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的回信迟迟而至,终于在玉子桓和纪九鄢大婚的前一天送到了乌桐关。
信上的笔迹是御婉和纪九鄢都熟悉的,秦潇贰亲笔而写,不过寥寥数字,却让纪九鄢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但秦潇贰不来,也委实让她失落一阵。
御婉将信折起,安慰道,“又不是故意不来的,是孩子满了八个月即将临盆不能长途跋涉才遗憾未至,也能理解是不是?”
纪九鄢很想说不理解,却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叹了一声,又想到什么,道,“那不然等潇贰生下孩子后我再大婚如何?”
“不如何。”御婉瞥了她一眼,“我哥会杀了你的。”
“呃……”
“再说了,孩子才八个月大,再有一个多月才临盆,孩子生出来后,还要坐月子,从西凉过来北地,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更何况带这个孩子也快不了,这等来等去,诸事待定估计就要入冬了,你确定要等这么久?”
听御婉这么算来,估计等到入冬都不一定能凑齐人吧。
纪九鄢摇了摇头,她等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愿意再等了。
御婉好笑道,“就是你愿意等,我哥哥也不会愿意等的,所以快快消了这个念头。”
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御婉美名曰帮她遗忘。“不过等你大婚之后,我们倒是可以往西凉走走的。”
“去西凉?”纪九鄢摸摸被御婉打疼的脑袋,问道,“可以吗?”阿婉跟哥哥不回青桐关?
“我和他好不容易相聚,实在不愿意再因为旁的事情烦恼分开了。天瀚锦绣江山,我们守护了它那么多年,却从未好好看过,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浏览一番。”
纪九鄢自然是赞同的,“那我们一同去,一路走一路玩,去到西凉,秦潇贰的孩子也该出生了,正好过去做姨母。”
“那么喜欢小孩子啊,那成婚之后,就赶紧跟我哥哥生一个吧,我的儿子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姑姑,你也该给我个小侄子让我过过姑姑的瘾了。”御婉半是调侃地道。
纪九鄢瞪了她一眼,故作生气道,“一定要小侄子吗,小侄女不行?阿婉你重男轻女哦。”
“冤枉啊,我可是儿子女儿一样爱的。”御婉一边喊冤,一边眉梢挑挑,尽是暧昧神色,“所以九鄢是喜欢第一胎是女儿咯,我哥哥知道吗?”
“哎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啦,还扯到你哥哥去。阿婉坏人,不理你了!”纪九鄢夺了御婉拿在手里的书信,转身跑了,跑上长廊时撞见了萧湛与她打招呼,都不敢抬头看人,扭头就跑。
萧湛抬起打招呼的手空悬在半空,有些不明所以。又见御婉笑得欢乐,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了。
“九鄢郡主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害羞了。”御婉道。
害羞两个字一出,不用御婉多言,萧湛也能猜个大概。
眸色一闪而过的黯淡。从一开始就知道九鄢郡主喜欢的谁,你失落个什么劲呢。
压下心头的情绪,萧湛将手中的东西拿给御婉。
御婉看着面前的纸包,“什么东西啊?”
一面询问着,一面将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块粉色的糕点。
御婉一眼就认出了是什么,“桃花酥?”她看向萧湛,“你说你有事出门一趟,就是为了这桃花酥?”
“路途有些长,紧赶慢赶的耽搁了几天,不过我拿冰封着的,应该还新鲜的。”萧湛道,语气平淡。
御婉心头的震惊却是久久不散,低声问道,“给九鄢的?”其实不用萧湛回答她也知道答案的,除了纪九鄢,还有谁那么痴迷桃花酥呢。
轻轻叹了一声,御婉很想说,萧湛你这样,会让他们觉得亏欠你更多的。
可话在嘴边绕了许久,说出口的还是变成了,“我会替你给她的。”
“谢谢了,阿婉郡主。”萧湛轻轻吐出一口气,掌心里有些汗湿。他其实是有些担心阿婉郡主误会他的用意的,不过看来还是他小人之心了。
“对了,阿婉郡主就别告诉她是我送的了,不管是谁,都不应该再有多余的负担。”
萧湛说完这句话,起身就走了,留下御婉看着那些桃花酥,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难过还是为萧湛的洒脱感叹。
冷香悄悄逼近,将她圈进温凉的怀中。
御婉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将整个人丢进他的怀里,“萧湛他,是真的很爱九鄢。”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会愿意难为了自己,不争不抢不夺,默默陪伴她多年,在她幸福的时候果断放手。
萧湛对九鄢的爱,萧湛对爱的那份洒脱,是御婉自叹不如的。
“有时候我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把萧湛一同带进京城,他不认识九鄢,他现在活得会不会更好?”
“或许,但也不一定。”纪凌珏收紧圈着她的手,让她可以安心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至少,能认识九鄢,守在爱的人身边,萧湛没有后悔过。”
静默地看着桃花酥一会,御婉心里是认同纪凌珏说的话的。不曾相识,不曾深爱,懵懵懂懂,浑浑噩噩,是幸福。但相识了,深爱了,再回头看,除了爱而不得,还有庆幸。
茫茫人海,我认识了你,我爱上了你,真好。
夜,风吹无声。
“哥哥。”纪九鄢抱着御婉的胳膊,笑得一脸掐媚。
好不容易送走了巴着御婉不放一定要跟娘亲一起睡的花花,纪凌珏看着不请自来顺便撒娇耍赖要拐走他媳妇的纪九鄢,一脸郁悴。
得亏得是亲妹妹,不然他这会子就提溜着把人丢坑里埋了。
御婉好笑地看了眼纪九鄢,对着纪凌珏好一番安抚才让他同意放人,被纪九鄢拉着到她的房里睡一晚。
将锦被抖开,铺好,纪九鄢率先钻进了被子里,舒服地伸长了手脚,呈大字型倒在床上准备装死。
御婉无语,关好门窗,又吹熄了蜡烛才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顺便一踢纪九鄢霸占着过大床铺的脚,“差不多收敛点你,以后可是跟我哥睡一床的,这样差的睡相被嫌弃了要退货的。”
纪九鄢笑着捂嘴,“物品已售,概不退换。”
话是这么说着,纪九鄢还是乖乖地收回了手脚,往里面躺了点,给御婉腾出位置来。
与她共枕一个枕头,纪九鄢紧靠着御婉,几乎是贴在她的身上的,“阿婉,这样躺着,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玉子桓还是御穹,她的父王和阿婉的父王都还在。父王和哥哥镇守在南蛮,她被留在京城教养,实际上是被当做人质留在京城里。
她在南蛮无拘无束惯了,在京城里要守这个规矩,要守那个规矩的,实在是受不了,因此少有人愿意与她玩。也就只有同样不守规矩厌恶这些规矩的御婉会拉着她满京城一起闯祸,跟她一起受罚。
她那个时候还是初来乍到吧,第一次离父王和哥哥那么远,在王府里呆着害怕,便连夜跑到了阿婉的床上去,两个人挤一张床睡了大半年。
说到这里,御婉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还敢说呢,也不知道是谁睡觉不老实,左一脚右一脚的,把我踹得身上淤青了几天都退不下去,害得哥哥以为我跟人打架输了,拉着我就要跟人拼命去。”
纪九鄢努力回想,扑哧一声笑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你那时候的睡相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吧,大冬天的一个人抱着被子滚了几滚,都滚成蚕蛹了,害得我没被子盖着了凉,喝了好几天的苦汤药。”想起苦汤药的滋味,纪九鄢做了个呕的表情,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御婉哼哼两声,道,“第二天你还不是拉着我去玩雪,打了我一身的雪花,衣服都湿透了,回来不仅被父王罚了,夜里也着了凉,你吃了几天的药我也陪着几天没落下。”
两个人并肩躺着,双双看向棚顶,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想想真是幼稚好笑,却又那么美好。
“那个时候真好,无忧无虑的。”如今她们都已经长大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一颗心都沧桑了许多。
“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想想可真快啊,好像那些往事近在眼前的样子,伸手却已经触摸不到了。
“其实现在也很好的,至少阿婉你还在,我还在,我们所有的人都还在。”
“嗯,我们都还在,真好。”
纪九鄢侧过身来,手脚并用巴上御婉,手在她的腰间划过,比了一比,“都生过孩子了,阿婉的身材保持真好。”
啪的一下,御婉拨开纪九鄢的手,“女孩子家矜持一点行不行,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纪九鄢不依,被拨开的手重新巴了上去,哭诉道,“阿婉你变了。”
“是啊是啊,我变了,我还变心了,你快,啊,纪九鄢你摸哪里啊?”被摸到腰间的敏感处,御婉忍不住想笑,反手就朝她的腰间摸去。
“啊呀呀,哈哈,阿婉你快住手。”纪九鄢身子一抖,忍不住在床上打起滚来。
“是你住手才对啊。”御婉一边忍不住笑一边去抓她的痒痒。
两个人抱成一团,笑成一团,也滚成一团,就连盖在腰间的锦被也因为两人过大的动作被撇到一边去,痛苦的笑声经久不息,直到枕头锦被落了一地,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这才停了下来。
御婉揉了揉笑得快要僵硬的脸,下床将锦被和枕头捡起来,直接就给躺在床上装死的纪九鄢罩上,“快些睡吧,明日可是要早起的。”
纪九鄢将锦被扒拉下来,半抱在怀里,“阿婉我好紧张,睡不着怎么办?”明天就要嫁给御穹哥哥了,这是她盼了许多年的日子,真害怕会是梦一场。
“那就别睡呗,我们一起等天亮好啦。”闹了一通,本来就没什么睡意的,如今更是精神了,不睡觉纯聊天御婉也没意见的。
两人再次躺下,悄悄的说话声和偶尔的笑声隐隐传出,直到东方的天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