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通报的时候,簿梓荣坐在一边。先前一路以来,她虽然留了心眼暗中观察,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而此刻,偌大的灾区,除了他们自己,竟然早早遍布了恭居熙的势力,更让簿梓荣觉得难以置信。
仔细想了想,似乎从他们上路以来,所有不利的因素、所有的矛头,全部都指向了恭居熙!
他要是真有什么心思,岂会留下这么多把柄?这不是摆明了叫人往恭居熙身上联想吗?
如果是偶尔一次,簿梓荣还有些怀疑,可一旦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偏偏那些证据还都摆在明面上,由不得簿梓荣不怀疑这些所谓“证据”的真实性。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如今倒是愈发觉得,或许是有什么人故意针对恭居熙也说不准。
跟恭长故说了一声,簿梓荣打算去街上瞧瞧。她倒要瞧瞧,这么一个地方,能藏有什么猫腻!
恭长故原本要跟着她去,但簿梓荣此行是为了调查事情的真相,怎么能让恭长故跟着,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他。
虽然说是干旱已久,但整个小镇并不见荒芜景象,除了那些价格高昂的场所门庭冷落,各处私人的小摊和露天餐馆,依然还算繁荣。
簿梓荣在几个小摊前停留了一会儿,果然发现有些训练有素的人时不时从身边走过。
拿起那小摊上的一枚镜子,簿梓荣装作拿着它把玩的模样,透过镜子暗中观察身后走过的人。
这群人步伐统一,神情庄严。他们出现在这里,显得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全然不做什么事情,也不在意小镇的民生,那群人仿佛就是在完成一个特定的任务,在这里走一个过场一般。
簿梓荣笑了笑,“大哥,这镜子多少钱,我要了。”
将那镜子买下,簿梓荣又装作不经意地道:“对了大哥,方才走过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瞧着他们步伐整齐,不像是咱们平民百姓啊。”
摊主闻言,环视了一番,确定那些人不在附近,才神神秘秘地开了口。
“小姑娘,找我你可就问对人了。我有个远房亲戚在盛京大户人家当差,听他说,是哪个大官忽然将我们镇上所有的官员都给撤了,就连衙门的侍卫也不放过!”
那摊主神色鄙夷,“也不知那些当官的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手能伸得那么长远。刚才那伙人,就是派来的新衙役,只不过每天走来走去的什么事都不做,光占着这份差啦!”
簿梓荣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立即追问道:“大官?有多大啊?”
虽然开口问了,但簿梓荣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一个下人,知道的东西总是有限。但她却没想到,她这么一问,倒是问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摊主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我那亲戚说,那大官有个女儿在宫里当妃子呢!”
簿梓荣心下震惊,却没有表现出来,道:“妃子啊,那可真是厉害了。”
等摊主找完零,簿梓荣便没了在街上闲逛的念头,匆匆忙忙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恭长故见她这么早就回来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旱灾的缘故,街道上也没什么好逛的,簿梓荣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惊诧。
将方才在街道上得到的消息与恭长故一一细说了,簿梓荣道:“大官,有多大?位列三公,够不够大?”
她这话中的意思,直指肖太傅了。
恭长故脸色一便,轻声喝道:“肖衣麓,又是她!”
簿梓荣倒是觉得光是肖衣麓一人,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她的父亲肖太傅,在这件事里扮演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护女心切的父亲角色。
不过两人是一丘之貉,簿梓荣也没非要将二人分开谈论。
如今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即便知道了此事很有可能与肖太傅扯上关系,也没有什么作用。肖太傅既然做了这事,想必也早已留好了后路。
簿梓荣和恭长故商量过后,决定按兵不动,端看肖太傅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簿梓荣出门的时候还是早上,这么一出一回又谈论了一番,竟然快要到午时了。两人简单地用了饭,换了两身平民的衣服,打算混到民众之中,看能不能打探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走在大街上,二人还能看到四处玩耍的孩童,实在不像是灾区该有的样子。若不是那几个孩子一身污泥,像是许久都没有清洗的样子,簿梓荣几乎都会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经历干旱。
没有烈日当空,空气中也还算湿润,偏偏地里的庄稼,都有些恹恹的。地表没有裂开,但田地里也没有多少水分。
照这样下去,百姓们虽然不至于颗粒无收,但也别想着能够丰收。
两人又朝西边走了半刻钟,恰巧碰见几个姑娘围坐在一团清洗蔬菜。
见此情形,簿梓荣不由得好奇问道:“诸位姐姐们,我们二人今日才到达这里,听闻此处遭遇大旱,怎么……”
不等簿梓荣说完,就有人开了口。
“什么大旱,分明是欺人太甚!”
那女子说完,叹了口气。她身边的姑娘轻轻扯了那女子一下,才道“你们是外乡来的吧?”
簿梓荣点头,告诉她们自己是从别处的镇子过来寻亲的,结果亲人没寻找,倒是忽然听说这里大旱。
那姑娘瞥了二人一眼,道:“若真是天公不作美倒也罢了,可这事儿,分明是有人故意的。”
簿梓荣和恭长故闻言,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这消息来得这样快,等着那姑娘的下文。
从那个女子的口中,恭长故两人得知原来在几个月之前,来了一伙人。他们不但堵住了水渠,还派了人看守,不让百姓们前去开渠。
镇上只有两口井,吃用倒是不愁,但用来灌溉,那就大大的不够了。河道在外围,他们又不可能大老远去河里挑水回来,这才导致地里的庄稼一日比一日不景气。
得知事情的真相,恭长故和簿梓荣都是惊讶万分,立刻派人去探察,究竟是谁前几月来过这里。
翌日。
一大清早,恭长故和簿梓荣就起了身。他们昨日便知晓了此次旱灾爆发的根本缘由,碍于已经临近傍晚,走的又与那被堵的水渠恰恰是两个方向,便打道回府。
昨日二人是往西处走,听了那女子的话,两人今日一早便往东方疾行。
街道上安静得可怕。
簿梓荣起初还以为是他们二人出门太早,大家都还未起身。可如今,两人都走了小半个时辰,街道上还是稀稀拉拉不见人影,着实奇怪。
恰在此时,前方跑来两名侍卫,正是恭长故方才打发出去探路的。
来到恭长故身前,那两人禀报道:“皇上,镇上出现了瘟疫!”
瘟疫!
簿梓荣当下面色一遍,就算她是个医者,也不敢小瞧瘟疫二字。
“什么时候的事?”恭长故蹙着眉,大旱的事情还没解决,如今又来瘟疫,实在让人焦头烂额。
“最早的患者,应当是昨日开始发病。”
两人听了侍卫的通报,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瘟疫这样大的事,一味躲避根本没有什么用。
好在他们这次出行,带了许多神医。再加上簿梓荣本人,就算不能治好得了瘟疫的人,若是能阻止瘟疫蔓延也好。
由着那两名探路的侍卫带路,两人来到了暂时隔离患者的伤区。
一名七八岁小女孩紧闭着眼,靠在墙边。她是较早被查出患有瘟疫的,这会儿情况已经很不好。除了一直高烧不退外,神智已有些不清了。
即便双眼紧闭,那小女孩却依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模样让人心疼。
这一片地方已经被隔离了,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得了瘟疫的人,看样子像是要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她蹲下身,给那小女孩把脉。
一息,两息,三息……
过了好一会儿,恭长故也不见簿梓荣开口,愈发担心起此次瘟疫。簿梓荣医术高明,给人把脉通常三息内必有结论。若不是她心中不确定,不会过了这么久还未放开那小女孩的手。
看着簿梓荣皱起的眉,恭长故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约摸过了有十息,簿梓荣才把手收了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担心自己的判断会引起这些百姓的躁动,簿梓荣暗中示意恭长故,两人寻了个人数相对较少的地方。
“依我的判断,这次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簿梓荣说着,示意恭长故注意那些患者的穿着。
“我方才看了那小女孩的症状,是由动物尸变引起的病因,但我们过来的一路上,你可曾见到动物的尸体?”
恭长故摇了摇头,他们来的这一路,大家伙都是紧闭着大门,整个大街空空荡荡,莫要说什么动物尸体了。
见恭长故心下了然,簿梓荣又道:“最关键的是,这里躺着的人,都是些平明百姓。”
她神色一凛,道:“我还从未听闻哪场瘟疫能够专挑穷苦人家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