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默良久,太子才又开口了。
“现在我在朝中提议通过通商往来和平解决这塞外叛乱之事,但是毕雍那老家伙处处和我作对,这件事情实在叫人难以解决。”太子语气无奈,但又带着坚决,“塞外也越来越乱了,说不定也有毕雍的人在暗中捣鬼。”他饮下桌子上莺羽为他倒的酒便陷入了沉思,估计是在考虑如何对付毕雍。
毕越筠也跟着沉默了起来,现在毕雍权利很大,还诡计多端,他们绝对不能鲁莽行事。
里面两个人短短的一番对话却让莺羽陷入了沉思,她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信息,根据这些信息,却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莺羽走到雕刻满精美图案的木窗边上,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天空,和淅沥如歌的江水,不知在想什么,纤细的双眉皱成了一团。
毕雍反对太子的通商往来和平解决塞外叛乱之事,然而穆凌却因切断了他们的经商之路而遭到刺杀。这其中的关系,有着说不出的各种细微的巧妙和巧合,实在是很蹊跷。
为什么他们的做法最后的目的都是推倒太子通商往来解决塞外叛乱之事的建议?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毕雍指使穆凌去做的,而穆凌从一开头就是毕雍那边的人!
莺羽记得他们遇刺后,莺羽问过穆凌到底是何人刺杀他们,为何刺杀他们,但穆凌却一直推开这个话题,犹豫不说,现在看来,想必就是因为那是毕雍指使的吧。
莺羽的心纠结万分,不知猜的对还是错,但是现在所有的事情矛头都指向了穆凌是毕雍那边的人,可是毕雍可是灭她满门的仇人啊!
是猜错了吗,还是这根本就是事实?
她不肯相信。
莺羽失望的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琥珀般的双眼里的藏着的难过与不解。
毕雍是杀死他们胡家全家上下的大仇人,是她莺羽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人,她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了给胡家上下报仇雪恨,谁也阻止不了她复仇。
但是穆凌是她上一世爱了一世,为他而起的男人,即使知道了穆凌只是在利用她,但是感情这种事,哪能说忘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哪能说不动心就真的不再关心。
现在发现穆凌是毕雍的人,毕雍是杀她满门的人,那穆凌跟当年胡家被满门抄斩的事是不是也脱不了关系,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莺羽紧握着拳头,长长的指甲由于她的过分的用力而陷进了肉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液,心底里的恨意让她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痛苦又绝望的闭上眼。
在窗边站了许久后,莺羽抬头对着窗外紫红色的天空叹气,还莫名的自嘲了声:“莺羽啊莺羽,你还是不长记性,当初他怎么对你的都忘了吗,当初怎么含泪而死的都没感觉了吗,如果穆凌真的是毕雍的人,那我又何必对他有怜悯和不舍,到头来我也只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呀,不久后,还是会收到他和毕笙的成亲贴不是吗。”
莺羽突然笑了,现在她不再像前世那么朦胧和笨拙,少吃了很多苦头,而且复仇的条件更充足了,这不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吗,又何必再纠结于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繁星黑空下的她,笑起来如一顿陷入深墨里的罂粟花,妖冶又致命,那身轻纱红裙在黑夜里被三月的晚风吹起,宛如画中仙那般美。
毕越筠刚和太子谈话完,一打开房间的门就看到莺羽,不由有些呆住,但是他的眼睛突然就注意到一个刺眼的地方,眉毛立刻皱成八字形。
“手怎么弄伤了”毕越筠有点责备的拿起莺羽的手。
那是刚刚自己的指甲抓伤的,毕越筠不说她也不知道。
“和太子谈完话了?”莺羽任由毕越筠不知从哪弄来的纱布帮她包扎手。
“嗯,刚出来,就看到你这样了,怎么怎么不小心。”毕越筠的语气带有责备,但还是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关心。
“谈论了很重要的事吗?”莺羽的眼睛盯着毕越筠的脸,但他却只顾着给莺羽包扎手。
等包扎完后,毕越筠小心翼翼的牵着莺羽下楼梯:“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了”,随后又道“下楼梯也要小心点。”
他们到了江边,那里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那是春天特有的。三月份的夜晚还是有点寒冷,一阵轻风吹来,只穿着纱裙的莺羽有些发抖,毕越筠见此赶紧把披风脱下来给莺羽披上。
“还冷吗?这个时候的风很凉,吹多了会生病,要不坐马车上赏花吧。”脱开黑色的披风后毕越筠一身白衣,看上去意气风发,宛如这三月的春风,时寒时暖。
“没事,坐马车上赏花,感觉那花就不如在江边看的美了”,莺羽笑道,“前面有个小集市,看起来不错。”离他们不远的集市上点满了灯笼,橘红色的灯光照在莺羽的脸上让她没了平日里的那份清冷,反而更加活泼可爱了。
此时的另一边,毕雍正在召见穆凌。
毕雍坐在上等红木摇椅上背对着穆凌问话:“你和毕笙的婚事,何时候准备准备?”
毕笙就坐在毕雍身旁给毕雍倒茶,听毕雍这么说心里乐开了花,但又用眼神看下穆凌,娇嗔道:“爹,穆凌刚来你们就先谈正事嘛,这种事先不急。”
毕雍笑着摸了下毕笙的头,对穆凌道:“毕笙不急我这个当爹的急,所能把小女托付给我信得过的人我当然放心,你说如何?”
穆凌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听毕雍说完后他微微点头,随后又道:“最近塞外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且太子可能随时都有新动静,我还得观察他一阵子,至于与毕笙的婚事,等过段时间我会好好操办的。”
“好,好,好”,毕雍连说了三个好,喜笑道,“你记住你得为你说过的话负责就好,今年三月份气温宜人,听说郊外的江边的花开的甚好,你带小女去逛逛,那小丫头在家里闷了很久了。”
毕笙一脸期待的看着穆凌,穆凌看是毕雍下的命令,便听命从事了,但是心里却想着莺羽在春玉楼过得如何。
“事不宜迟,那我们快点去吧,万一去晚了花灯会结束了那就不好玩了。”毕笙从椅子上跳下来,及腰的长发跟着她一起调皮的跳动,那双灵动的杏眼充满了满足愿望的那种兴奋,咧嘴笑起来脸颊旁边还有对梨涡,那天她穿着粉色的纱裙,俏皮可爱宛如一个动人的小妖精。
他们坐上了官用的马车,毕笙扯着窗帘上挂着的流苏玩耍,兴奋的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而穆凌却在一旁闭目养神,对毕笙的各种话题毫无兴趣。
马车一路狂奔,跑的飞快,他们很快就到了郊外的集市,但是花灯会已经开始了。
那几条街里的所有人都戴着各种模样的面具,看不清他们真正的样子,毕笙看了顿时玩心大发,拉着穆凌去小摊子里买面具?
“穆哥哥,我们也买两个十二生肖的面具吧”,她在小摊子里认真的挑选了两张面具,高兴的放在穆凌面前晃晃,“喏,这个给你,你跟爹爹一样,所以大老虎最适合你们了!”
“毕小姐,现在人多,我得保护你,戴着这个面具不方便。”
“穆哥哥,你都是我未婚夫了,为何还待我如陌生人般,说话总是如此客气。”毕笙两只杏眼泪汪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语气很不开心。
“你我还未成婚,若举止或许亲密,怕对此小姐名声不好。”穆凌依然还是那张冷漠的脸,语气也没点温度,对着毕笙泪汪汪的眼睛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管,穆哥哥你就戴上嘛,这次好不容易和毕笙出来逛花灯会的,更何况爹爹给我派克好多保镖,不会有事的。”毕笙拉着穆凌的衣袖左晃又晃。
穆凌拗不过她,只好把面具戴上,毕笙见状立刻喜笑颜开,拉着穆凌走进街道里。
今年参加花灯会的人很多,各种样式的花灯高高挂在空中,人群熙熙攘攘,莺羽觉得带着面具看不到脸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美,上一次参加这种花灯会还是很小的时候了。
莺羽戴着半只猪的面具,跟毕越筠在街道上行走,突然面前冲过来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姑娘,直接撞倒了莺羽。
“啊,对不起!”毕笙站在莺羽身旁,不知所措。
“你怎么……”毕越筠生气的指着面前那个粉纱裙的小姑娘,刚想说她几句却被莺羽拦住了。
“不碍事”莺羽对她笑了笑,打算往前走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穆凌。
虽然戴着白虎面具,但是这个身影这个走姿莺羽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怎么了。”穆凌把手里的棉花糖递给毕笙,问候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小心撞到人了……”毕笙越说越小声。
穆凌转头看向旁边的人,顿时有点愣住。
他认出了那是莺羽。
穆凌突然抬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莺羽看,稍微皱眉。
莺羽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也抬手把面具取了下来,看穆凌的眼神正如穆凌一般冷漠。
“穆公子。”莺羽语气不带温度的叫了一声穆凌,语气冷漠的像他们现在才认识。
“你怎么在这?”
“在春玉楼里待的闷,跟友人出来散步”
穆凌看了下莺羽身旁的男子,应该就是那天为她过生辰的毕越筠,他一言不发的牵着毕笙走了。
“我们也走吧。”毕越筠拉着莺羽往穆凌他们的反方向走。
没有人注意到,刚刚穆凌站的那个位置掉下了一条被折断的精致的红豆簪子。
……
莺羽跟着毕越筠到了她的府邸,然后有人叫走了毕越筠,莺羽无聊,就一个人乱逛着,竟不小心听到了太子和毕越筠在争执,听完之后,莺羽连忙走开,免得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