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半推半就的又喝了一杯，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眼前的女子笑意越发明显，灿烂的，得意的，笑容似乎闪烁的星光，忽明忽暗的，在他眼里闪烁不定，穆凌定了定神，想看清这眼里的星光到底是如何的闪耀，却发现甚至越发的不够清楚了。
莺羽看他晃了晃脑袋，轻声笑了笑，又倒了杯酒递给他。
“我请你喝酒，怎么这么不情愿，这一杯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听到莺羽这样说，穆凌倒是不再拒绝了，也不再推开酒杯，而是接过了莺羽手里的酒杯，握了握，随后一饮而尽。
莺羽笑了笑，看着他，不置一词，只笑了笑，又拿起酒壶拿了一杯酒。
一连几杯浊酒入腹，这会儿，穆凌已有些醉意了。
莺羽看着穆凌此时有些泛着醉意的脸，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复杂的情感，是爱吗？还是恨呢？
曾经自己是以为穆凌是爱着自己的，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多事情也就都有了眉目，所有的事情原委莺羽现在都已经清楚了，自己现在是春玉堂的头牌，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愚蠢的小丫头了，而穆凌应该也能感觉到吧，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软弱无能的胡维桢了。
呵，莺羽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穆凌，真的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吗？或许根本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吧，无论是胡维桢还是现在的莺羽，不过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我是生是死，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胡维桢，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莺羽在自己心里默念了几句，是啊，为什么还是不死心呢，还在期待这什么呢，穆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自己上一世不就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对他抱有希望呢？还在指望着他会在这一世爱上自己吗？还在自作多情的等着穆凌的承诺和爱意吗？胡维桢，别傻了，对于穆凌而言，你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普普通通的，用过了就可以丢掉的棋子，且不说他根本就不可能爱上自己，就单凭自己的身份，他穆凌又怎么会高看自己，穆家的人，又怎么会容忍一个红尘女子进门呢！
莺羽想着，嘴角的自嘲的笑容越发的刺眼，可是自己还是对他不死心啊，方才自己趁着他醉意的时候，和他提起了毕笙，问他喜不喜欢毕笙，穆凌说不喜欢的时候，她竟然忍不住的满心欢喜。她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他没有骗她，但是为什么，前生，他会那么对待自己呢？为什么一纸婚书，就断了和自己所有的联系，他居然还送了婚书给她，穆凌啊穆凌，你怎么会残忍到如此地步呢？
可是前生，还不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吗？即便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穆凌也还是没有任何的难过吧，失掉了一颗棋子，再找一颗就是了，凭他穆凌的权力和聪明才智，找到一颗更好用的棋子不是轻而易举吗？又怎么会为了她感到难过呢？前生，自己死的时候，他一定还在别的女人怀里享受着温香软玉吧，只有自己在临死之前还在思慕着他的名字，念着，一遍又一遍，由爱生恨，由恨生爱，由爱生恨······
想到前生，那一日胡家惨遭灭门的场景便又一次浮现在莺羽脑海里，那一日，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大群人带着冰冷的武器闯进胡家，一日过去，胡家上下几乎没有活口，她只看到昔日熟悉的亲人一个个倒在她面前，死状悲惨，满地的尸体叠加着，鲜红色的血流满了一地，似乎顺着地上石板的裂痕，一点一滴的，都流进了她的眼里，她的心里，莺羽只觉得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充满了自己的口鼻，充满了自己的胸膛，干呕半天，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仅仅用了一日的时间，曾经昔日里繁华一时的胡家，就那么消失在了世人的眼里，从此这个世上，胡家只剩下那一片废墟，一片无人再会光顾的废墟，仅剩存活下来的胡家人，也只有她胡维桢一个，还苟且偷生的活在这个世上，却不能够被世人所知晓。可是谁又能知道她的痛苦呢，为了报血海深仇，不得不隐藏在烟花柳巷，在无数男人之间周旋，如此苟且，到最后，却还是没有落得一个好的下场。
重生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复仇，莺羽当时面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胡维桢，你一定要复仇，一定要给那些伤害你的人一些惩罚，一定要为胡家死去的亲人报仇。
当年灭我胡家满门，我又岂能让你如此逍遥！
莺羽的脑海里不停的闪过胡家灭门的场景，鲜血，刀光，剑影，人群，一点点充斥进他的脑海里，他的脑海里，渐渐的全部被鲜血淹没，她一直看着的穆凌的脸，也一点点的在她的脑海里变得扭曲和模糊起来。
莺羽还是一直看着穆凌的脸，可是到了最后，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已经渐渐的在莺羽的眼里找不到了，她的一双眸子里，只有当日胡家灭门是的惨状，只有无尽的怒火。
“怎么了？”
穆凌看到莺羽眼里重重的杀气，不由得抬起手附上了她的脸，声音轻柔的好像一片羽毛，传到莺羽耳畔，一点点的消灭了那些许久未散的怒火。
“没怎么啊······”
莺羽感觉到穆凌的触碰，眼底的杀气渐渐退去，眸子渐渐的冷了几分，神志恢复了不少，情绪也被拉了回来。
穆凌轻轻笑了笑，眼底的温柔一览无余，莺羽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低下头去，默默的倒了杯酒，她在刻意回避穆凌的目光，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样看着他，看着这样子的穆凌，好像是她前生从来没有见过的穆凌。
莺羽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灌了他一杯酒，穆凌又笑着接下了。
一杯接着一杯，不知道穆凌喝了几杯了，莺羽却滴酒未沾，看着穆凌，不由得想到一些问题。
莺羽坐到穆凌身边，笑着问道：“穆凌，你还记得胡家灭门一事吗？”
穆凌笑了笑，手不自觉的揽上了她的肩膀，逼得她又靠近了穆凌几分，莺羽笑了笑，顺势靠在了穆凌的肩膀上。
穆凌又喝了口酒，笑着说道：“怎么会不记得，不还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吗？我怎么会忘记呢，当时你躲在角落里，哭个不停，满脸的惊恐，不肯让我靠近，也不让我碰你。”
“原来你还记得······”莺羽笑了笑，三分敷衍，七分欣喜。
“嗯，记得啊，不会忘得······”穆凌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又喝了一杯酒，酒杯见底，莺羽就急忙帮他满上。
莺羽一边给穆凌倒酒，一边又问他，“那你可知道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穆凌迷迷糊糊的看着莺羽的脸，半晌，才道：“我到胡家的时候，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除了你，大概已经全都死了吧，满地的尸体，一个挨着一个，鲜血流满了一地，一院子的浓重的血腥味，腥臭的味道，离得很远都可以闻得到呢······”
穆凌的描述居然是这么的细致，折让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愤怒中将思绪拉扯回来的莺羽，又再一次的在眸中燃起来怒火，当年灭门的惨状又一次此的充斥进她的脑海里，莺羽皱了皱眉，侧过脸，见穆凌不再说话，莺羽又问：“还有呢？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还有······”穆凌也跟着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莺羽，半晌，却摇了摇头。
莺羽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看着穆凌，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又问他，“穆凌，你知道胡家为什么会被灭门吗？”
“胡家······”穆凌还是皱着眉头，盯着酒杯，轻轻的晃了晃，口齿间有些不够清楚，模模糊糊的说道：“大罪，满门，满门抄斩，灭门······”
“大罪？”莺羽不解皱眉，又问他：“你说什么？什么大罪？胡家真正的罪名到底是什么？你知道的，穆凌，你知道的对不对？”
“是啊，大罪······”穆凌只是迷迷糊糊的重复了几句话，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莺羽不甘心，她伸手搭上穆凌的肩膀，扶着他看着自己的脸，然后问道：“穆凌，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是谁让胡家灭门的？又是谁给胡家定了大罪的罪名？”
穆凌看着莺羽的脸，脑海里却越发的不够清醒，适才看着酒杯好像有些清醒的思绪这时候也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摇了摇头，穆凌又望向莺羽的脸，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脸的疏离和严肃，她的眼里只有他，又好像没有他，眸子里渐渐冰冷的神色，似乎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诱惑，她嘴角没有笑意，紧紧的抿着，像是在压制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忽然有一滴泪滴落下，穆凌缓缓抬手。
“别哭……”穆凌说要这句就昏了过去，莺羽无法，只能让他睡过去，打算有机会再试一试，而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莺羽把握住机会，又把穆凌灌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