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着朕。”
梅妃闻言,霎时羞红了脸。她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小声说了一句“臣妾遵命”后,就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恭长故强扬起的笑意,顷刻间又败了下来。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想起薄梓荣近日种种,蹙起的眉又皱了些。
坐在位子上思忖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站起身朝里屋走去。
薄梓荣面朝墙面,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她睡下了。恭长故却知道她并没有睡,只是在使小性子罢了。
“皇后?”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又道:“皇后,方才吃得好好的,怎么忽然离席了?”
薄梓荣正在气头上,听了恭长故的问话只觉得烦躁。为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她是为的什么?
紧闭了眼,薄梓荣不语。
“皇后,你怀着身孕,怎么能不吃饭呢?你要是不喜欢梅妃,她现在已经走了。朕知道你没睡,起来陪朕一起用膳?”
“你也莫要动怒,方才梅妃也说了,怀孕之人要保持心情愉悦,你若是心中烦闷,对孩子不利。”
那边恭长故还在滔滔不绝,薄梓荣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消失。
“你不想起来也无妨,朕已将饭菜端来了,你起来用一些,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即便你不觉得饿,腹中胎儿也受不了……”
恭长故不提孩子倒罢了,一说到孩子,薄梓荣猛地坐起了身。
“孩子、孩子、孩子!因为我怀着孩子,所以我不能不吃饭;因为我怀着孩子,所以我不能生气!你心中的到底是这个孩子,还是我!”
薄梓荣忽然开口,恭长故一怔,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半晌,才道:“你明知朕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如今我脑海边回荡着的,除了孩子孩子,就是梅妃梅妃梅妃!好啊,她已经走了,那你还提她做什么?三句话都离不开她的名字,你心中当真有我?”
“朕……”
一把挥开了恭长故递到嘴边的勺子,薄梓荣一开口了便忍不住将压抑在心中的话语全部说出口。
因为用力过猛,勺子和碗筷一并掉在了地上,砸得粉碎。溅起的汤水污了恭长故的龙袍,只是这一切,沉浸在愤怒中的薄梓荣都并未顾及。
“是个人都知道怀孕不能吃蟹,她就当真蠢到什么都不懂,非要在你面前吃了才开心?那她倒是吃啊,装模作样算什么本事!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我无理取闹,是不是觉得我只会耍小性子,而她梅妃就温文小意万分体贴?好啊成全你,去找她吧。”
薄梓荣将心中想说的一股脑说了出来,复又背过身去,不管恭长故再怎么开口,都不再理会他。
自觉已经将姿态放得够低,若不是梅妃规劝,他甚至没打算过来安慰薄梓荣,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态度!
却又不能真的和她动怒,恭长故越想越觉得烦闷,道:“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这里有什么令他嫌恶的东西一样,快步离开了。
薄梓荣以为他会解释,以为他会安慰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就丢下这样一句话离开了。她愈发觉得怒从心起,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愣了一秒,却觉得更加生气了。
他什么都不明白,他怎么就不明白!
恭长故出了院门之后,才觉得心中的烦躁散去了一些。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朝着梅妃寝宫的方向走去。
“皇上这么快就来了?皇后娘娘那边,可是已经处理妥当?”
恭长故一早说了让自己晚上等他,故而梅妃一回到寝宫就开始洗漱准备。刚刚沐浴完的她,更显得肤白如玉,无端添了几分媚人。
因为时间匆忙,她的头发还未绞干,身上散发着丝丝水汽,竟又多了些朦胧美。
听到梅妃温柔的关切声,与薄梓荣胡搅蛮缠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恭长故愈发觉得梅妃可人。他接过宫女手中的汗巾,将梅妃按坐在梳妆镜前,仔仔细细地帮她绞干头发。
“提她做什么?还不是那个样子,朕几次三番低声下气,她倒愈发嚣张起来了。只怕如今在她眼中,朕也算不得什么。”
“皇后娘娘只是想的太多,她这也是在意您。”
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后认真仔细的恭长故,梅妃心中雀跃。她又假意安慰了几句,哄得恭长故展颜而笑。
这边是一派祥和之景,另一边薄梓荣左等右等不见恭长故回来,却是烦躁万分。
从宫女的口中得知恭长故一出了院子,便往梅妃那里去了,薄梓荣不由得更加火冒三丈。
她让他去找梅妃,分明就是气话,他竟然也当了真!
狠狠地拉扯了几下床前的水晶门帘,还说什么真心,前一刻对自己温声软语,下一刻就投向了别的女人的怀抱。她一个人在房间内生闷气,而他呢?
怕是和那梅妃在床上干些苟且之事吧!
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大实话,他就当真离开了。早知如此,她先前就不该答应他回宫。便是不能出去游山玩水散心,她就是待在恭居熙的王府与李嫣如作伴,也比现在的状况好上千百倍!
薄梓荣没好气地踹了地上的碎片几脚,口中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咦,这是怎么了?”
薄梓荣正生着气,忽然听到一句问话。她已经下了命令,不见闲杂人等,这会儿还能进了她寝宫的,也没有几个。
强行平息了怒气,薄梓荣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出了里屋。
是恭雪莹。
“可是我哥又惹娘娘生气了?”
薄梓荣的面色不算太好,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要说她和皇帝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安生了几天,却不知怎的烦心事一遭接着一遭。
“我哥就那样,他心里有你,就是不太会说话,嫂子可别气坏了身子。”
眼下没有外人,两人之间便省去了繁琐的礼节。
听到恭雪莹的安慰,薄梓荣收敛了怒意,道:“让公主见笑了。”
恭雪莹又好生安慰了几句,薄梓荣心中却明白,她和恭长故的嫌隙已是越来越大,恐怕没这么容易了结。
虽然恭雪莹劝解了好一会儿,只是她也知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又怕簿梓荣孕中疲惫,没过多久便也走了。
簿梓荣送走了恭雪莹,又用了些吃食,这才慢慢的洗漱睡下了。
一夜未曾安眠,心里还是一直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外头的宫女看着簿梓荣的样子,愈发的小心翼翼,“皇后娘娘,梅妃前来请安,您看……”
梅妃?簿梓荣听了这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平日里都有些淡漠的脸却没有因为这抹弧度看起来柔和,反而越发冷凝,“今日本宫不适,概不见客。”
那宫女见簿梓荣未曾发怒,这才松了一口气,这里里外外两座大神,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就在这个时候,簿梓荣又叫住了她,“等等,昨日见梅妃气色有些不好,你带着太医,去本宫库房里头,给梅妃那些补身子的药材。她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是好歹也有孕在身。”
那宫女自听从吩咐去了,心里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不免起了些怜悯之心。
就算是皇后,在这宫里,也不是很快活啊……不管再讨厌一个人,因为自己当了皇上的夫君,也要委曲求全。
话说梅妃本来是存了早早地来恶心簿梓荣的心,却不想自己竟然连面都没有见到。
不由得心下恼恨,竟然还给自己药材,梅妃眸中泛起笑意,却在看到那些药材的宫女身后跟着的老太医的时候,那一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了宫女客气的回复,梅妃面色不改,盈盈一笑,“妾身知道了,也请姑娘转告皇后娘娘,保重身体要紧。”
宫女自然是将梅妃眼中的神色纳入眼中,心下里更加不喜此人,自家娘娘心善才给她些好药材,她还想着通过这事来算计皇后娘娘,真真是浪费了自家皇后娘娘的一片好心!
也辛亏娘娘早有准备,那太医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就连皇上也极为信任。
虽说如此,那宫女依旧回去细细的回禀了。
簿梓荣听了下面人的话,也不过是淡淡一笑,“随她去吧。”
用完早膳,正斜倚在塌上看着医书,外面便想起一整凌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恭长故愤懑的脸庞。
看得出来恭长故似乎十分愤怒,却也碍着四周的宫女太监,并不说话。
簿梓荣微微的敛了眉头,起身行礼,又给恭长故倒了一杯茶水。
做足了面子工作,这才环顾四周,“这里自有本宫,你们下去吧。”
一阵悉悉索索过后,大殿内便只余两人,簿梓荣见人都走了出去,坐回塌上,“不知皇上来此所谓何事?”
恭长故原本看着簿梓荣温柔的样子,虽神色自若,然而不免还是有些恍惚,竟然觉得回到了之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