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事情要闹大,侯爷要替夏青到皇上那里出头,展老夫人总算是软了一些,儿子在京城为官,她还不想和安宁侯扛上。
“侯爷,这事老朽事后一定会给你充足的理由,但是现在不肯当众明说,也是为了夏姑娘的脸面”。
“事后?脸面?堂还未拜,便要休妻,她还有何脸面可言。”赵祏怒及反笑,“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着,等你一个说法,老夫人要事后说?”
是啊,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着,她夏青终于也名震天下一回了。
“好,既然你们一定要问原因,那我就说了?本来,昭儿年纪也不小了,难得他动了心,送信回家,说要成亲了,原本我想,我儿既然能看上的,定然不会太差,我是很高兴等着抱孙子的,但是来到京城后,才知道,她的身份竟然是害死昭儿师傅的党项族人,好,别人结下的仇,要用她的幸福来偿还,这不公平,我忍了,可是……她……”
展老太太抚着胸口接着说道:“可是她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儿,背地里却和别的男人勾搭成奸,她和那个姓苏的早已公然私奔,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夏青,你做下这种事情,当我们大家都是傻子么?”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怎样?就算是同床共枕又怎样?你们的心里可以阳光一点么?”苏羽被点了名,差点就要冲上去揍人:“我和青青?老太婆,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我没爹疼没娘爱,我是庶出,可是青青是女孩子,你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你们不傻,我傻,再也没有比我傻的人,我是党项人?我的族人杀了展大哥的师傅?我和苏羽私奔?哈哈哈。”夏青知道这个婆婆不会喜欢自己,但该有的礼节她还懂,踉跄上前两步,低眉敛目,缓缓跪下:“展老夫人……娘,我和小羽什么都没有,他受了伤,我收留了他,仅此而已。”
她都觉得自己的辨解苍白无力。
她看向展昭,跪着上前,拉住他的手,轻轻的问:“你没有什么要向你娘解释一下的么?”
“清者自清,又何必解释?”展昭的语音一贯的清冷自制。
日光中,仿若一颗飞针突的穿过裙裳,对准心口,直直的刺了进去,疼得夏青扁了扁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夏青从他的掌心抽出小手,很倔强、很固执、很受伤。
展老夫人没有接口,甚至连看一下都不曾看夏青一眼,而是对赵祏说道:“小侯爷,我们展家没有这等失去清白,寡廉鲜耻的媳妇,这个女子,从哪里来,最好还是送回哪里去吧。”
“大娘,求求你……成全我和展大哥……好不好?”夏青重重的磕下了一个头。
展老夫人叹息一声说:“展家门风素来严谨,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有这样的遭遇,也是个可怜的人儿,可丢命是小,失节是大,你已是不洁之身,这样的女子不能够进我们展家。”
苏羽道:“死老太婆,你不要怀疑我和青青的关系,我是喜欢她,你儿子不要她,我可以娶她,但是——她是清白的,她不能蒙受不白之冤,你们怎么能够无凭无据就这样作践人?”
夏青不明白,好好的一场婚事,男有情女有意,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罪魁祸首赵舒云带着淡淡的笑容粉墨登场,她那艳光四射的一身,让在场所有男人都眼冒绿光。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狭路相逢勇者胜,夏青无助的闭上眼睛,惨烈惨烈,怎一个惨烈了得,她简直不忍听,也不想看,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出则日月无光,那惊世骇俗的谜底呼之欲出的时候,想听答案的人不约而同争先恐后而至,而她的心像是被捆绑住的粽子,只剩下一线呼吸。
那边赵舒云的笑声在空气之中飘荡。
她走到夏青面前,柔柔的说,“夏姑娘,你我是旧相识了,虽然你记不得很多事了,但是本郡主也不会平白冤枉你的。”
夏青轻轻一笑,指着幸灾乐祸的赵舒云说:“小郡主,我不就是抢了你的心上人而已?你用得着这么毁我么?”
赵舒云面对夏青的指责满脸难以掩饰的不屑,叉腰说:“用得着本郡主说么?你是什么样的人,这儿的人全都知道。”
“舒云,这儿没你的事,青衣,送小郡主回府。”赵祏怒道。
青衣上前,赵舒云道:“本郡主爱在哪儿在哪儿,青衣,你敢以下犯上么?”
青衣定在了当地,看看赵祏,又看看赵舒云,最后又看看夏青,不知如何是好。
夏青冷笑:“好啊,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证据?”
舒云高傲的抬了抬下颌,“展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要靠他来光宗耀祖,怎会让他娶一个失了名节的女子为妻,夏青,你之前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欺上瞒下,已是大逆不道,我皇帝哥哥仁慈,念在你办案有功才没要你的脑袋,可是你竟然不知好歹,明明和展哥哥私定终身,却一声不响的跟着我的好哥哥私奔。”
“这半年来,你还在安宁侯府里住着,小侯爷风流之名,京城谁人不知,你们是不是趁机偷了情,还难说着呢,你处处给展大侠戴绿帽子,像你这种荡妇,我舒云自然不会冤枉了你,呵呵,证据当然有,我们可以马上请人给你验身,甚至可以放你进去与展昭洞房,不过,如果验红的时候没有落红怎么办,到时候再休你愿意么?”
“你住口。”一声带着急怒的断喝,赵祏一掌扇向赵舒云。
“石头哥哥,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舍不得碰我一根指头,如今你为了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打我,我猜得果然不错,你们也是奸夫淫妇。”赵舒云咬牙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她不仅跟我哥哥私奔,还被一个污秽不堪的乞丐上了身子,她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失忆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不肯说,我替你们说好了。”
夏青往后退了几步,瞪着赵舒云。
赵舒云想是平日里从未见过夏青这样的对抗姿态,又或是根本觉得对方的反抗很可笑,她果真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爱一个人,难道如此疯狂么?夏青可以忍受拒绝,可以忍受伤害,甚至,无可奈何的时候,把命丢掉也没关系,但是不能忍受这种完全无视的欺骗和玩弄。
对不起,她不能忍受这个。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污辱她,不可以。
夏青看着展昭,声音有些哽咽,但死活不让眼泪流下来:“你们既然想悔婚,为什么不早点说?你也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认为我和小羽有了苟且之行么?你们都信她的,为什么不早说?你不早说……害我坐在花轿上,白白高兴了这么久,浪费我的感情,到了这一刻,却让我难堪,当初我问过你的,我是不是有一段不堪的过去,你明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早该告诉我的,说白了你就是脑子有病,明知我是个荡妇还要来招惹我……”
“青儿,你别听他们胡说,这些都是没有的事。”展昭想抓住夏青的手,夏青手一挥,
苏羽拉过夏青的手,道:“验就验,到时候让你们全都跪下来给她道歉。”
赵祏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不,我拒绝,青青,这亲不结也罢。”
赵舒云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和展老夫人说:“你看,我是不会骗你的。”
脑中轰然如雷,半是清醒,半是昏眩,心中巨大的漩涡涌起,将她席卷在内,一节一节的片段,宛若浮光掠影,从眼前明灭着快速闪过,影影绰绰投射出来,前尘、往事、残片、断垣,漫天雪片一样飞舞。
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之人的嘴脸、天地慢慢模糊弯曲了起来,变成了一道道网,直直向她身上罩下,她站在网中央,明知外边便是广阔天地,却无法挪步,犹如被一道无形之墙阻挡了归途,隔断了生路。
展昭毁婚、枸杞被害、赵舒云与赵祏的见死不救、苏羽的背叛、面具人、乞丐污辱,夏青的脑袋像被棒槌狠狠的槌了一下,此时的她,只是有些愣愣的,那些画面在脑中一瞬闪过,快得抓不住,却分外熟悉,似乎脑中正有一点一点的东西在复苏,在提醒她那一段不堪的回忆。
混混噩噩间,往事破碎杂乱的闪光如一场飞光掠影的梦境。
扑通——夏青跌坐在地上,赵祏忙上前相扶。
夏青看着他,任由泪水布满自己的脸庞,也许她此刻的表情是狰狞的,赵祏看她的眼睛中竟有一些害怕与困惑。
恨,太恨,这个世间,总有些人太过多情,而有些人太过无情!这些贱人、贱人!一刹那双眼泛红,几乎想手握利刃,将世上所有冷血自私之人尽数斩杀,杀杀杀!
如今,能让她以死相拼的只剩下尊严这件事,那是她唯一的骄傲,绝不容许别人来践踏。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夏青突然站起身,不理会所有人的阻拦,整个人扑向赵舒云,掐住她的脖子:“你这个贱女人,老娘杀了你。”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杀了这个心如蛇蝎般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