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国惠和帝三十五年三月初，距离西秦国帝都乐华城不远的南城爆发山洪，洪水肆掠，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西秦国誉王带着两位大臣从乐华城出发赈灾，据说到南城县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赈灾，反倒是利用受灾群众的期盼心理，来了一出被刺杀的戏码，想要得民心。
结果一不留神，偷鸡不成蚀把米，逼得灾民暴乱，以至于南城县灾民揭竿而起，反了。
顾寒枫带着五万精兵赶到南城县的时候，南城县大雨初停。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地，郊区很多地方被洪水淹没，现在洪水慢慢退去，露出曾经被淹没的良田房屋，带着暗沉色的淤泥和各种食物垃圾，气味难闻，惨不忍睹。
隐隐的，能听到孩童的哭闹声，大人的安慰声，还有衙差们的怒骂声，甚至凄厉的惨叫声。
作为常胜将军，带兵多年的顾寒枫，看到这样的情景，并不是没有触动。
战场上的英魂数以及万，一般都是成年男子，偶尔或有少年，也都是到了懂事的年纪。
而这样的灾难降临，受灾的还有老弱妇孺，看着那些被淹没的田地房屋，顾寒枫心头戚戚。
他在外带兵多年，习惯了各种生死场景，乍一眼看到这样一幕，还是有些不适。
尤其是那些孩子的哭声，似乎让他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无助，彷徨，恐惧，不安……
顾寒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黑沉如墨，握着剑柄的手稍稍一紧。
边上，军师从乐看着，轻轻抬手，准备去拍拍他的肩膀。
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凌王忽然转身，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派人去查一下贤王的下落，其余的人，听我指令！”
——
另一边，顾寒月看着出现在跟前的顾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丹青笑眯眯地看着混在人群中，穿着粗衣麻布，身上还有好几个补丁的顾寒月，声音非常温和。
“南城水患，水患之后或许会有疫情发生，作为医者，草民这会儿过来，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
顾寒月信了他的邪！
“仅仅只是为了治病救人？”
容丹青靠近了顾寒月几分，看着对方眼底的警惕，还有旁边同样扮成百姓打扮的影卫，勾唇轻笑。
“王爷这话若是被周围的百姓们听到，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顾寒月：“……”
寒着脸盯着顾青，顾寒月越发肯定，顾青此番前来，必定有目的。
甚至，之前他忽然遇刺的事情，也未必没有顾青的手笔。
他不敢想，越想越怕，越想越慌，索性不往深了想。
“顾青，你不要太放肆！”
说到底，他还是皇子，是王爷。
顾青呢，一介布衣，哪怕现在被父皇重用，可是父皇那样的身体，指不定哪日就垮了，难道顾青以为，父皇能保得住他一世荣华富贵？
不给顾青说话的机会，顾寒月再次出声，声音虽然很冷，但是字里行间软了几分。
“顾青，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父皇年事已高，你想要荣华富贵，难道不觉得另择良木更好？”
这已经是直白地招揽了。
容丹青点点头：“王爷这话，我爱听！”
顾寒月一听，以为有希望。
想到他的探子打听回来的消息，顾青在顾宅的那些护卫，一个个都是好手，比之宫中大内侍卫都不遑多让。
若是顾青投靠他，对他来说绝对好事一件。
“你这是答应了？”
容丹青挑眉：“答应什么？”
顾寒月皱眉：“不是答应了……追随本王？”
容丹青笑：“王爷凭什么这样觉得？”
顾寒月：“……”
容丹青眨了下眼，再看着神色不善的顾寒月。
“王爷仔细想想，现在乐华城的局势根本对王爷不利，更别提王爷现在身陷囹圄，能不能活着离开还是未知数呢！”
“就是要选，草民不是该选凌王或者贤王么？”
顾寒月：“……”
“顾青，你到底什么意思？”
感情，这是在消遣他？
顾寒月气得不轻，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若是在乐华城，若是在两个月前，哪里会轮到顾青这样的人在他跟前这样大放厥词？
容丹青淡淡一笑，回敬顾寒月。
“王爷刚才说了，良禽择木而栖，草民不过是按照王爷的意思行事而已，王爷又何必动怒？”
可他才是顾青的良木啊！
见顾青根本没有追随他的意思，顾寒月的眼神格外阴沉，望着眼前的少年，依然孱弱的紧。
但是那双黑亮的眼眸，在这样灰色的天空下，亮的惊人。
“今日草民来寻王爷，只是想要告诉王爷一句……乐华城的风向变了，贤王几乎是内定的太子人选，凌王领兵已经到了南城县外。”
容丹青说完，转身走人。
顾寒月快走一步，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的胳膊，又担心她对他出手，只能再快走两步，挡在了她跟前。
“你什么意思？”
不可能！
父皇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内定太子？
凌王带兵过来这边他能理解，但是父皇既然给了他立功的机会，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迎头一击。
“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你的影卫一会儿四处打听打听。”
“哦，对了，王爷怕是还不知道，南城水患，王爷前来赈灾，结果赈灾还没开始，就逼得民反的问题，南城县令鲁行已经上了奏章，草民猜测，皇上大概是因为看了那份奏折，才会下定决定内定贤王为太子吧。”
顾寒月：“……”
看着神色僵硬的顾寒月，容丹青同情地笑了笑。
“王爷重伤在身，还是好好休养，若是回到乐华城，还能在皇上跟前辩解呢？”
辩解？
哪里还会有辩解的机会？
鲁行既然上了奏折说了这边的民愤是因为他激起的，自然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他身上。
甚至，他最后的一张王牌，南城铁矿，或许已经暴露。
顾寒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因为身体重伤虚弱，而且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环境，面色变得有些蜡黄，整个人的精神看着很不好。
眼看着希望变成了失望，甚至还有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他哪里甘心？
“影卫，去查！”
他要知道，顾青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要知道，鲁行是不是真的狗胆包天，敢背叛他？
他更要知道，父皇是真的那样偏心眼儿，将那个位置，让给那个刚回京不久，什么都没做过的顾寒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