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到,他听得到的。跟爷爷问个好,好吗?”他诱哄着小泽,他猜想父亲一定听得到的,虽然……小泽身上也留着沈家的骨血,黑爵阎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伤痛,随即淡然开来,他相信父亲会原谅他的,对么,爸?
“嗯……那好吧。爷爷——爷爷?”小家伙对着空气喊了两声,稚嫩的童音里充满了迷惑,“坏蛋大叔说你听得见我的叫你,你听得见吗?嘻嘻……我跟你说哦,坏蛋大叔羞羞脸,这么大人还哭了呢,我的手里握有证据哦……嘻嘻……”
“坏小子,趁机损我是不是?”仿佛被小泽感染了,他亦微笑起来,对着水晶阁大喊道,声音里有些颤抖——
“爸!你听得见吗?我带儿子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倏地,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将披在小泽身上的薄毯轻轻吹起,小泽不禁冷得打个哆嗦,黑爵阎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小家伙紧紧揣在怀中,眉宇间掩饰不住笑意,“听到了,他听到了!”
“咦……怎么感觉怪怪的哦?”小家伙往黑爵阎怀里瑟缩一下,忽然觉得阴风阵阵。
“呵呵,别怕,爷爷不会伤害你的。来吧,我带你去见妈妈。”像是肩膀上卸下了一个很沉很重的担子,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在这一瞬间,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莫名地感动起来,默念着:爸,你也放下了么?
他轻吐了一气,眼前似乎明朗起来,抱着小泽转身步出水晶阁。
“好耶,去找妈妈!”小泽开心地叫起来,也许因为这阵苏冷的阴风,也许是因为小手掌中那颗温热的眼泪,莫名地让小家伙贴近了黑爵阎的胸怀,刚才的争执早就抛诸脑后了,“爷爷,我们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那时你别睡着了哦……”
★
第二日,清晨。
蔷蘼抱着小泽,松软的一觉,睡到大天明。
睁开眼的那一刻,一抹光束透过窗帘射进来,有些许暖意。
侧过头,看了一眼仍在床头睡得安稳的小家伙,她泯然一笑,轻轻掀开被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玻璃门,步入阳台上,才发现已是一片晴空,和煦的微风,夹杂着香草叶的味道,沁人心脾。
从阳台眺望,可以见到黑家的一大片庄园,虽说全部是黑色建筑,但造工一点都不含糊,甚至是精雕细琢,每一处都有考究。
站在阳台上的视野,果然是如黑爵阎那种人的风格。将世界掌控在手中,放眼望去,全数收进眼底,包括——
小木屋!
她有些惊讶!这个位置,竟然能看到小木屋!
并且能透过小木屋的窗口,看到里面的情形,虽然距离较远,但若用望远镜一看,她敢保证,绝对尽收眼底!
心不禁扑腾扑腾地厉害!那是一种恐惧和后怕,也许带着一点其它的异样滋味儿,黑爵阎的卧房阳台,竟然能看到她的小木屋!
因为小木屋相对来说比较偏僻,因此,为了让光线明朗,她几乎很少拉上窗帘,如果……如果说黑爵阎有心要窥视她的一切,那么她根本逃不脱他的眼光!
这的确是一件令她震惊的事情,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那么说……她曾在小木屋那些年来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想,他就随时可以看到,是么?
她无法体会胸口那抹堵塞,但愿是她想多了,也许像他这么高傲的人,根本不屑偷窥她的小角落!
“妈妈,你在看什么?佣人叫我们下去吃饭了。”
小家伙的身子突然窜了出来,一脸兴奋地抱住蔷蘼的大腿,笑嘻嘻地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妈妈妈妈,坏蛋大叔说今天给我们煮面条吃哦!”
蔷蘼垂下眸子,怜爱地弯腰抱起小家伙的身子,自从昨晚黑爵阎将他抱紧房里之后,小家伙一直说个没停,她很好奇,父子俩在那短短的半个钟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变,让小泽不再恼怒黑爵阎。
可是当她问起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用手指捂住嘴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直说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我说宝贝,什么时候你跟你的坏蛋大叔这么有默契了?居然开始期待起他的早餐来!”蔷蘼无奈地笑着,爵这几天以来的变化,着实也让她暗暗震惊。
都说女人善变,原来男人也可以如此,是么?
尤其是昨晚,他对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她这辈子都从来没有奢望过的事情,他竟然跟她道歉?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嘻嘻,这是秘密,我答应坏蛋大叔守住秘密,他也答应我以后对妈妈好一点。”小泽伸出手,搂住蔷蘼的项脖,事实上,昨晚黑爵阎抱他从水晶阁里出来的时候,就说这是父子俩、男人跟男人的秘密,他答应不告诉妈妈,那坏蛋大叔就答应对妈妈好一点。
小泽道出这句话后,蔷蘼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以后?”
“嗯!他还答应我,以后都不凶妈妈,以后都给我们做早餐,以后都带我们出去玩哦……妈妈,坏蛋大叔要是都做到了,我是不是要叫他爸比了呢?”
小家伙歪着小头颅,瞳眸里是清澈的童真,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对他们好一点,就很容易俘获他们的心,尤其是父母。
蔷蘼挑眉,“那么小泽,想要叫他爸比了吗?还是说,以后都希望和爸比在一起了?”
她有些失落,儿子心向着父亲,是天性使然,她无法阻止,但是心还是会酸酸的,那个男人是这么容易被原谅的么?为何她做不到?
“当然希望爸比和妈妈,还有小泽一起快快乐乐的呀!妈妈的问题好奇怪哦。”小泽不明白爸比和妈妈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从昨晚来看,爸比其实也不是很坏吧?否则,坏人怎么会流眼泪呢?
“……”
她不再吭声,儿子现在还小,不会懂她的感受,男女之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毕竟不像亲人,因为有相同的血缘,即便是分离,身上那层血缘还是无法断掉,而她和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没有这层羁绊,那么关系就会变得脆弱很多,分离了就是彻彻底底的分离!
★
蔷蘼洗漱完之后,牵着小泽的手下楼吃早餐。
因为早晨的发现,和小泽的那番话,使得她的心惴惴不安起来。
这真是可怕的矛盾,一方面惧怕黑爵阎的暴戾,一方面又惶恐他的温柔,终日总是在惶然不安中度过,太没有安全感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平静可言。
“都下来了?唔,面条已经煮好了,快来吃,不然都糊了。”
黑爵阎将系在身上的围裙卸下来,像个居家的爸爸一样,虽然仍是有些不自然,毕竟他浑身的气势给人一种压迫感,即便是围裙在身上,也全然不失他的王者气势。
“好耶!我要吃火腿鸡蛋!”小泽兴奋的爬到餐桌前,“嗯……好香哦,坏蛋大叔,你以前是做厨师的吗?”
蔷蘼跟着入座,神情有些紧绷。厨师?她完全无法想象他做厨师会是什么样子?拿着一把菜刀切肉?怎么看怎么像变-态杀人魔!
扑哧一声,她为这个想法不经意笑出声来。
“怎么?你是在嘲笑我吗?”黑爵阎坐下来,一双炯炯的眸光紧紧盯住蔷蘼的脸蛋,微挑剑眉,“哥哥死后,我在法国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几乎都是自己煮面条。”
他轻描淡写,随即转过头看着小泽乐呵呵地吃着:“慢点,别噎着。”
然后低下头,拿起筷子吃起来。
仿佛被父子俩热气腾腾的汤面味道感染了,蔷蘼也拿起筷子,跟着吃了起来。原来他在法国呆过一段时间,耀司的死怕是对他的打击很大吧。
想起曾经看过耀司写给他的那封信,想起妈妈曾让她记住的脸庞,心里划过一阵落寞,这也许就是爵如此恨沈家的原因吧?
可是,妈妈也是爱着耀司的,不是么?为什么却和雅歌结婚了?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当三人享受早餐的美味时,黑嫂从餐厅门外匆忙跑了进来,急忙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先生,外面来了一个女孩儿,说是一定要见你,保安在外面拦都拦不住。”
黑爵阎不悦地拧眉,抬起头扫了黑嫂一眼:“黑嫂,一大早的大惊小怪,没看到我正在吃早餐?”
这道冰冷的声音不禁令蔷蘼打了个寒颤,好熟悉的感觉!似乎这才是属于黑爵阎的味道……原来他没变过,对黑嫂仍是那么冰冷,她明显听出了他的不悦!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那……那个女孩子该怎么处理?轰她出去吗?我可不敢呢,因为……因为……”
黑嫂吱吱呜呜起来,眼神里有着闪烁,不敢直视黑爵阎的眼睛!
“因为什么?”他不耐地吐道,似是厌烦这老巫婆打扰了他难得的雅兴,他便是如此冷执之人!
“因为那个女孩说……说……”黑嫂闪烁其辞。
“说什么!”黑爵阎的眉拧得更紧了,放下筷子,拿了手边的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等待着黑嫂的话语,那挑眉的神情似是在说,黑嫂最好说得不是无聊的小事,否则一大清早坏了他难得的好心情,他绝不会这么容易罢休!
“她说……怀了先生的孩子!”
黑嫂话音刚落,整个餐厅立即鸦雀无声,气氛有丝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