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敢,因为在那里,他什么也没有了,严厉却爱子的父亲,温柔而慈祥的母亲,那个大大的院子,可以让他和楚琳一起奔跑玩耍的院子,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且他也没有脸面去见那条巷子里的人。
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以前的他,被父亲打晕,那一天,他没有上战场,但是南越的军人们上了,他们拼死拼活,牺牲巨大,损失惨重,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是他们是在沙场上战死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每一个人都是南越的英雄,每一个人都应该值得尊重!
因为他们付出了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生命,就凭着这一点,他们也是伟大的,他们应该和他的父亲,南越的大将军,同样战死在沙场上的人是一样的,都应该得到天下的尊重!
可他呢?他什么也不是!他是个懦夫,他没有上战场,他在大帅的营帐内睡了一觉!好笑吗?他睡了一觉,什么也没有做。他是个逃兵,一个可耻的人!
现在的他,即便是那里的人原谅了他,他也不会回去,因为现在的他,手上沾满了那些肮脏的人的鲜血,而且他还没有报完仇,只要报完仇,他就可以和楚琳一起回去,再也不做这些肮脏的事了,他把楚琳当作是妹妹一样,妹妹很单纯,很善良,不会杀人,那他就让她不杀人。
现在虽然他没办法做到,但是他可以让妹妹先去杀一些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样的话,琳琳的心理负担就会少一些,毕竟那些都是杀了就会大快人心的坏人,所以琳琳应该会以为自己不是在做杀手,而是在做女侠吧……
想着,江羡的目光不禁温柔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长剑,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江羡有些出神,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黎疼痛的皱了皱眉,他有一种全身都快要散架了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想,那个小兔崽子是趁机把我揍了一顿吗?等到他醒过来,他一定要给他好看,不把他抓过来一根骨头一根骨头的拆掉,他金黎就不姓金,姓银!
金黎的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眨了眨,打了个哈欠,看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不满的撇了撇嘴,不耐烦的喊道:“来人啊!把屋子给我点的亮些!将军府又不差那点蜡烛钱,给我使劲点!”
江羡放下手中的剑,玩味的看着金黎像把这里的密室当做自己家一样,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盯着。像是在屏风后面一样。
金黎突然打了个冷战,立马坐了起来,又来了!那个如芒在背的目光,那个让人汗毛直立的目光,那个小兔崽子还没走!金黎立刻转头四处看,也没有看很久,因为江羡实在是太明显了,正对着蜡烛的烛光,微弱的黄色光芒照耀着他的脸庞,英俊清朗的脸在这里让金黎看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江羡笑了,他抿唇微笑,像是一个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像是阎王座下纯朗诡异的白无常,总之让金黎极为惊恐,他大叫道:“你是谁,你怎么还不走!我没有做错事!不要带我下地狱!”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双手,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江羡从容的看着金黎癫狂的模样,幽幽的问道:“怎么?金大将军难道……还像小孩子一样怕黑吗?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没有多余的蜡烛,我能给你点上一只,就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要更多的?没有!”
金黎咽了咽口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您这里没有多余的蜡烛就算了,哦哦,不对,就算是有多余的蜡烛也是给您用,就不用给我这个小人物拿出来了!……等会?你这里?”金黎一开始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像是青楼里的小妓女们讨好宾客的样子,后来才发觉不对劲,这里不是他的家吗?怎么变成他的地方了?又开始理直气壮的反驳,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江羡也不在意,还特地站了起来,让道一边,让金黎顺着烛火看清楚。江羡笑着,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金大将军,完全不足为虑啊,简直是蠢到家里去了。
金黎的脸慢慢变得惨白,因为他看清楚了,这个地方是一个密室,漆黑漆黑的密室,只有一只蜡烛,根本不是他的卧房,更不是他的密室!
金黎僵硬的转过头来,恨恨地咬了咬唇,说道:“你想干什么?”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江羡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了,他绷着脸,拿起小石桌上的剑,冷冷的盯着他,问道:“这剑,是谁的?”声音冰寒,像是二月里甘地的寒潭。
金黎看着那把剑,心头一跳,他记得,这把剑,好像是原来的南越的大将军的佩剑吧,当时在别人家看到了,金黎见它削铁如泥,极为锋利,于是便和那位人说了一声,也没有听他愿不愿意,就把这把剑拿走了,这也是他一关的风格。没有不问自取,就是已经是给了那人很大的面子的。
现在看到面前的小兔崽子突然拿出来,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他就想先打马虎眼,睁着眼睛说瞎话,说道:“这是我的剑呀,我让工匠做的,有人给了我一张图纸,我见这张图特别好看,而且那人和我保证,这剑绝对断铁销金,所以我就找人给我造了一把,原来少侠你是想要这把剑啊,那就拿去吧,我花了这么多的银两,就当交少侠一个朋友!”要不是刚刚醒来,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还是有些虚弱,金黎或许都会给江羡拱拱手。
江羡冷笑一声,打算顺着他说,看最后能挖出什么,当然,要是什么他想听的也没有听到,那么金黎照样要死。
“是吗?那就给我好了,我还有个妹妹,我觉得这种剑挺好用的,要不你给我图纸?我再去打造一把,省的再花你的银两!”江羡故作信任的模样,淡定从容的说。
金黎一慌,眼神开始闪烁,“这……这……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憋红了一张脸,最后终于说出了一个理由,“……那……那张图纸早就找不到了,已经很久了,我也不知道在哪个典籍里,不如你把我送回去,慢慢找?”金黎的眼神开始散发着幽幽的光辉。
江羡眯起了眼睛,说道:“不行。记不住图纸,找不到书是哪一本里有,那你总该记住了给你图纸的人是谁吧?来,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自己去找他。”
金黎恨恨地咬住了嘴唇,眼神凶狠,眸底闪过一丝毒辣的意味,如果不是他浑身没力气,那么眼前的这个小兔崽子早就不在人世间了,哪儿还有他在这儿和他耀武扬威的。
江羡看金黎不说话了,冷笑一声,“不说话了是吧?没话说了是吧?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问这些,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瞎编的这些话,到底是有多么的愚昧无知加可笑!”他看着这把剑,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花纹,眼里带着崇敬,说道:“这是我的父亲,南越大将军江昭成的佩剑!削铁如泥,翻手间便可断金。”
金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江昭成的儿子!虽然当年的战争他也有参与,但是总指挥不是他,他当时还没有爬到这个位置。这江昭成的儿子……应该不会找自己算账吧……
金黎慌了,他还不想死,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背这么大的黑锅!他要澄清自己!于是江羡满意的看着金黎急急忙忙的地开口道:“江公子,你要相信我,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把剑……这把剑不是我的,是我从刘温那里拿来的!”
江羡皱了皱眉,“刘温?他是谁?”
金黎急道:“京兆府尹!京兆府尹刘温!我实在他家看到的!”
江羡低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许久,他抬起头,眼睛看向金黎期许的目光,英俊清朗的脸上展开了一个笑容。
金黎也笑了,他以为江羡高兴了,他的命保住了。金黎的眼底闪烁着,阴狠的目光一只跟随着江羡。
下一刻,金黎倒在了江羡的面前,金黎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江羡冷哼道:“这么容易就出卖朋友,还知道了我这么多的事情,你不死,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