏半眯着眼:“他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根本不用理会他。”
区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会让他们费尽心思地想瞒住她?
“赵侯爷的话是绝对不能相信的,你说,我信你。”夏青盯着展昭。
展昭只是说:“他是一个小倌,小倌懂么?就是花街里的男妓,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你以前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
“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我骗了他。”夏青苦笑着摇摇头,那人眼中的痛苦与破碎,不是装出来的。
赵祏严肃了脸,看着夏青冷冷出声:“不让你乱跑,为什么还要乱跑?”
夏青抬起头看着他,觉得有些可笑,“我为什么不能乱跑,是怕我跑丢了还是怕我被别人拐跑?为什么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知道自己不是墨守成规,只懂相夫教子的女子,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你们藏起来不能见光,展大哥,我和那个叫苏羽的男人是偷情了还是上过床了?还有,我的家人都在哪里,我小时候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夫么?我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你们谁来告诉我?”最后这句,像是从她的胸腔中吼出。
一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头顶处传来:“你,就那么想知道你的过去?我不明白,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么?我给你的不多么?有展昭陪在你身边不好么?为什么你非要想尽办法去寻找你的过去?”
夏青抬起头,不知为什么,此时的赵祏给了她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感觉,平时的他像是带着假面具,总让人感觉是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他,而现在,仿佛不是了,第一次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
夏青定定的看着他,回答:“在那个叫苏羽的少年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里,我的确很开心,安然享受着你们赋予我的一切,与青衣和展昭谈天说地,可是常常觉得心中空了一块,虽然我很想知道过去的我是做什么的,可是既然那段回忆不属于我,我又何必那么执着,所以我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因为我时常恐惧,甚至觉得一旦寻找到谜底,我便会痛苦,可是,他的出现,那个叫苏羽的人出现,我才发现我的过去或许很精彩,不管是惊天动地,或是苦海生波,我都想把它找到,只因为那段回忆的主人是我。”
“今是昨非君莫问,今非昨是我岂知?”
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便落下泪来。
为什么会流泪呢?
赵祏紧抿着唇,眼中似乎有着水晶破碎的霎那光华,美丽却忧伤。
展昭低了声音道:“青儿,我们都很想让你恢复记忆,这一点你要相信我们。”他顿了一顿,随即眼中划过一丝不忍,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始终认为,最不想知道答案的人,却是你!”
什么意思?为何说最不想知道答案的人是她?难道她的过去是让她失去所有记忆的原因?他们的意思是,她的失忆是她自己不愿意想起过去罢了,夏青似乎有点明白了,却似乎又陷入了更深的谜团,这个谜底好像就一直在她的身边,伸手可触,但她却因为什么格外的原因而一直在逃避秘密的存在,甚至刻意去忽视它。
夏青没有说话,呆呆的转身走进住的小院,将那两人同时关在门外,是的,她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或许多想想,便能想起了。
拔下发间的簪子,一头长长的青丝飘落至身后,抬起手,懒懒的梳理了番,门开了又被轻轻的合上,夏青只是轻声道:“我倦了,出去!”
展昭愣了愣,继而老实地回答:“若累了,便休息吧,我陪你。”
他的话音刚落,夏青便毫不客气地甩出两个字,“不用。”
展昭微微一笑,关怀地问道:“渴么,来,喝点水。”继而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过来。
夏青恼火的瞪他一眼,跳上床,呼拉一下将被子盖过头顶。
本想这样展昭便走了,怎料这人也会如此的厚脸皮,在夏青蒙住头后,他非但没走,更是自顾自地来到床边,脱了鞋子与长衫,直接就往夏青的床上躺。
夏青一见此般情景,立马大叫:“你干什么呀,我都说了不用你陪了,你快给我滚!”
而展昭仿佛将夏青当透明,爬上床后又钻进了被褥中,继而一把抱住犹在嚷嚷的夏青,低沉地道:“你吵死了,心情不好就该早点睡。”
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夏青的额头,又道:“睡吧!别再赶我走,我们很快便是最亲密的夫妻了,世间的夫妻,都该是这样的,不是么?”
夏青怔忪地望着展昭,有那么一瞬间似想起了什么,却又快得让她抓不住,最亲最近的人,日日用全然陌生的目光望着你,不记得你的一切,这种痛苦该是置身于冰窖般的吧,虽然不疼,却会寒入骨髓,是她有错在先,又如何还能出言相驱?
他的眸子灼热地停在她的唇上,良久……
那一刻,夏青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吻下来,他会不会,躲开。
天地都为之静止,双眸早已紧紧交缠,他本是她的命定良人,她的心中早已漾满感念……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猛然别开了脸,带走了灼热的目光与那瞬间的窒息。
夏青心底忽然一空,恍若错失了珍贵的宝物……
于是平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帐顶,仿佛那高度已遥不可及,半晌之余方才启口:“我好像睡不着。”
展昭与夏青并肩躺着,同样望着那高高的帐顶,他说:“那么我也不睡了,陪你说说话。”余光扫到夏青微微点了点头,他又道:“你说,我听。”
夏青侧过脸来对上展昭那对格外精亮的黑眸,见他微笑颔首,夏青也满足的笑了笑,随后她抿了抿唇,略显悲哀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孤自坐起,一个人缩在床角,屈膝抱腿,一副自我保护的姿势,而目光则不知究竟投向了哪一个角落,“你说,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展昭也起身,继而揽住她的腰,深情地歪头看着她,做思考状,“说真的,我觉得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有些不同,让我觉得陌生,又让我觉得新奇。”
“展大哥喜欢哪一个我呢?”夏青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展昭轻轻一笑:“从前的青儿性子有些任性、俏皮、洒脱,现在的你内敛、清雅、高贵、我也有些矛盾了。”
“从前的你很易接近,笨笨的,偶尔的小迷糊也很可爱,因为我太古板、没情趣,那样的你正好与我的性子互补,有了你,我的人生才不会寂寞,但现在的你更温柔、更体贴,也更象一阵风,我好怕会捕捉不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哈哈,不乱比较了,不管是什么样,你是青儿就好。”
夏青咬了咬唇,心中一颗大石终于迁出,还是启口解释道:“展大哥,我想我喜欢的人是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我,都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就是在心里,我想……也不会。”这话一出口,夏青的心里还是莫名的发虚。
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这么难过,这么难过……
她闭上眼,心无助的晃晃悠悠直坠向深渊之中,她想催眠自己不在意,可事实却让她不能不清醒着。
这晚,夏青一个人对着某个角落说了很多话,那些属于她的,又仿佛不该属于她的片断。
她说:“我想到一些事,可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想起这些。”
她说:“我好像不愿记起一些回忆,但我又很怕,怕现在的自己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你,不会明白的。”
她说:“我恨死了一个人,恨不得立刻杀死他,可我偏偏不记得为何要杀他?”
她说:“我突然开始害怕了,若是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
夏青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只感到心里特别的难过,一颗泪从眼角溢出,顺着脸庞悄悄地滑落。
哭着哭着,她又轻笑起来,带着些许的嘲意,不知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展昭将夏青紧紧地拥住,一遍一遍地重复:“我不会离开你!!!”
乱,心中乱如蛛网。
脑中仿佛只剩一层轻纱,只余一步距离,只要她努力挣断最后的枷锁,只要她挺身向前,便会醒来,可是……心下为何会有恐惧涌起?
仿佛只要醒来便要面对眼前的寒意,就好像会从炎炎夏日刹那间变成萧瑟寒冬!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身旁之人已不在,独留枕畔一缕暖香,可夏青,却格外的安心。
无法再睡去,索性披了衣裳推开门,走进倾天漫地的月色之中。
月如霜如雪,照得人心冰凉一片,世上万物都是上天的造化,都很和谐,而月却不同,月有自己的性格,有阴晴圆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也只是希望如月般了解自己过去岁月中的阴晴圆缺,又何错之有呢?
在这诺大的府里,她游手好闲了半年,突然感觉到天地间似乎只有她一个闲人,白日里,赵祏在她背后悠悠说:“人生如白驹过隙,快意欢心几时,何必急着今日领明日忧呢?”
她苦笑不应,也不回头,不是没有想过,过去种种就当昨日死,过得一日便算一日,至少现在每次看到展昭温和笑脸都会觉得现世安稳,别无所求,能多看一眼便是赚了一眼,能多面对一刻便赚到一刻,但她终是不能洒脱,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虽然不记得了过去,但骨子里还是存在着自我的。
她害怕这些不过都是镜中水月,终有破灭的一日,想到此,心便会紧缩成一团。
月光如水,在她的脚下静静流淌,缓缓走在月色之中,便似走入潺潺的流水,更像是……走入时光的河流……
此时此景,该会有多少美丽的记忆,该会有多少隐秘的心事,就在这如水的月色之中,就在这缓缓步入时光的步履之中,点点浮现,丝丝重来?
这样的时刻,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会是宁静而美好的时光,可是,为什么,只有她,被时光与记忆紧紧的封闭在心门之外,无从走入其中,亦无从窥探丝毫。
只能垂望着自己身前潺潺如水的银光,只能细细去听那虫子鸣唱的节奏,她想不起来很多事,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孩,她的人生就仿佛是那刚发出嫩芽的青草,刚刚开始,曾经的一切,都早已丢失……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拉她起身,纤长的骨节,坚定的掌握,夏青低头一笑,看来今夜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人,他身上有浓烈的烟火气息,却让她安心,他俯身看向她,沉水翦瞳中映出一襟星光。
“侯爷,你也喜欢看月亮?”
他略舒眉峰,避而不答,乌金眼眸粹亮,有煦煦暖意,只道:“今日是你的生辰,闭上眼,抱紧我。”
“我的,生辰?”她果然是一点儿也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