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睿宁进内宫门的时候,听见一些侍卫还在说着,一个时辰前令程纪离宫回府的话题。
御颐殿看似一切如常,睿宁进殿来,跪礼请安。
“起来。”皇上的语气并无不悦。
睿宁却跪在了地上,问道:“父皇,母妃其实只被保留了一个后宫的名分,真的要再降为嫔吗?若是难以令父皇息怒,不如降级于儿臣,儿臣可以交出少将军府和兵马。”
“你先起来。”
“父皇,儿臣终究辜负了父皇的心意,儿臣…”睿宁却不能起身,说:“儿臣不应令父皇为难,父皇若是需要降位母妃,儿臣领旨。”
皇上见睿宁不肯起身,于是让福泰和安康,以及宫人们先退去了殿外,才亲自起身,过来将睿宁扶起来。
睿宁却是因为父皇的步履些许踉跄,才赶紧起身扶住了父皇,再来到暖榻一起坐下来。
皇上握着睿宁的手,说:“朕要晋封你,是晋为亲王府还是主将府,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合适?”
“父皇何意?”睿宁不解问道。
“太子妃入宫之前,朕提议准备皇子公主府的时候,已经对两相说过,会为你直接准备亲王府,而非三皇子府,如今你的兵马是原戈主将所有,所以也已不符合少将军府的规格。”
睿宁听了,倒不关心自己的晋封,问道:“父皇的意思,依然需要降位母妃?”
皇上无奈道:“朕已降位程嫔,事关二人,另一个却不做任何变动,这说不过去。”
“所以父皇晋封儿臣,母妃…母嫔是否可以缓和一些?”睿宁改了称谓,是因为看见圣旨已摆在了龙案上。
“朕做的事,每一件都像是先刺了睿宁一剑,而后又给了赏赐,别人晋封喜气庆贺,偏朕的儿子晋封,心情却如此别扭,朕对不起你。”皇上内疚道。
“父皇…”睿宁的心里的确是百感交集。
“请体谅朕,因为偏你的父亲是个皇上,但无论你是否可以体谅,朕都不会怪你,朕只会怪自己,不能全心全意的奖赏你也不能全心全意的信赖你。”
睿宁已经握着父皇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皇上叮嘱道:“回去告诉你母嫔,若是还有下一次,她因为育有皇子公主,朕也无法再对她降位,只能令她远离睿宁,因为朕不容许你每一次都要被糊涂的事所牵连在内,因为你不止是她的皇子,也是朕的皇子…”
皇上说到这里,因为激动,猛烈的咳嗽起来,睿宁惊慌失措,赶紧叫进来安康和福泰,而后梁御医也进来请脉。
睿宁目光惊诧,看着日渐虚弱的父皇,缓缓的退了出去,而后一直站在殿外的台阶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好半晌,福泰才追了出来,是将圣旨送了出来,告诉说:“三殿下,皇上的意思,府里知道圣旨的事即可。”
睿宁不得不将圣旨接了过来,问说:“父皇为何咳的如此厉害?”
福泰只应道:“皇上已好些了。”而后并不多言,回去了殿内。
睿宁转身看着‘御颐殿’,却隐约还能听见父皇的咳嗽声,他也不知道在殿外站了多久,一直到听见了仓促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他不用回身也知道来人是章戈英,对她的脚步声,他了然于心。章戈英也的确是听说了消息,所以担心赶来。
“为何?”睿宁落寞道:“为何每次都需要你来救我,来安慰我?”
“因为我是三皇子妃。”章戈英看着睿宁手里紧紧握着的圣旨,拉着睿宁先离开了殿外。
章戈英之所以从东宫赶来,是因为得到了东宫卫的回禀,说是三皇子久立‘御颐殿’外,不知为何。
片刻,章戈英将睿宁带到了御花园中的一个空着的阁楼里,问说:“是降位还是赐死?”
睿宁忽然看向了章戈英,说:“莫非还有赐死的传闻?”
章戈英放心道:“原来只是降位,”她在睿宁身边坐下来,说:“章妃娘娘一直在府里生活,又不回宫,是妃还是嫔,有多大区别,若是她不高兴被降位,你们在府里的时候偷偷继续叫母妃就是。”
睿宁忽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了。
章戈英又说:“无论是妃还是嫔,皇上也不再拨付宫中用度,所以是妃是嫔,徒留虚名做什么,好比我这个三皇子妃,若是你不再给我银子花,我还做你的三皇子妃为哪般?”
“我也…没给过你银子用…”睿宁喃喃道。
章戈英揽着睿宁的肩膀说:“咱们是夫妻,也是兄弟朋友知己,我着急赶来,表示我是多么的把你放在心上,你知道戈将军府有多么羡慕你吗?所以我必须能够安慰了你,似乎你就是我的责任…之一。”
“还有谁?”睿宁忽然吃醋道。
“还有冷月心,我金兰姐妹,还有幽幽,还有…很多人,也还有一个…愉悦。”章戈英笑道:“若我的‘功力’不足以安慰你,也还有女儿可以出马。”
睿宁终于的深呼吸,说:“父皇要晋封我,同时降位我的母亲,所以我的心里不知道应该做何感想,而父皇因为愧对于我,一直内疚不已…”
看睿宁欲言又止,章戈英说:“你还担心着父皇的龙体对吧,所以身为子女,我们必须坚强,你现在回去‘御颐殿’,多陪皇上说说话,我今晚趁着夜色把愉悦带进宫来,给皇上开心一下,此事的阴霾也就可以翻篇了。”
睿宁忽然拥抱上章戈英,说:“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
“少来,你说这话也不觉得心虚,”章戈英笑道:“就算你不心虚,你也不担心会伤了冷阅简和章司骏的心,他们两人才是少了你不能活的主儿。”
睿宁喃喃道:“我这个三皇子,究竟是为何而存在,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被信任且质疑着,被依赖又提防着,被厚望再忌惮着,我在朝不行,会被牵连漩涡,我离朝也不行,会鞭长莫及,十九个皇子中,我应是令父皇最发愁的一个,究竟应该放在哪里才合适?”
章戈英不似睿宁那般多愁善感,只说道:“不如放在我心里,有我保管着,皇上应会安心无忧。”
“对,我就应该存在你的心里。”睿宁紧紧的拥着章戈英,她是他的归宿,还有愉悦,是他的坚强和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