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阁的赵思敏突然上表辞官,推脱自己无德无能,理应退位让贤,反而推了手下一个补簿姓女子上位。
恭长故拿着奏折,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只喃喃了一句:“好一个东燕之福。”
没有多问,却是准了。
她,这是准备回宫了吗?可既然准备回宫了,为何要在医仙阁逗留,而不直接回来?
恭长故暗自叹了口气,她大抵还是在怪自己的吧。他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既然如此,便只有自己亲自要她回来了。
“来人。”恭长故若有所思的唤了一声,“传朕的旨意……”
快马加鞭,恭长故的旨意传到相国寺的时候,寺中的尼姑跪了一地,模样虔诚恭敬。而就在传旨的公公宣读完圣旨之后,有几个尼姑却是跪也跪不住,几乎直接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哟哟哟,这是怎么着了?还未领旨,这就跪不住了?”公公面上有些恼怒,他还从未被人这样驳过面子。
在宫中,便是去哪里宣旨,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赏赐拿。可这相国寺……佛门圣地,捞些好处他是不指望了,但到底也不能如此不给他面子,好歹他传的也是圣旨!
可他又怎会知道,这些寺庙中整日吃斋念佛的姑子,也并非是无欲无求,看淡生死的圣人。
都说落配的凤凰不如鸡,她们也因此有意无意的刁难簿梓荣,可凤凰终究是凤凰,怎能同野鸡野鸭为伍?
她们着实是没有想到如今前脚刚刚赶走了簿梓云,后脚便会迎来皇上的圣旨,这不就是说她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吗?
不过她们想的也占几分道理,离宫祈福,说是离宫祈福,可谁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即便是妃子,若是深受皇上宠爱,又怎会舍得放她来到这吃苦受罪?还带着个襁褓中的孩子?更何况是堂堂的一国皇后,凤体金贵,来到此处,不似宫中的锦衣玉食,环境贫苦,也未曾见皇上派人来慰问关怀一二,再加上无人侍奉,明眼人谁看不出,这便是在宫中待不下去了才会落了个离宫祈福的名儿,也算是得了个体面。
可看如今这趋势,风向怕是又要变了。
“行了。”公公面上添了几分不耐烦,摆了摆手,“将皇子抱出来吧。”
跪在后面的一个尼姑赶忙跑到厢房将孩子抱了过来,公公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宫女赶忙上前接过孩子,抱到了他面前。
公公低眼一瞅,确认无误后,一甩拂尘,提起嗓子:“回宫!”
与此同时,簿梓荣还在医仙阁忙的不可开交。肖衣麓将医仙阁弄的乌烟瘴气,连带着她都焦头烂额,怎么也不会想到孩子已经被人从相国寺接走,送往宫中。
“皇上驾到!”
簿梓荣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合上,皇上?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明明嘱托过赵思敏上奏的时候,不要透露自己的消息。
可赵思敏也不傻,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皇后,夹在中间,两边都得罪不起。若是听了她的吩咐,以后皇上怪罪下来,她这隐瞒皇后行踪的罪名可担当不起。
可她若是全盘托出,又难保日后皇后不会找她算账。
因而她只透露了医仙阁有一簿姓女子,医术高明,十分有天分,更是直言若得此女乃是东燕之福。
可凭借恭长故对簿梓荣的了解,又岂会想不到这名簿姓女子究竟是何人?
还不待她反应,门口便传来一片恭敬之声:“参见皇上。”
簿梓荣推开书房的门,迎入眼前的便是那刺目的明黄色龙纹长袍,青丝金冠,不是皇上又是谁?
她不由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参见皇上。”
行的却是臣礼。
恭长故的眸子骤然一凛,声音骤然冷了下去:“你们都下去吧。”
簿梓荣起身,也要随众人一同下去,却被恭长故一把扯住了手腕。
恭长故眯了眯眼睛,盯着她,语气缓下了不少:“你要去哪?”
“皇上不是让我们都下去吗?”簿梓荣不冷不热,好似十分恭敬的问道。
“朕没让你下去。”恭长故深吸了口气,“你留下,其他人都下去。”
簿梓荣对上恭长故的眸子,莫名有一瞬的心酸,不由淡淡瞥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
“随朕回宫吧。”恭长故的眸子里氤氲的看不出情绪,声音却是柔了下来。
簿梓荣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低垂着眼睛。
恭长故知道她的脾气,半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朕已经派人将孩子从相国寺接回来了。”
她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双幽深的眸子。
“你若不随朕回宫,便见不到孩子。”
“皇上可是在威胁我?”簿梓荣冷冷盯着他。
威胁?这个词让恭长故不由愣了一愣,终究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对望着那双水亮的眸子。
他只是想让她回到身边罢了。
半晌,簿梓荣才敛去那冷冷的目光,轻笑一声:“好,我回宫。”
恭长故指了另外的人顶替簿梓荣在医仙阁的位置。
那人颤巍巍的跪在堂下谢恩叩头,半晌,才吞吞吐吐问道:“臣斗胆,敢问皇上,簿大人……是犯了什么罪过吗?”
恭长故不由一怔,有些诧异的望着他,顿了顿道:“簿大人?以后不要称簿大人了。”
那人心头一惊,心道:原来是高升了。
“那是皇后娘娘。”恭长故接着道。
……
簿梓荣回宫的消息传到肖衣麓的耳中,将她气了个半死,摔了宫中好些东西,不管什么珍品凡品,通通打砸一地。吓得小婢女们跪了一排,一声都不敢吭。
而另一边,恭长故正在簿梓荣宫中抱着孩子,笑呵呵的捏着那白嫩的小脸道:“你看,这长的多像朕。”
簿梓荣却是自顾自的品了口茶,好像没听见一般。
这几日恭长故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好像没听见一般,即便是避无可避,也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敷衍两句,让恭长故很是头疼。
。一连多少日,内务府的人往簿梓荣宫里跑的腿都快断了。
什么翡翠绿颜镯,流烟云影簪,八宝玲珑钗,都是顶好的东西,内务府挑了又挑,极品里面挑极品,一边挑的眼花缭乱,一边吩咐着手下的人眼睛放亮些,生怕送去的东西皇后娘娘不满意,再落个什么罪名,丢了脑袋。
肖衣麓一向关注簿梓荣,丝毫消息也不肯放过,赏赐的东西还没入皇后宫门的时候,她便已经得知了。
那镂空雕花的青玉瓷瓶可是少有的极品,就那样啪嗒一声被她推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地丑陋的碎瓷片,一旁的小婢女看着都心疼,看那眼神仿佛那一地的不是废弃的碎瓷片,而是一地黄金。
“大半个内务府的好东西都送到她宫中去了吧!”肖衣麓一双美目瞪的几乎是要吃人一般,可见气的不轻。
小婢女跪在一旁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个时候惹怒自家娘娘会被拖出去打死。
而此时,另一边,簿梓荣斜倚在那金丝貂绒暖榻上,听着内务府的人宣着礼单,面上却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惊也看不出喜。
惹的宣礼的公公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他们选出的东西不合皇后娘娘的心意?
“有劳了各位了。”礼单宣读完毕,簿梓荣轻轻抬了抬手。身侧的小婢女十分识相的上前,向那公公手中塞了个钱袋子。
公公乐的嘴都合不拢,心道,皇后毕竟是皇后,气度眼光,都比寻常妃子高上一等。
想着,不由更加恭敬:“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才便告退了。”
“下去吧。”簿梓荣轻轻端起桌上已经有些温了的茶盏。
金银玉器,珠宝胭脂,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他可曾明白?
簿梓荣想着,垂下眼睛,长长的羽睫投下的阴翳遮住了眸中那一片波光粼粼。
“娘娘……”是宫中的婢女来请示这些赏赐的东西如何处理,是要赏人,还是穿戴。
“都入库吧。”簿梓荣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在说今日午膳是吃了鸡肉还是鸭肉。
有时候,这宫中甚至不比相国寺,无聊的紧,在相国寺时凡事总是她亲力亲为,如今她回了宫,倒是闲了下来。
时而闭目养神,时而发呆,一侧的婢女瞧着,也不敢上前去问,主子的事情,哪里是她们这些人能插嘴的。
直到傍晚,门外的婢女匆匆来报:“娘娘,皇上来了!”
簿梓荣这才懒懒的从暖榻上起身,正了正衣襟,远远便见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向着这边缓缓而来,很快便到了门口。
“臣妾参加皇上,皇上圣安。”
恭长故连忙扶起她,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朕与皇后有话要说。”
簿梓荣狐疑的瞧了他一眼,只见恭长故对着她笑了笑。
那神情不是皇上对皇后才有的,反而更似一对寻常夫妻。
“可愿与朕一同走走?”恭长故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