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轻轻的推开门,空空的房子里落了些许灰尘,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走的时候房间里的东西他没让下人动,所不出为什么,就是不想被人破坏了她弥留的气息。
那时候穆凌还不肯定自己的心,脑中还回放着她盯着花园里的栀子花与小丫头笑闹的样子,灿烂甘甜,很庆幸她最美的时候他有看到。
被子在床上叠的整齐,粉色的被褥透着女儿家的味道,是她身体好些的时候他吩咐下人换的,捏起落在上面的一根发丝,他是不是还有感谢小丫头打扫时的粗心。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勒出了道道肉痕,拇指轻轻的捻着,松开,又将发丝放回原位。
这一刻心中对她的思念又增加了几分,渴望着随时看到她的身影,就是随时,他要去见她,越快越好。
老管家沉默的看着主人一丝一毫的举动,从当初抱着姑娘进府时起,他就知道公子对姑娘的不一样,不止是热心。
“把门锁好。”穆凌吩咐身后的管家,然后大步向府门外走去,连轿子都没有备。
穿梭在热闹的集市,似乎面前的每一个人都变得异常碍眼,从没觉得这条路很长。
“穆公子,今天不……”来店里喝一杯。酒楼的店小二看着以往都很悠闲自在的穆公子怎么今日这般匆忙,往后看看,也没人追来,继续招呼路人,盼望着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穆公子……”以为骑在马上的中年人热情礼貌的向从身旁经过的穆凌打招呼,同样遭到了视而不见,不对,是压根就没被看见,被人藐视的感觉很让人不不痛快,连着身下的马都看着多了用积分不顺眼。
“你说你个没用的东西,什么西域良驹,这么大个头都能让人视而不见,我抽死你个似畜生……”
“嘶……”马被他突然狠戾的一抽,顿时惊恐狂奔出去,原本热闹祥和的街市顿时乱成一团。
“马惊了……”周围的百姓立刻开始向两边逃窜,再快的反应也来不及,好多人被马蹄踏伤。
穆凌终于到了春玉堂的门口,午后的春玉堂才开门,许多姑娘是被老鸨硬从被窝里给骂起来的,脸上还带着不甘于不敢发泄的怨气,一夜夜的熬着能起得来才怪。
“这谁一大早的没长眼……”一个姑娘被匆匆往楼上走的穆凌撞了一下正要开骂,一见是他赶紧闭了嘴,别说是常客,就算不是,她们也没有骂客人的份。
“哎呦,是穆公子,都怪奴家眼拙,竟然没认出是您……您怎么走这么快啊……”她还没讨好近乎呢。
“死丫头,你长本事是不是,还敢大呼小叫的嚷客人,快给老娘滚回去梳洗。”老鸨不知道又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就开始骂。
被骂的姑娘灰溜溜的钻回自己的房里,这时候可不敢触妈妈的眉头,她可没那个找死的气焰。
老鸨看眼听话的姑娘,赶紧追着刚上楼的穆凌,听话的解决完了,这就该解决不听话的了,“穆公子,穆公子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您今天来的可够早的啊……”
穆凌看都没看她一眼,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定银子塞给她,继续往楼上走。
老鸨拿着银子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别看她一把年纪了,这追银子的速度可不比那衙门的捕头差,继续盯着楼里的姑娘去,反正这个店也不用担心他能折腾出什么事来。
这楼里的姑娘不比那戏班子里的花旦差,那琴棋书画歌舞说唱都是看家的本事,那个不是日日苦练出来的。就连那走路的姿势,步子迈多大,腰胯摆多少度,笑的时候咧多大嘴,露几颗牙,都是有门道的,天资再好没有那勤奋跟着,也一样出不了风头兴不起浪。
莺羽身为春玉堂的头牌,更是不能把这看家的本事不当回事,何况她的仇恨她的指望,时时刻刻都在驾驭着她的心。
这才刚准备开嗓子,就见伺候的小丫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她喊:“姑娘,穆公子来了,您快去看看。”
“他怎么来了?”莺羽内心一片慌乱,手里的丝帕被她攥紧,他还来找自己干什么,她在他心里算什么?不,她有什么资格在他心里,顶多就是在他眼里,呵呵……恐怕以后连如他的眼都不可能了吧,事到如今还有那个必要了吗?
“他从那面来的?”莺羽问。
“从正门。”
莺羽快速从阁楼的旁门冲回自己的屋子,她急急的身影真好被找上来的穆凌看到,“莺羽……”
莺羽快速将门关上,差一点夹了穆凌的手,倚靠在紧闭的门扉上,眼泪瞬间落下。没见到的时候也许只是藏在心里的哀怨,可是当看到了,那事实就再次被扒到她的面前,想万千根针,一起刺进她的心,不光刺,似乎还要将她心里的肉一下下的拨弄着。
“莺羽,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穆凌没有了从前的潇洒淡然,他迫切的想看到门里面的人,迫切的想要她懂自己的心。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有我的迫不得已。”
“与我何干。”莺羽冷冷的回答,她不想让他听出自己的哭泣的声音,她不想哭的,抹了把脸上的泪,可是它怎么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怨怪自己此刻的没骨气,哭什么哭……
“怎会与你无关?我想……我想……”他想什么?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在向她解释什么?
莺羽苦笑,他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他逗弄的玩物,突然玩物不在他那了,他有些舍不得,所以哄哄……
“我……我……”他要怎么说,“莺羽,我喜欢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就随时被你羁绊着,或许是你温婉的样子,或许是你开心的笑脸,也或许是你倔强的执着……”穆凌伏在紧关的门上,小声的诉说着,这些他早就感受却不明白的感觉。
喜欢……他现在来说喜欢自己,莺羽压住自己的胸口,真的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吗?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他要娶的是别人,是别人!
“我也可以娶你……”他突然说出了这句,穆凌得不到莺羽的回应,更显慌乱,这对每个男人都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他却觉得惭愧万分。
莺羽骤然转身,看着门外透进来的那个身影,觉得万分可笑,可以娶你……哈哈,她莺羽不屑做人的妾室,现在不,将来不,永远都不会,“穆公子的盛情我承受不起,莺羽不过就是个弹唱卖笑的妓子,受不起太大的恩宠,穆公子请回吧,改日穆公子再有了闲情逸致,莺羽定当好好招待。”
穆凌听出来了,她生气了,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她的心高气傲,她的不容侵犯,他怎么能说出那么混账的话,“不,莺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会娶你,只娶你,只是现在不能……”
莺羽从没有这样的烦乱过,她冲进了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泪水浸湿了被褥,是求而不得的伤心,是彷徨无助的恐惧,这些情绪只能让她更加的瞧不起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能交出自己的心。
其实她都明白,毕家跟穆凌之间的相互联系,穆凌对毕家的重要,而毕家对穆凌的重视,联姻是最好的羁绊,既能笼络住穆凌的忠心,又能是穆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穆凌再厉害也得有个主子,没有了主子他也是鸿鹄不得志。
可她明白又怎样,那些关她什么事,为什么她躲了,他却还要追来,见不到了至少可以选择遗忘,眼不见为净。
“莺羽,你开开门好不好……”穆凌额头有些颓然的抵在门上,“莺羽,我会给你……”给她什么,他突然觉得她想要的他此刻都给不起,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要求过。
“呦……这头牌就是不一样,还敢让穆公子扒着们求见,这架子摆的够大的。”一个姑娘路过的时候故意拔高了声调。
“莺羽,你打开门,事情会有转变的,你相信我。”穆凌没有理找事的人,继续怕打着门。
那姑娘本来都走远了,可是看着里面没动静,外面的穆公子又那么低声下气的,好似她曾经的黯淡无光瞬间找到了可以比对的机会,“穆公子,人家心高气傲,不如燕儿陪您好不好?”
穆凌的目光瞬间射过去,冰冷如刀:“滚……”
那姑娘被他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溜溜的跑开了,嘴里还嘀咕着,不就是脸好看点,琴好听点,舞跳的好点,歌唱的动听点……越想越没了气焰,人家的确哪都比她好。
拿出小铜镜,照了照画的妖冶的脸,此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难怪人家扒着门都要见上一面。
“莺羽,你在我府中住的屋子我都没叫人动过,我怕没了你的影子,那天,你看着花圃中的花,笑的灿烂无比,就连正午的太阳都被你比了下去……”
穆凌转过身,后背依靠在门上,口中碎碎念念的说着,莺羽听着门外的声音,眼泪却越流越多。
穆凌说了许久都不见莺羽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