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梅妃话里话外,听起来就阴阳怪气、不怀好意,倒像是故意找茬似得!
恭雪莹第一个忍不住:“梅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见了皇后娘娘,也不过来见礼的吗?”
梅妃听了恭雪莹这一声责问,面上却波澜不惊,一点惧色都没有,反而装了满满的轻蔑。她眯着眼,对着光,漫不经心地打理着自己的指甲。
就好像眼前根本没有簿梓荣与恭雪莹这两个人一样。
梅妃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让簿梓荣心中有些犹疑。她示意恭雪莹,暂时不必与这人置气,且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恭雪莹看了梅妃这轻狂的样子,怒气早已经按捺不住,她迎上前质问道:“敢问梅妃,皇上在场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样子侍奉的吗?不知皇上若看到了你这番形容,还会不会再对你宠信至此。”
恭雪莹这话问得很是诛心,簿梓荣本以为梅妃会收敛些,却没想到梅妃今日竟如此胆大包天。
只见梅妃冷哼了一声,打量着恭雪莹,在恭雪莹与簿梓荣身前来回踱步,口中说出的话声音不高,却又尖又厉,比那蛇的毒液还恶毒。
“皇上如何宠爱本宫,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说的?当真是好不要脸,没有家教,没有廉耻!”
“你一个被男人扔回来,被像烂抹布一样抛弃的人,又懂什么男人的心?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你在我面前摆什么公主的谱?不过是一个二嫁的破烂货!没人要的老姑婆!”
梅妃喋喋不休,不住口说着大逆不道的伤人之语,恭雪莹已经楞在了原地!
是啊……被抛弃,二嫁……
数日来的那些惶恐与担忧又回到了恭雪莹心头,她面上显出茫然无措的神情,脚步也踉跄了一把,甚至忘了向梅妃反驳争辩。
梅妃得意的笑了:这里又没有别的人,我骂了你们又能怎么样?一个皇后,一个公主,真是好威风呢!还不是乖乖吃老娘的唾沫星?
皇上不在,谁敢来处置一个家世显赫尊荣的宠妃。告知与皇上听,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梅妃的嚣张忽然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啪!”
那一声是如此的清脆,声音太大以至于惊出了近旁草丛中的飞鸟,扑棱棱飞出了老高。
原来簿梓荣一个箭步向前,已经将这洋洋自得的梅妃扇倒在地。
簿梓荣这一巴掌抡得圆,又使出了十成的力气。梅妃的左脸登时有些青肿起来,与那红润娇嫩的右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才还笃定不会受到什么处罚的梅妃,此时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脸。她舔了舔口中的牙齿,觉得有一阵轻微的甜腥味。
“公主,你受惊了。”簿梓荣却连看都不看梅妃一眼,只管拉住恭雪莹好生安抚,“你体内是举国上下最尊贵的血统,不要听那些脏的、烂的,像跳梁小丑一样来抹黑。”
恭雪莹这才回过神了,定了定心,反握住了簿梓荣的手。方才竟然被这梅妃戳中了伤心事,一时间被这发疯一样的女人唬住了。
梅妃瘫倒在地上,也不再跳起来。簿梓荣正要带着恭雪莹离开,小路那头却走出来一个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恭长故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
他一来,就看见梅妃坐在地上,簿梓荣气势逼人。
“皇上……皇上!”梅妃柔柔弱弱抬起了头,好像被欺凌中的人忽然见到了救星,有些难以置信。
接着,梅妃瑟瑟缩缩往恭长故那边怕,却又颤抖着避簿梓荣如蛇蝎,口中还说着:“皇后娘娘息怒,都是臣妾的错,打扰了皇后娘娘赏花的雅兴……”
恭雪莹惊讶极了,瞠目结舌看着梅妃表演,想不通世上还能有这么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人。
恭长故迎上前去,把梅妃搂在了怀中。梅妃还要作势向簿梓荣磕头,却被恭长故拦住了。
“皇后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恭长故责问的声音甚是冷漠无情。
恭长故心中转过的念头却是这样——皇后啊,你怎么如此冲动鲁莽,不体谅朕的艰辛?你留下如此显著的证据,又让朕如何偏袒于你,如何相护于你?
他修长的手指轻柔触碰了一下梅妃脸上的掌痕。那掌掴的痕迹过了这短短片刻,已经凝出了鲜红清晰的一个巴掌印。
御花园中的灰尘糊在梅妃身上,她虽然被打的狼狈不堪,哭泣起来却更加显得楚楚可怜。左右脸鲜明的对比,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恭长故的手一挨到,梅妃便打了一个哆嗦,又强挤出笑来说:“臣妾无事,只要皇后娘娘能够息怒……”
簿梓荣还未发一言,恭雪莹终于看不下去了,向恭长故陈词道:“是梅妃出言不逊,说我是……嫁不出去的破烂,皇后才看不下去,出手教训的!皇上莫要被她这样子骗了!”
恭雪莹走到梅妃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还在装什么?方才不是很厉害吗!”
梅妃哪里还会张牙舞爪,早从蛮横的大螃蟹变成了一颗不堪一击的水草,她也不解释,只管哭着赔罪。
簿梓荣很是动容,恭雪莹为了解释清楚,复述了一遍梅妃的话,也是揭开她自己的一层伤疤。簿梓荣拉回恭雪莹,似有意似无意,看了恭长故一眼。
恭长故面上闪过一瞬间的震惊。他神色复杂,变换了数次,拥着梅妃的臂弯未松开,手掌却暗中握成了拳头。
他会做怎么样的决断呢?恭雪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做嫂子的英雄。
可恭长故一言不发,打横抱起了梅妃,就此扬长而去。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皇后与公主呢!梅妃暗地里勾起一个阴狠的笑。
梅妃早已笃定了,皇上不会相信公主的话。只因这话说出来是要命的,任何一个清醒的人都不会再宫中这样说。
她将话说得那么露骨,就是想达成这样的效果。
御花园中,年轻英俊的黄帝抱着受了欺凌的爱妃离开,而恶毒的皇后被甩在身后弃若敝履——多么快意!
梅妃在恭长故怀里,示威般藐了一眼簿梓荣。
“他……他怎么能这样!”恭雪莹难以置信地看着恭长故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背影。
恭雪莹一直以为,夫郎会是一个妻子的英雄。恭长故与簿梓荣两人经历了那样多的波折,才能在一起,本该比寻常夫妻更多一些爱护和珍惜。
可恭长故的反应……这一男一女简直要让人气死了!
“皇上自有他的苦衷。”还是簿梓荣隐住了目光里的惆怅,安抚她道。
“可是……”见恭雪莹还是有点犹疑,簿梓荣只得向她细说了一遭事情的的原委。
恭长故并不能成为一个寻常的夫郎。他需得顾及前朝,需得关怀民生。眼下一时的委屈,不止是她在受,他又何尝不是呢?
既然选择了为皇为后这条路,就总得背负起责任与代价。
只是……虽是如此说,道理也尽都明白。又有哪个妻子,不希望丈夫能一心一意维护、爱重自己呢?
簿梓荣无奈地抿了抿唇。
恭雪莹听罢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想不到皇上和皇后也会有这样的为难。
“原来如此。只怕你们两人上一回有嫌隙,也是因为这梅妃吧?”恭雪莹想通了许多关节。
得到簿梓荣的点头确认后,恭雪莹对梅妃的厌恶便又加深了一层。
“你不必操这个心,”簿梓荣为了宽慰她,用别的话题支开,“我听闻梁国局势安稳,你们小两口呀,日后自然不必有这样的顾虑。”
“好啊,你又拿我说笑。”提起与梁墨的婚事,总算令恭雪莹略微开怀了一些。
恭雪莹今日本是出来散心,没想到被这桩事给搅和了,再也没有了玩赏的兴致,簿梓荣便要送她回寝殿去。
只是……簿梓荣心中还有一重挥之不去的疑虑,在转个不停。
梅妃在御花园中故意寻衅,闹了这一出,难道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装可怜、陷害自己吗?
她又怎么会知道,皇上能恰好路过那里。梅妃这异常的举动,只怕是别有所图。
更何况,若仅仅是为了争风吃醋,做下这等事,毕竟有些得不偿失了。虽然皇上有可能会护她这一时,却也可能在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簿梓荣一路出身,心不在焉的与恭雪莹搭着话,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恭雪莹的寝宫。
“多谢嫂子送我了,”恭雪莹一声清脆的呼唤终于令簿梓荣回过了神,“嫂子今天为了我受委屈了。待前朝的事料理完了,我哥一定要好好补偿你才是。”
簿梓荣摇头笑笑,表现得并不太放在心上。她又叮嘱了恭雪莹几句,让她宽心待嫁,确认了恭雪莹不再将今天的事挂怀在心上,这才告辞,打算回自己寝宫去了。
走出了恭雪莹的殿门,簿梓荣缓慢行在回宫的路上——却在此处见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远远看去,不过一个小点,簿梓荣却本能地觉着有哪里不对。她藏身在道路一旁的柱子后头,待那人走近了些,才认出了来人是谁。
是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