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她知道了莺羽的遭遇,有心想要帮忙助她早日得报大仇,自然心情与往日大不相同了。也不着急着走了,仍旧没事人一样吃菜喝酒。
“九王爷来了,次玲妹妹还不快快换了衣裳去作陪。”
莺羽笑着催正像饿鬼一样猛啃着鸡翅的次玲。若说她不想让次玲给她帮忙打探华庸的消息,那是假的。但她尊重次玲的意愿,若她不愿意的话,她也不会强求。
毕竟她是真心想交次玲这个朋友,不是为了利用她打探消息才与她结交。
“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最好吃,巴巴送上门的没意思。”
次玲把鸡骨头咬的咯嘣响,不像是吃东西,倒像是在和骨头较劲。
因为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就有些含糊不清。
“不管他,让他等一会儿。”
“姐姐不去,妈妈又要打我了。”
来传话的小丫头只四五岁,瘦小伶仃,一听这话就急红了眼睛。
“小丫头片子,怕什么,谁不是天天挨打着过来的,妈妈又不会真把你打坏。”
次玲见不得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挑眉瞪眼地喝斥小丫头。
进了青楼的女孩子,但凡稍有点姿色的,长到十几岁,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被逼着接客。老鸨虽然也是一样打骂,毕竟为了能卖上好价钱,不会下死手。
“我怕疼。”
小丫头想起往日挨打的经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好了,眼泪擦擦别让人看见笑话。去跟妈妈说,次玲姐姐一会儿就去。”
莺羽把小丫头别在衣襟了上的手绢摘下来,塞进她手里叫她擦脸。又从平常装钱的小匣子摸出几个铜钱给她装兜里,叮嘱她别教其它人骗去了。
“到了卖糖糕的店里再拿出来,三个钱买一两米糕,记住了吗?”
莺羽不太放心地说,毕竟这丫头年纪小又迷糊。
“记住了,谢谢莺羽姐姐。”
小丫头这才破啼为笑,小手紧捏着那几枚钱币,一路小跑到前院去了。
屋内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有几分苦涩。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顺利吃上糖糕。
心想这孩子如今还能为了几块吃的高兴起来,只怕再过个三五年,也同她们似的,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也不过味同嚼蜡,勾不起内心一丝波澜。
只因身在这表面欢笑,实质肮脏污秽的地方,她们本身就像是一件物品,被人明码标价消费。
没有人在意她们开不开心,吃没吃饱,有什么想法……
久而久之,连她们自己似乎也忘了。变的麻木,变的似乎没有七情六欲,所有一切都是逢场做戏。
在这里,大部分人找不到存活下去的意义,只是日复一日过着,犹如行尸走肉。
而莺羽是不同的,她有明确的目标——复仇。
支持着她活着的最大理由就是报仇,为含冤死去的胡氏族人报仇雪恨。
最初她也想过找京中高官申冤,帮助胡家平反。但不久后,她就认清了事实——这天底下敢跟九王爷对着干的人屈指可数,而这几个人又没有任何可能对她伸出援手。
何况,空口无凭,别人为什么要相信她一个来历不明、身份低贱的风尘女子。
所以,她的目标变成——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九王爷毕庸。
而如今的她,除了这条命,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莺羽,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打发走小丫头,次玲立即丢下吃的反手关上门,亲昵地凑到莺羽身边低声细语。
“我们姐妹联手,一定可以把那个王八蛋给……”
次玲比了个掐住脖子的手势。
既然让她知道了,她就一定会尽全力相帮。
“从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你不必为我做什么的。”
莺羽语气冷淡,但心里觉得感动。
次玲说的是“我们”,她把她放在“自己人”这边。
但正因为感受到次玲是真心诚意地对待她,莺羽反而更不愿意把她牵连进来。
“别想着把我推到一边,我就高兴帮你。”次玲说。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莺羽是因为不想连累她才故意冷淡地拒绝她。
“你到底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知不知道一旦和这事沾上边,会有多大的危险?”
莺羽皱眉,她现在后悔跟次玲说出所有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姐妹,她不想最终却被自己害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还能怎样?最坏也不过就是把命给搭进去。”次玲轻轻松松无所谓地回答。
“反正都是贱命一条,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我都不在乎,你还叽叽歪歪个不停,烦死了。”
次玲作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声音里有了明显的怒气。
“还是说你瞧不起我,觉得我帮不上忙,会拖你的后腿?”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趟这趟浑水,催莺羽赶紧想个计划出来。
“好,你别生气。我们不着急,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
莺羽有点哭笑不得地开口。明明她才是接受好意的一方,次玲是给予的一方,现在的情况倒像是次玲求着她,要给她帮忙似的。
莺羽心想现在也说服不了次玲,决定退一步,先用话把好姐妹缓住再说。
“你们读过书的人就是麻烦,哪用想那么多。我们直接在这里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不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带,我那屋里现成的刀子。”
次玲是急脾气,直肠子,想事情也简单。
既然仇人送上门来,取了他的狗命不就完了嘛!
那刀子是之前一个胡商身上带着的,她相中刀柄上镶着的色泽艳丽的红宝石,便缠着那胖汉子送给她。
那胡商起初不肯,说那刀是凶器,利的很,杀过人的,想要以此来吓唬她主动放弃。但次玲铁了心要那红宝石,对刀沾过人血的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胡商拗不过,终于还是给她了。
没成想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要有那么容易就好了!”莺羽无柰地摇头。
“且不说那人自身是个习过武的,身上有功夫护身,我们两个弱女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们倒是琴棋书画歌舞之类附庸风雅的技艺学了不少,但说到武艺,那是半点也不会啊!
“光说他身边跟着的那两个护卫,我打听的很清楚,是那短命鬼在江湖上请的顶尖高手,内力深厚,听说经他们望上一望,便能看出你是不是想要对他的主子不利。更不用说……”
莺羽这些年试过很多次,用尽方法接近毕庸刺杀他。然而,她发现九王爷毕庸身边明的暗的有许多人在保护着他,她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
她还亲眼目睹了两次同样也是来刺杀毕庸的人,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砍杀,整个过程几乎是瞬间就结束了。而毕庸本人以及他身边时刻跟着他的两个护卫连动都没动,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看到这一切的莺羽,当时甚至想过要放弃复仇计划。
因为她和仇人之间的差距是如此的巨大。就好比是一只蚂蚁要去挑战一头大象一样,就像是一个完全不好笑的的冷笑话。
“我想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那么警惕的。就说他每次去我那里都是一个人的,那两个门神都只有站在门外的份。到时候我多劝他喝酒,再在酒菜里下点好东西,保证我们能得手。”次玲却觉得她们有的是机会。
直接刺杀不行的话就在酒里下毒好了!
毕庸一个月总要来次玲这里好多次,跟她在房间里亲热的时候,总不至于还有人在一边看着吧!到时候不就落到她的手里,任她们宰割了嘛!
料想他毕庸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一杯毒酒。
“这太危险了,很容易被发现的。”莺羽还是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送进房间的吃食,门口的护卫都要一一检查的。你要怎么在毕庸的眼皮子底下下毒?”
“姐姐别担心,妹妹我有自有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次玲却信心满满。对付一个喝的烂醉的人有什么难的。
次玲也是因为曾经有奇葩客人跟她吹嘘过,没有他搞不到的毒药,又跟她说哪种药吃了死状是怎样的。她才会一下子就想起了用这个方法。
那个客人也是京里的人,下个花帖请他过来就什么毒药都有了。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下毒的方法。你想想,若是那九王被毒死在这里,不光是你我,整个春玉楼的人恐怕都得跟着遭秧。到时候要死多少人?”
复仇是个人的事情,她不愿意牵连到更多的人。
莺羽和次玲商量好了对付毕庸的方法,妈妈又再三催她赶紧去,九王爷都等的在屋里发脾气了。这才在莺羽再三的叮嘱她注意安全的声音里出了门,往她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次玲看都不看门神一样立在她门口的两个护卫,直接走过去推门进屋,又反手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