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就连风都是燥热的。
御婉躲在大榕树底下,手中的蒲扇摇得欢乐,可就是摇不走这燥人的闷热。
她这边满头大汗,纪凌珏倒是神色自若地翻着书,看得津津有味不说,额上连半滴汗也无。
纪凌珏被盯得受不住了,好笑地问道,“一直瞪着我作甚?”
御婉撇撇嘴,手中的蒲扇泄愤一般摇啊摇,“你就不热吗?”她都快要炸了好不好。
“心静自然凉。”纪凌珏拍了拍她的脑袋,翻过一页书继续看。
御婉,“……”她要是静得下来就好咯,哪里还有这么多的烦恼。
真是羡慕外面的那群孩子,这大热天的,举着风车呼啦呼啦地跑来跑去,也跑得动。
难道是她已经老了?
莫名感慨,御婉丢了蒲扇,迎上刚采了药回来的霍老。
“霍老我帮你啊。”
“欸,别别别,我自己来就好了,角落里凉快些,王妃去那边吧,别热着了。”
“……”分明是很关心的一句话,为啥她听出了嫌弃的味道?
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御婉猛地回头,瞪了那个男人一眼。
笑什么笑,笑傻你得了,哼。
拐了弯入屋,御婉决定再也不理这个男人了。
然而决定刚下不久,歪倒在椅子上的御婉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鸟鸣,是玉子桓的黄鹂鸟。
起身出了屋,正好看见黄鹂鸟展翅从纪凌珏的手中飞走了。
“哥哥说什么?”找到纪凌珏的那日,御婉便连夜飞鸽传书给了纪九鄢,让她放心。想来玉子桓那会是跟纪九鄢在一块的。
小小的一张字条,纪凌珏看了好一会,先是拧眉静思,再是嘴角轻勾,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御婉看不明白,问他也不回答,只好伸手去抢他手中的字条。
纪凌珏摇摇头,松开手将字条给她。真是越活越像个半大的孩子了。
“啊!”看清楚字条上的内容,御婉惊呼一声,有些呆怔地回头去问纪凌珏,“向你要了九鄢是什么意思?”
纪凌珏笑,“应该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字面?”御婉一噎,随后惊喜,“哥哥他……”这是在求亲?
纪凌珏点头。
御婉兴奋地想大叫,即为哥哥玉子桓高兴,也为纪九鄢高兴。相思多年,等候多年,这俩人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御婉拉过纪凌珏就往屋里跑去,“走走走!”
“去哪儿?”纪凌珏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好在没摔了。
“当然是收拾东西,回北地啊。”御婉高兴地道,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不止一个度,“哥哥和九鄢大婚,只到场都是罪过,怎么着也得好好地筹备一番吧。”
“霍老,霍老。”御婉进门就开始大喊,把埋在药房里的霍老给挖了出来,“纪九鄢要大婚了。”
霍老对纪九鄢的印象也是好的,他与安平王府的交情匪浅,也算是看着这个与御穹从小定亲的郡主长大的,也是看着她等了一年又一年。
女子长情,女子痴情,纪九鄢也是不容易的。
如今听说纪九鄢将要大婚,霍老自然也是真心替那个女子高兴的,“恭喜郡主了。”
纪凌珏道了句多谢,就算是替纪九鄢承下霍老这句恭喜了。
多少年了,御婉风风火火的脾性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接到消息的当天就想要打包东西出发了。
纪九鄢是她交心的手帕交,是曾经患难与共的知己好友,她要嫁人了,嫁的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是她的哥哥,她哪里还坐得住,就想着能够快点赶到她的身边,与她一起感受这份快乐。
还是纪凌珏理智几分,天快黑了,连夜上路总是不安全,对御婉好一番劝说,才把她劝住了。
结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纪凌珏就被御婉吵醒了。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看着御婉忙进忙出收拾东西,纪凌珏都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了。
最后也只能认命,懒洋洋地爬起来,收拾好自己,再帮她收拾好东西。
“霍老,多谢这些日子的收留,徐川很好,这里的日子也很安宁,是我的心向往之。不过我们两个必须得离开了,有机会我会带平安回来看你的,你也要多保重啊。”
向霍老道了别,两人双双上马,向北地赶去。
玉子桓与纪九鄢准备在乌桐关大婚,宴请的宾客不多,也就是相熟的那几个,只是纪九鄢这几年守在北地,与安平军里的不少军将也有了交情,因此安平军中也决定摆起流水席。
等御婉和纪凌珏赶到乌桐关,看到的就是城内城外挂满了红绸带,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看来阿九在乌桐关甚得人心。”纪凌珏有几分欣慰地道。
御婉则是骄傲,“那可是我们家九鄢,可不得得人心嘛。”
“嗯,我们家九鄢。”纪凌珏喜欢御婉如此自得自满说我们家的时候,心被塞得满满的。
到了王府,稍微空闲的几人都等在门外。
花花一见到久别的娘亲,已经顾不得什么哭了会丢人的话了,挣扎着要从舅舅的怀里下来,一张精致的小脸都哭花了。
“娘,娘亲,花花要娘亲。”
“花花,乖宝贝,不哭了不哭了。”御婉赶紧下马,招呼都来不及跟其他人打,从玉子桓的怀里接过孩子就哄。
花花紧紧地巴着娘亲,好像是怕一松手娘亲又不见了,哭得稀里哗啦。
在路上的时候御婉就跟纪凌珏报备过花花的事了,因而见到花花,纪凌珏也没有多少惊讶的样子。
相比起花花,纪平安到底是男孩子,见到久别的父亲母亲,面上镇定,上前一步,“爹,娘。”
“平安有没有乖啊,是娘不好,不该丢下你和妹妹就走的。”御婉一边哄着花花,一边跟纪平安道歉。
纪平安摇摇头,“娘不用担心,平安有好好照顾妹妹的。”
纪凌珏摸摸纪平安的脑袋,满脸赞赏欣慰。除了爱闯祸的性子有点想他娘,其他的时候其实都还好。
纪九鄢就不高兴了,揽过平安抱在怀里,斥道,“我们平安当然是乖孩子了,哪像有些人,说失踪就失踪,说跑路就跑路。”
不管是说失踪就失踪的纪凌珏还是说跑路就跑路的御婉都被怼得有些接不上话,轻咳一声。
还是玉子桓好脾气,打了圆场,招呼两人进王府。
毕竟一大堆人站在门口也实在不好看啊。
王府里乱哄哄的,每个人都忙进忙出的,来来回回,脚不沾地。
也没什么时间叙旧了,萱宜暄拿了庚帖过来,跟纪凌珏对玉子桓和纪九鄢的生辰八字。
纪九鄢有点烦这些,“萱姐,能简单就简单点呗。”
“那直接入洞房好不好呀。”萱宜暄白了她一眼,“我可是为你好,还敢嫌我烦。”
纪九鄢被骂,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好嘛,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萱姐的这张嘴了。
御婉好笑,拉了拉纪九鄢的手,示意她到外边去说话。
“去吧去吧,知道你们姐俩感情好。”萱宜暄一眼就看透御婉的小动作,摆摆手打发她们出去,“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那就辛苦萱姐,哥哥还有阿珏了。”御婉嘻嘻一笑,拉了纪九鄢就走。
王府后面的小花园里,新种的小树也被挂上了喜气的红绸,巧手的侍女在上面挽了个好看的结,即大气又喜庆。
御婉伸手拨弄两下,却不敢动作太大,怕把结给打散了,她拿手破结,可打不出来这么好看的。
“传消息去西凉了吗?”
玉子桓和纪九鄢大婚,真正在宴请名单上的人不多,除了在北地的萧湛、御棨、萱宜暄几人,御婉能想到的,就只有已是西凉太子妃的秦潇贰了
“婚期定在那么后面的日子去,除了担心我和你哥错过消息赶不回来外,还是想等她的吧。”
纪九鄢静静地看着御婉,“知我者,阿婉也。”就像她懂御婉一样,御婉从来都是最懂她的那个人。
真好,有这样的知己好友,是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她们还如此惺惺相惜,珍重彼此。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纪九鄢把玩着红绸,细腻的布料划过她的掌心,有些痒痒的。
纪九鄢是希望秦潇贰能来的,除了御婉之外,秦潇贰是她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她们这群人啊,出生在世家大族里,表面风光无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真心以待的又有几个人呢。
至于秦潇贰,是她的朋友,也是那些年里,唯一可与她分享等候心情的人。所以她珍惜这份感情,就像她珍惜与御婉的感情一样。
消息传递出去已经快一个月了,夏天渐渐接近尾声,天气还是热得烦心,可西凉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纪九鄢既希望她能来,却也实在不抱什么希望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传这个消息给她到底对不对,会不会打乱她现在的生活。”这样想着,纪九鄢觉得,秦潇贰到底来不来已经无所谓了,能来最好,不来,希望她的信不会给她带去任何的困扰吧。
“九鄢。”御婉心里也是挣扎的,对于秦潇贰,她没有像对纪九鄢那么纯粹的感情。曾经怨过,曾经恨过,曾经愧疚过,最后虽然都已经烟消云散,可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但若是她来了,御婉也是愿意真心欢迎的。
“别想太多,她来我们欢迎,不来就留作念想。天高海阔,这一刻不相见,日后总有相见之时。”
“阿婉。”纪九鄢笑,“阿婉永远都比我看得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