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簿梓荣提醒,恭长故往身后瞧了瞧,果真如此!究竟是什么人,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他们低声谈话的时候,身后传来嘈杂声。是恭长故先前派人去叫的那些神医来了。
捂着口鼻,有神医给患者把了脉,尖声叫到:“大事不好!这哪是什么瘟疫,这是上天动了怒哇!”
那人这话一出,几个神医纷纷点头,只见最先开口的那人又接着道:“天降灾祸,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事,若是强行治人,这是要逆天而行啊!”
此时还未昏厥的百姓们闻言,一个个面露惊恐,“那我们岂不是没救了?我自认从未干过恶事,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
那些患者都觉得自己死定了,纷纷附和,一时间哀声四起。
等到众人都哭得差不多了,那开口的神医才一副慈悲的模样,开口道:“大家不要急,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祭天,便能逆转颓势!”
簿梓荣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就是为了瞧瞧这几个神医在玩什么把戏。现在听到几人说要祭天,再也按捺不住。
“枉费你们是个医者,这样颠倒黑白,就不怕来日遭报应?”
听到有人反对自己,那个循声望去,竟然是她!那神医冷笑一声,“小姑娘口气不小,说我颠倒是非黑白,这般空口白话如何叫人信服?”
知道自己拿不出好的理由,这帮愚昧的百姓也不会相信自己。簿梓荣决定将实情托出。
“就凭他们感染的是鸡瘟!”
簿梓荣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就连那几个神医的面色也是一白,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过来。
不顾众人的惊诧,簿梓荣接着道:“可你们自己想想,家中的鸡仔可曾安好?鸡没问题,人却患上了鸡瘟,难道还不够说明此事乃是人为么?”
百姓们看簿梓荣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不决。
那神医看众人有被簿梓荣说中的趋势,眼珠一转,瞬间有了对策。
“你说鸡瘟就是鸡瘟?一个丫头片子,医术能精湛到哪去?大家可别被她给糊弄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那小姑娘看着虽然不像坏人,但她年纪轻轻,多半只是学了个半吊子。她的话怎么能当真?
那神医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簿梓荣,看百姓的风向又有了偏转,道:“我看她就是个妖孽,镇上原本还是好好的,昨日她刚到这里,今天就出现了瘟疫。若是留着她,将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依我看,此事因她而起,拿她去祭天,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几个患病的百姓闻言,纷纷窃窃私语。虽然他们也觉得这小姑娘是在胡说,但一个大活人,拿去祭天,还是有些不忍心。
见那些人还在犹豫,那神医又煽动道:“你们难道就愿意这么平白无故死去吗?”
人都是自私的,听到这话,原本还在动摇的人不再开口,算是默认了这番行径。
恭长故将这些变故看在眼中,不由得勃然大怒!
众人都已经默许,那神医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位立刻就要上前带走簿梓荣。
看着几人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恭长故怒道:“放肆!”
簿梓荣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
这帮神医上来就说什么天降灾祸,说什么因为簿梓荣来到了这里才爆发了瘟疫,怎么不说他们几人是一同来到这里的?
现在自己站在这里,他们就敢这么放肆!
看到恭长故替簿梓荣说话,那些神医虽然有两分忌惮,却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他们本就不是派来给恭长故办事的,对于恭长故的怒气,自然是视而不见。
自己的大批侍卫不在身边,在这里的只有寥寥几个。恭长故飞身而起,来到簿梓荣身边,就要对拉着她的神医们下手。
簿梓荣却在这时眼神制止了恭长故。
看这她镇定的样子,恭长故心中思忖着。簿梓荣素来聪明,若是没有把握,应当不会阻拦自己。
她现在不愿自己和那些神医起了争执,莫非是有了她的想法?
虽然担心簿梓荣,但恭长故更愿意遵从簿梓荣的意思。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若是她有什么事,待到祭天之时自己再出现,也为时不晚。
恭长故冷哼一声,不再上前。
这个简陋的隔离区,除了患者,还有少数自愿进来看顾病人们的群众。此刻看到簿梓荣被带走,也跟着围在簿梓荣周围,像是怕她跑了。
经过那些群众的引路,簿梓荣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监狱。并不是大牢中的那种牢房,而是临时清理出来的一个小土屋。
土屋一个小小的窗口和门,虽然是在白日,光线还是有些昏暗。他们没有将簿梓荣绑起来,大约是觉得没有必要。
不过也确实如此。不用那几个神医开口,自有那些个群众守在门外,且还是四散分布。
簿梓荣透过那个小窗,隐约能看到那伙人自发地将她……包围!
摸清楚了情况,簿梓荣并不泄气。她被抓到这里,原本就没想过凭一己之力逃走。走到土屋内唯一一张床上躺下,簿梓荣自觉闲适得很。
她是被门外的谈话声吵醒的。
“你说,太傅大人这一招能成么?”
听到太傅二字,原本睡着的簿梓荣立刻就醒了过来。实在是最近这两个字见得太多,故而特别敏感。
“这不是都在按计划进行么?”门外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小声点,若是让那女子听见了怎么办?”
“怕什么,我刚刚看了,睡了!再说了,她如今自身难保,我看你就是胆儿太小!”
那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压低了声音。两人有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簿梓荣只听清了几个词汇。
联想到那些人前前后后的行为,簿梓荣心中有了计较。
那两人说完,许是觉得天色不早,升了火炉不再言语。
簿梓荣百无聊赖地待在房内,期间也没人给她送点吃的,除了早上出门的时候用了些东西,后来是连口水都没喝上。
这土屋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门外的人也没有给自己送饭吃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得继续抱头痛睡,只希望睡着了便不再觉得饥饿。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大约因为今天是祭天仪式,门外的人给她端了吃食进来,催促着她赶紧吃完,而后就带着她来到了河边。
河边上的地面比较宽广,平日里鲜少有人聚集在这里。今日为了祭天,四周围了不少的百姓。
河岸边,依次摆着香火、炉鼎、桃木剑等等,桌上还不放了黄纸和朱笔,想必就是这些人待会装神弄鬼用的。
因为簿梓荣自昨日起就没表现过要反抗的模样,那几个押着她的人并没有多少防备,此刻看到祭天仪式即将开始,一个个还看得聚精会神。
说是什么祭天仪式,其实是一群人在那里戴着面具群魔乱舞,至少簿梓荣是这么觉得。
恭长故也隐在人群中,万一簿梓荣有什么不测,他也能立即出手。
那些人咿咿呀呀唱完跳完了,领头之人提起那支笔,沾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液,鬼画符似的在那黄纸上描了几笔,而后就要贴到簿梓荣身上。
趁着大伙的注意力都在那领头之人身上,簿梓荣偷偷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本来的面容。
原本清丽的容颜,此刻被一块黑色的毒斑所掩盖。那领头人走过来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口中的咒语忽然断了半拍。
众人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停了,不由得向簿梓荣的方向望去,却见簿梓荣捂着自己的脸,状似痛苦地蹲下身。
透过她的指尖,只能看到女子脸色有一块黑色的区域,却不知是怎么了!
簿梓荣心中偷笑,嘴上却道:“啊!都是你们,河神方才与我说了,你们敬神不诚,他如今很生气,不愿收什么祭品!”
她说着,将自己的手放下,露出脸上的黑斑。众人一见方才还好好的脸,忽然长出了这么大一块黑斑,有胆小的竟是吓退了两步。
“这……”
“啊!”
百姓们被簿梓荣的模样吓到,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好半晌人群中才响起窃窃私语声。
这群百姓平素是最信鬼神的,簿梓荣知道若是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多半不会相信,既然如此,她便让“鬼神”和他们讲道理!
果然,百姓们被她的模样吓到,谁也没有提起祭天仪式的事情。
那个领头人看到这幅场景,心中困惑的同时更多的是恼怒,但大家伙分明都信了那个女人的话,他又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干脆待在一边不开口。
只是那淬了毒的眼神向簿梓荣投去,充满了煞气。
百姓们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竟然纷纷朝着河流的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簿梓荣虽然不知道他们念叨了些什么,但必然是告罪和请求宽恕的话。她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什么言语,就已经胜过了一切。
经过这一遭,这祭天仪式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簿梓荣拉着恭长故,偷偷退出了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