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一走,莺羽内心的支柱快要崩塌,以前那个凡事很从容的自己,也逐渐走远。
只因为她最疼爱的孩子被带走,只因为她终于将那些不忍回忆的过往,全部都记起来了。那些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记起的过去。
当莺羽一个人,守着大大的房子,锦衣玉食却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她真的情愿自己是失忆的,仍然活在她远在山中的那个小院,没有纷争,更没有硝烟,更没有算计和狠辣。
毕雍不知道最终要做什么,他可能见莺羽没有彻底被他击倒,在奢华的房子监禁了两天后,又将人重新带回原本囚禁她的房子,阴暗的看不见光,可是却有能再一次折磨人。
这里,是当初莺羽和女儿来的地方,曾经,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她还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每天除了害怕,就是安抚她的女儿。
毕雍的诡计,还真的奏效了。
刚回到这个小房子,莺羽便想起了她可爱又可怜的女儿,已经分开了好几天,女儿会不会害怕,没有父母的陪伴,还是第一次,孩子能不能受苦?毕雍那么阴险恶毒,肯定也不会放过小孩子,在一个不知道是黑天还是白日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忍耐的住,歇斯底里的拍着房门,崩溃的大叫道:“毕雍,有什么你冲着我来,绑走我的女儿算什么本事,你不用得意,不是想看着我叫天天不应吗,我告诉你,你肯定会失望的,我一定好好的活下去,等穆凌来救我们娘俩。”
外面的守卫只是叫换了一个眼神,任由莺羽疯狂。
莺羽叫了好一会儿,双手已经麻木了,最后,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之前在看守面前装出的淡定样子,不复存在,她将脸埋在膝盖里面,呜呜地哭出声,好久好久。
直到丫鬟小雨过来送饭,她才睁开眼睛,可是视线里面一团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小雨早都听到里面的哭喊,可是守卫无动于衷,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即使知道里面可能关着一个苦命的母亲,但是莺羽的话里话外,透露出一种她和主子不同寻常的世仇,自己只是个下人,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主子的性子,没有人能为莺羽求情,更不敢求情。
叹息一声,小雨轻轻拍了拍门。
莺羽立即爬起来,隔着门框说道:“叫你们的主子过来,快点。”
可是只有低低的叹息声,随后,是丫鬟尽力想平稳的语调:“吃午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
吃饱了,也没有力气了,莺羽的手,仍在颤抖着,她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疯狂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中了毕雍的奸计,但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什么呢,每天等消息,没有。等死,更不可能,外面的看守一直没有懈怠,有两次她靠近门扉的时候,能听得见清晰的呼吸声,证明那些守卫,时刻在看着她,毕雍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死的,他更想一点一点的折磨她,胜过她自尽。
而她又不能自我了断,女儿的下落不明,只有她活着,才会是毕雍应对穆凌的筹码。
“食物我放在窗台上了,你自己记得吃。”丫鬟说完,人就走了。她也很无奈,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不说,更觉得自己好差事没有讨到不说,好像接了个烫手山芋,现在好了,甩也甩不掉了。
莺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哭也哭不出来,眼泪已经凝结,嗓子,也冒烟似的,火烧火燎的疼。
京城之中,毕雍的计划,又成功了一步。可以说是一大步。
“主子,紫妃现在势头正盛,据说穆凌也知道了消息,他想必怒不可遏,可是又无从下手。”
一处很普通的宅院里,右厢房之中,一主一仆相对而立,太阳要落山了,最后一丝光亮斜斜地照在毕雍的身上,他阴测测的笑道:“做的好,继续散步消息下去,我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对新晋的妃子疼爱异常。”
那个紫纱蒙面的胡姓女子,是毕雍的障眼法,换言之,根本就不是莺羽,真正的莺羽,还被他关着,京城之中的这个,无非是替代品而已。当毕雍看到了莺羽,便想到了这一招,后来更是得到心腹的极力赞同,他想用此计离间皇上和穆凌的感情,让君臣失和,朝野动荡。那样,他就可以趁虚而入,将原本就马上属于他的东西,重新夺回来。
皇帝不知道莺羽的真正样貌,即使知道穆凌的妻子失踪了,但是断然不会怀疑到这个新妃子身上。至于这个获封紫妃的人,是毕雍下了血本,在江南找的易容高手,然后找到了和莺羽体型类似的女子易容而成。正是因为宫中无人认识莺羽,才更好操作。
而穆凌等人虽然认识莺羽,但是他们毕竟不能轻易进宫,只是远远地一眼,将容貌看了个真切又有何妨,不妨碍假冒的莺羽继续在宫中服侍皇上。可以说这一招瞒天过海着实地道,将一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看到穆凌再没有昔日的光彩,反而和皇帝产生了嫌隙,毕雍终于觉得付出的值了。
只是,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毕雍能出现在京城,而边疆那个自己,则是易容的,那个人每日跟着毕雍,连行走坐卧都在一起,完全将毕雍的举止形态学了个十成,连守在边疆的皇上的贴身侍卫也被骗过了。
任何人都想不到,真正的毕雍,已经回来了。
“穆凌,你且等着,我失去的一切,一定会亲手讨回来的,你和你妻子就等着瞧吧。到时候,一定要看着你们在我的脚下,跪地求饶,这是你们欠我的,血债血偿!”毕雍狠狠地冲桌面击了一圈,顿时,好好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穆凌也确实没有想到,皇帝没有等到封妃庆典那一天,便将莺羽据为己有。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还在衙署,刚处理忘公事,正准备收拾回府,一个小太监求见,说有要事相告。
小太监便是穆凌买通的人,是后宫的一个统领太监,负责盥洗局内务,受了穆凌的许多好处。
当小太监一五一十的将情况禀明,穆凌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手臂上青筋暴动,能看到青色的血管。里面的血液,此刻在急速地流动。
“大人,属下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听说陛下极为宠爱紫妃,已经连着好几日都只传唤紫妃侍寝,皇后娘娘对紫妃娘娘非但没有苛责,反而有所嘉奖,其他妃嫔即使有怨气,也不敢发泄,现在,后宫都风传,紫妃怕是要享一时的专宠了。”小太监嫌弃事情不够大一样,临近末尾,又添了自己的看法。他却以为,穆凌一心为着江山社稷,现在自己的妻子没了,但是为了稳住后宫和前朝的局势,事事都亲力亲为,可谓操碎了心,但皇上却……
唉,红颜自顾多祸水,那个紫妃看着就妖娆美艳,徒有其表罢了,本身也没有深厚的家世背景,怎么就冠宠后宫呢。小太监摸摸鼻子,一脸想不通的阴郁模样。他想不通,便索性不想了,抬头小心看着穆凌,准备回去,他虽然是个小总管,但是也不能出来太久,这还是借着出宫办事的借口出来的。可是他看到穆凌的表情,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穆凌神情恍惚,他不是没有听到风声,但是不是亲耳听到的,总逃避的不想去相信。今天,终于听到了确切的信息,却似乎在做梦一样。
莺羽她,真的抛弃他和孩子,和圣上在一起了?
即使做戏,也不会这么真的。哪怕莺羽再有苦衷,都不至于假戏真做,她难道真的忍心吗,抛弃他和女儿,抛弃了他们原本温馨的家?
这些日子,他一刻都没停止寻找莺羽,从没想象过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更没想到,她和圣上,真的成为了夫妻。那他又算什么?他们的念儿,还那么小,又算什么?
这一刻,穆凌的脑子里完全空了,麻木地打赏了小太监,到底赏了人家多少,他已经没有概念了,只是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一股脑塞到小太监的手里。
小太监眉开眼笑地离开了,留下穆凌一个人,继续发呆。
门没有关上,门缝外是穆凌的同僚,见他傻站着,忍不住出声:“穆大人,时候不早了,你还不走吗?”见穆凌迟迟反应,他又拔高了音调,叫了两声。
穆凌冲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同僚担忧地望着自己,他想挤出一丝笑,可是嘴角好像没有力气似得,半天,他才张开嘴巴,低低地说道:“没事,胳臂麻了。”
胳膊麻了?倒像是中风。同僚看穆凌的样子,更加担忧:“穆大人等会还是看看大夫的好。”
穆凌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他的心,似乎在急剧地苍老,人也郁郁寡欢,活像个空有一副皮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