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从婴儿到幼儿园，大人们这样问。
“是公的还是母的？”大一点，粗俗的同性这样问。
别人都有朋友，他渺歌没有。
上学的时候，渺歌向来独来独往。他害怕交朋友。女生喜欢接近他，但不敢看他，一看他就会脸红，说话说到一半就逻辑混乱。男生不喜欢接近他，甚至讨厌排挤他。
“男生女相。不是娘炮就是ＧＡＹ。”他们有时恶言相向。
从中学到大学，他最喜欢坐在最靠窗的座位，闷的时候，一个人看窗外随四季变幻的景色。他背双肩包，戴着大耳机，踩着单车，独自在城里与校园里穿行。
因为从小独来独往，不爱说话，他患有轻度自闭症，严重的阅读障碍症，能考上大学，全凭严苛的应试教育以及自己在父母的重压下一遍遍的死磕。
考上大学后，在父母的要求下，学着一项不知所谓的“工商企业管理”，成日神游。他对专业不感兴趣，阅读和记忆力又差，大学成绩可以说是一塌糊涂。还好，国内的大学是难进易出，他经过补考，勉强混了个毕业证和学位证。
等到大学毕业，他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所学的专业多么的大而空泛，黑压压都是人群的招聘会他是不愿意去的，只能在网上投递简历管培生，偶尔有几家公司让他去面试，一见也的相貌，再经过和他沟通，都意味深长的让他等通知。
有时候，人生得太漂亮就像原罪。女人是，男人也是。
渺歌每次出门，只要出现在有人的公共场合，难免引起或大或小的骚动，公交地铁上、电梯里、公园跑道……人们禁不住吸引的多望几眼，还有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偷拍，她们没什么恶意，可能是拍下来自己或传阅给朋友欣赏，有时候也会传到社交平台上。
久而久之，渺歌已经自己成为人群的中心，习惯了大家的关注和偷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着面无表情与淡定自若。
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眼看就要成为在家里混吃等死的啃老废柴，工作主动找上门来了。
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请问是陆先生吗（渺歌本名姓陆，后来改的艺名）？”
“是，你是哪位？”
“我是ＪＸ影视公司的经纪人，想约陆先生下午来公司面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原来，不久前，白城一个著名的街拍组织，在广场里巧遇渺歌，惊为天人，当即拍下一组街拍传到网站上，一等一的颜值，专业的街拍客，这组照片俨然是国际街拍大片。
追逐时髦的白城年轻人，惊艳于本地有这样的街拍大片，争相将照片下载下来，传到自己的微博、微信朋友圈，一时间渺歌的街拍片引起了刷屏热：
“超越都教授的男神，竟然出现在我大白城！”
“乍眼不一看，此男不是人间物。不是来自风星就是来自火星！”
“瞬间拉高了白城男人的颜值风度品位档次——”
……
那时，刚巧白城影视文化基地刚建不久，有些新兴的影视公司瞅准加盟入驻，嗅觉灵敏的影视经纪人，很快便发现了渺歌。
而渺歌本着试一试，总比做啃老的废柴的心态，去了ＪＸ公司，当天就被拖住签了十年的艺人合同。
“你很有潜质！相信我们，十年一定能打你打造成与吴ＸＸ同级别的流量男神！”
渺歌半信半疑，他原本就只想要份工作。
初进入影视公司，渺歌的表现还算正常，在公司的安排上，参加各种商业活动增加曝光度，接拍广告等，但是一个艺人要想混出头，还是要在影视歌方面有作品。
他本身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爱开口，学唱歌对他来说很是艰难，于是只能朝电影与电视剧方向努力。可是等到让他拍电影时，才发现他竟有严重的阅读障碍，别说背台本，就连记下一些稍复杂的台词都困难。
这下，影视公司才发现自己失算了，他们对着那十年的长约合同，头痛扶额。
“干脆就让他做个最重要的花瓶得了。什么ＭＶ啊，电影客串啊，没有台词的那种，让他多露露脸，其它就接一些广告，去企业商业活动跑跑场子，能赚一点是一点。”负责人叹气的计划。
“就是可惜了他那张盛世美颜。”经纪人也跟着叹气。
“现在漂亮的人还少吗，整容业那么发达！没有内才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一次，公司的几个管理在一个房间里高声讨论，他在另一间房间里百无聊赖的等待安排，他们言词尖锐，也丝毫没有顾忌他。
他不要做废柴，也不要做花瓶！
渺歌着急，他不服输，向纪纪人争取演电影，从小角色演起。
“演电影？台词你读得进记得住？”经纪人没好气地斜他。
“一遍记不住，我读十遍。”渺歌说。
经纪人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摇头，“那就先从简单的开始吧。”
他开始争取到了一些客串的角色，背人读三遍就能背下的，他背三十遍。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大堆文史哲的书，每天逼自己看，还报了演员研究生班课程。
勤能补拙。虽然跟正常人相比，渺歌的阅读力和记忆力还是差距较大，但不是完全没有起色。他演的每个小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都演得入神，耐人寻味。
他也一直有戏拍，只是因为他本身的条件受限，公司里总是不敢将重要的作品交给他来挑大梁。
在那时，他遇到了同样对他惊为天人的江闻页。
他们相逢于他的人生微时。
他躺在片场堆杂物的房间里，拿着台本练习阅读记忆，她撞见，好奇地坐在一旁，等他背完。她不是来坐坐，有时候和他讨论里面的台词，有些给他带好吃的。
久而久之，他们成为了朋友，他才知道看起来来那么年轻时尚的她，竟是与影视基地合作宣发的ＴＳ文化公司的老总。
对女影星，他太过漂亮没有安全感，又没有权势成不了依傍，对男影星，他是讨厌的同性竞争存在，而对于普通人，他又是高不可攀的普通人。所以主动接近，貌似无所求的江闻页成了他惟一的朋友。她经常来看他，带他一起出去玩，让他的生活除了演戏背台词外，更加丰富多彩。
但是人怎会真的无所求呢？
渐渐的，在她朋友暧昧挪瑜的玩笑里，在江闻页偶尔不自觉流露的小女儿情态里，他明白了，江闻页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这份感情，是他承受不起的。
他也喜欢她的俏丽、时尚，有能力又有个性。但也只是止于喜欢。
他从小到大，受到太多异性的关注与追捧，好似心口有个燃点很高的阀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让他燃到那个温度将阀门打开。
但不管怎样，他珍惜着穆离春对他的这份情谊。他没有排斥也没有接受，在外人看来算渣的行为，她也不怎么介意。
她从来没挑明，从来没给他压力。只在偶尔彼此都喝醉了，酷酷的用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们就这样，陪伴着也不错！对不对？”
“对。”
……
渺歌躺在副驾驶的靠椅上，车载音乐电台播放着前阵子很火的流行歌曲《往后余生》，
“往后的余生
我只要你
往后余生
风雪是你
平淡是你
清贫也是你
荣华是你……”
很煽情的调调和歌词，他一睁眼，瞥见一行眼泪从江闻页的眼角流了下来，晶莹透亮，他看得触目惊心，立即再次闭上眼。
“到了。”江闻页清清冷冷，没有情绪的声音，对他却是永远如一的温和。
他再次睁开眼，她眼角的眼泪已经消失，对上他的是一张微笑的脸。
他们一起下车，从车库里上电梯回家。两人并肩面向电梯门，一如既往地沉默以对。她是公司女老总，气质本身就时尚偏酷，他是当红男明星，也以面瘫耍酷知名，所以两个都酷的人，在一起便经常酷酷相对，没什么毛病。
渺歌以前对一切习以为常，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也许是受了这一番折腾刺激，突然间想的多了起来，开始审视自己、审视自己与江闻页之间这么多年相敬如宾式的相处。
渺歌以前对一切习以为常，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也许是受了这一番折腾刺激，突然间想的多了起来，开始审视自己、审视自己与江闻页之间这么多年相敬如宾式的相处，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奇特的存在，明明像情侣一样相处着，甚至住在一起，却不是情侣。
进了屋，渺歌上二楼自己的卧室，江闻页去回一楼自己的客卧。她似乎第一次遗漏了像往常千年如一日的“晚安”。
渺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躺在自己的榻榻米上，打开手机，收到青葙发来的微信消息，“为今天的事给你造成了不适，再次向你道歉。我们也是乱中想乱招。我知道，不管我们都经历了什么，曾经和现在的我们都是内心受苦的人。”
渺歌闭上眼平躺，将手机搁在自己的胸口，没做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