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就在怀中,柔若无骨,弱柳扶风般的姿态,显然是受了不少罪。且梅妃还怀有恭长故的子嗣,他看着梅妃的眼神就温和了不少。
簿梓荣心说,不过是几句风凉话罢了,你当她真的受不得吗?
恭长故颇为怜惜的握住了梅妃的手,摩挲着宽慰她:“梅妃莫要担忧,皇后必然不会怪罪于你。你只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就是。”
梅妃有了皇上撑腰,眼神满是挑衅,看着簿梓荣。
这个角度的梅妃,簿梓荣并没有看到。而他接下来的吩咐更是让梅妃心花怒放。
“闲杂人等都下去吧,”恭长故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梅,挥退众多宫女、太医,想了想,又对簿梓荣说,“皇后也先行离去吧。朕——还是留下陪陪梅妃,改日再同你商议嫁妆之事。”
翠儿退下去时听见了恭长故这句话,狗仗人势地欢喜起来:凭你什么皇后娘娘,还不是像我们这些奴才一样,被当成闲杂人等挥退了吗?
若是在先前,不知道恭长故的苦衷时,簿梓荣说不定真的会如了梅妃的意,被气个半死。可她如今与恭长故倾谈过后,虽然还是有些不快,却也不会太过介怀了。
“那臣妾就退下了,”簿梓荣得体地点点头,又似笑非笑向梅妃道,“梅妃就好生珍重吧。”
看着簿梓荣灰溜溜离开,梅妃要是有一条尾巴,只怕已经翘到了天上。
恭长故自是拥着梅妃好生安抚,直到晚膳时分。他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汤药,一勺一勺亲手喂给她。
“皇上,”梅妃瞳孔里闪烁着感动的光,“臣妾何德何能,怎敢……”
恭长故微笑着制止了她,待她喝完,又命人取来了蜜饯。
直到月色已然在不知不觉间铺满了梅妃的宫苑,室外清凉如水,室内却是缱绻缠绵。
因着梅妃有孕,两人不能放肆寻欢,恭长故只是安寝在梅妃身侧。
锦被绣鸾绘凤,梅妃得与恭长故抵足相拥,可真是恩宠极了。
不趁此情深意浓的时候给簿梓荣下绊子,还等什么时候在吹这枕边的香风?
“梅妃?”恭长故睡意朦胧之际,感觉到了怀中佳人的颤抖,“你怎么了?身子又有什么不适吗?”
梅妃作势躲避,被恭长故掰着下巴轻挑起头。
月色下,她的泪珠汩汩不绝,眼眶红红,鼻翼耸动,看起来像是受了十二万分的委屈:“皇上,臣妾……臣妾害怕。”
梅妃嗫嚅着,好像有极大的顾忌,不敢将心事宣诸于口,末了终于咬牙狠心,像是豁出去了,“臣妾腹中的孩子,只怕终究是保不住啊!”
恭长故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惊:“这是哪来的话,朕与你的孩子,又怎会保不住?!”
梅妃的哭泣声忽然再也止不住似得,呜呜咽咽,表演着悲哀入骨:“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与孩儿的!”
这一状告得可真冤枉。簿梓荣虽然脾气直率,却怎么会对无辜的孩童有什么歹意!
“皇后怎么会害你和孩子?你这是孕中多思!”恭长故目光一凛,语气忽而带了几分凌厉。
梅妃像是被恭长故的反应吓得瑟缩了一下,恭长故便心软了。
好歹她还有孕,今日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虎毒还不食子呢,所以恭长故绝对没有想到,梅妃竟然会用自己与孩儿的安危当筹码,陷害他人。
见恭长故目光柔和下来,梅妃也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恭长故刮了刮她凝脂般的鼻子:“你这是孕中多思罢了。让朕瞧瞧,梅妃是不是犯傻了?”
皇上话里话外,根本没有顺着自己的意思对皇后流露出不满!梅妃心中暗恨,看来要挑拨帝后关系,还需要细细筹谋……
落水一事至此,梅妃虽有万般不甘心,却也只得暂且作罢了。撒娇过了头,就要变成不识好歹了呀。
第二日恭长故早早起身上朝,梅妃依依不舍与他道了别。她一夜睡过,精神已经大好,还张罗着亲自侍奉皇上更衣。
忙罢了朝政,刚一回到后宫,恭长故便毫不耽搁的来看望簿梓荣。
“皇后,”恭长故气宇轩昂步入了宫中,“朕昨日不曾陪你商议,这陪嫁的单子,你准备得如何了?”
簿梓荣早已经将清单准备妥了,正备着等他来,闻言便拿给他看。
恭雪莹终于找到了如意郎君,这陪嫁可要隆重又上心。簿梓荣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为她筹备了红妆,何止十里。
只见厚厚的红笺上端正的墨迹才干了不久,清单上列满了白玉床,翡翠屏风,金珠银珠,绸缎布匹,又有精致玲珑的头面无数,端的是富贵吉祥。
“辛苦皇后了,”恭长故看了十分满意,“有皇后为公主操心,是她的福气。朕也就放心了。”
他称赞着簿梓荣,目光中与对待梅妃时的惜弱不同。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与爱重,不掺杂其他权衡朝堂势力的成分。
“只是公主的福气吗?”簿梓荣眉眼弯弯,起了些调戏他的心思,“昨日里皇上的宠爱有加,才是梅妃的福气呢。”
恭长故气闷地咬了咬牙,假装嗔怒弹了一下簿梓荣的额头:“就你促狭!看朕如何收拾你。”
簿梓荣与恭长故笑闹了一回,孕中毕竟腰肢酸软。恭长故便扶着她到软榻上坐下。两人闲话了片刻,窗外日头甚好,又有和风习习。
这样商议着陪嫁单子,还真有些家长里短的温馨感,真是难得的静谧时光。
到恭长故离开时,才正色向簿梓荣道:“公主先前婚事坎坷,这次必定要让她风光大嫁。但你如今有孕在身,总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有什么为难处,切记要告知于朕。”
他说得认真,簿梓荣心间一暖,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送走了恭长故,簿梓荣今日兴致甚好,便想着,不如去恭雪莹那看看。
恭雪莹如今待嫁宫中,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整日都在忙些什么呢!
兜兜转转到了恭雪莹那里,隔着院门就听到了里头的热闹。簿梓荣定睛一瞧:恭雪莹可真是长进了,一公主之尊,竟亲自在做绣活呢!
“公主要嫁人了,竟变得这么贤惠起来!”簿梓荣笑道,“我这做嫂子的,还没得过你的东西呢!”
恭雪莹听了她这话连忙抬起头,这才发现是簿梓荣来了,忙挥退了身边的宫女,好与簿梓荣自在说话。
“嫂子来坐。”恭雪莹拍了拍身旁的绣凳。簿梓荣便坐在她身边,看她手中拿着的绣样——那竟是一对鸳鸯。
看着恭雪莹这开心的样子,簿梓荣从心底里为她高兴。恭雪莹的终身总算有了依托啊……希望梁墨与恭雪莹,当真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吧。
察觉到簿梓荣含笑的目光,恭雪莹不禁微微红了脸:“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做个荷包玩玩……”
簿梓荣也不拆穿她:“那是,难得你沉下了性子,找这个来玩。可惜呀可惜,我还想着邀你再扮一回男装,出宫散散心呢……”
她话音未落,恭雪莹便啪嗒撩了手里的绣活:“此话当真?这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正想着去……去见见梁墨。嫂子来得巧,可得说话算话,好人做到底,再陪我走这一遭。”
看她这架势,竟是真的要出宫去!
梁墨与公主的这段感情,簿梓荣算得上是一个见证者。从那听戏的顽趣,到如今两个年轻人的相知相许,想来也真是令人感慨又欣慰。
只是……公主也太过心急了些。
簿梓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好啊嫂子,你拿我来取笑,我也拿你与我哥取笑……”恭雪莹不依不饶,眉梢眼角却都是待嫁的喜色与甜蜜。
簿梓荣便不再逗她:“好啦,你还真要去见梁墨不成?哪差这一时片刻的。”
恭雪莹也有些犹豫。一来这数日不见,她的确很是想念那人。二来,虽有了赐婚的旨意,不见到那人,终归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别再想着出宫啦!”簿梓荣看恭雪莹犹豫不决,便按住了她的肩膀,“矜持,要矜持!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说歹说,总算令恭雪莹听了劝。可恭雪莹做了这半晌的绣活,确实也有些疲倦了,两人便决定同去御花园中透透气。
不管在什么时候,御花园中总是这样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四时的花木都经过精心打理,鹅卵石的小道曲径通幽,在这天光云影下头,不禁令人胸怀大畅,逸兴思飞。
簿梓荣与恭雪莹说说笑笑,本以为这是无比美妙的一天。
谁曾想,转过了小径尽头的那方花荫,就见到了一个令人倒胃口的人。
穿金戴玉,花枝招展,婀娜多姿,却惯会惺惺作态,令人恶心——不是梅妃还能是谁!
“呦,”梅妃似乎也听见了两人的脚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后娘娘和公主啊!”
既然恭长故不在这里,双方身边也带没什么服侍的人,梅妃就不装那三从四德的守礼样子。她又骄又狂,也不行礼招呼,反而用冰冷而不屑的眼光看着簿梓荣与恭雪莹:“您二位兴致倒好,逛个花园就欢喜成了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