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人坐在男宾席上,觥筹交错之间依旧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女儿的情况,这个长女,从来都是极为懂事的,在后宫里头,也从不主动惹事,现下这般,恐怕是她知道了萧氏一族对宁家的打击。
当初皇上大选,要求各地官员家中如果有适龄女儿,都必须进宫一个成为秀女,选秀这事儿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宁家的荣华富贵是生来带着的,自然也不想要自家女儿进到皇宫这样吃人的地方。
可是圣旨已下,自家的长女和二女儿基本同时及笄,就算是百般不情不愿,也要有一个女儿进宫侍奉。
她这个长女宁瑶君从小似男儿性格,甚至女扮男装在军营里头跟着马术教头学了很久,曾经也扬言说自己绝不嫁婚后会对自己百般管束之人。
而次女宁月雪却跟她姐姐性子相反,和软得很,心地也极为纯善,平日里两姐妹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停的吵吵闹闹,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姐妹关系好得很。
这个圣旨一下,月雪在自己面前直言姐姐并不适合宫廷,毛遂自荐要进宫选举,可是他身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女儿对未知之地的害怕,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并未答应。
只因为……宁尚书又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晚上。
他正在书房处理事务,外面却是一阵吵嚷,正要呵斥,便看见长女一身很少穿的极为娇美的衣裙。
“父亲,”宁瑶君言语平静得很,“让雪儿留下来,瑶君进宫就好了,雪儿在家里被宠惯了,太过纯善,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实在不适合。”
他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只是长女的理由太过充足,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还记得瑶君那个时候有多么的冷静,“父亲,若仅仅只是进宫,那么女儿是不会多说一句的,只是现在若是进宫了,需要保护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一人的性命,还需要顾忌家人宗族,雪儿她……做不到。”
“女儿可以向爹爹您保证,若是进宫成了妃嫔,”宁瑶君面色平静与往日一般,眼神却极为坚定,“女儿定然明哲保身,若是没有人威胁到女儿的家人宗族,女儿就算是将一生耗费在深宫里也不足为惧!”
于是在进宫的前一天晚上,月雪喝了安神药,一觉醒来,平日里经常欺负自己的姐姐,已经坐着轻罗软轿进了皇宫,果不其然有了位份封号,日后再想相见,已经是难如登天。
想起家里的二女儿,宁尚书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女儿认死理,只觉得姐姐是因为自己才进宫的,如今已经许了好人家,可是行事作风莫不是如同之前瑶君一般。
她觉得是姐姐代替自己受了苦,于是就把自己活成了姐姐的模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规劝,这世家女子总有些外人不可得知的苦楚。
再美的物事也有消失的那一天,宁妃只觉得绣鞋之下平白无故的多了圆滚的珠子,余光微微一撇,大红毡花的地摊上头无端端的多了圆滚的碧色玉珠,若不是时候不对,她当真是要为某些人下血本的功力感到敬佩。
但是这可是想要让她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也实在是太过了些。
叶昭仪似乎也注意到了中间地毯上头的圆润玉珠,此时几人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不着痕迹的暗示了一番温贵嫔,在后宫里头待久了谁还不是个人精,放下萧声顿急,琴音随之,铿锵有力之声顿时有了沙场秋点兵之意。
宁妃的反应也是快极了,乐声一变,就开始极速的旋转,裙裾飞扬广袖翩翩,如同一朵盛开的夏莲,真真儿是美人如花似玉,就连舞蹈也格外的养眼。
然而千防万防,脚下却还是踩着了一颗玉珠子,温贵嫔和叶昭仪两人时刻关注着宁妃这边的情况,此时已然变了面色。
却不想宁妃脚下一折,柳腰下弯,就着旋转的动作直接下躺,整个人仿若一朵儿盛开的莲花,青丝三千遍地,满脸笑意盈盈,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
她这般急急忙忙的结束舞蹈,也亏得叶昭仪和温贵嫔二人早有准备,琴音萧声慢慢的低下,让人有着绕梁三日之感。
或许是因为结束得太快,萧贵妃满脸怔愣,而东方慎,只觉得自己以前当真是瞎了眼,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后宫里有这般绝色之人。
“好!好,好啊!”一连几声儿的好,可见东方慎有多么的喜欢今日这场表演,“宁妃当真不负当年一舞倾城的美名!”
宁大人看着自己的女儿慢悠悠的起身行礼,从头到尾礼数半点儿不错,却又处处吸人眼球。
既然自家的姑娘已经下定决心想要争宠,那么身为父母亲族,自然也不可以太过软弱。
宁妃的兄长自然也是同样的心思,让自家妹妹在后宫里孤立无援可不是他们宁家的作风,今日百般忍耐也不过是因为顾忌妹妹,不然……那里轮得到某些人在他们头上放肆!
而东方怀却是眸色带笑,有些人胆敢欺负自己看重的人,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这宁家虽然近些年低调了许多,可是他们有一个很好的品质,那就是他们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极为护短。
萧贵妃当着宁家人的面儿给宁妃下绊子,实在是勇气可嘉。
“宁大人!”敢在重大宴会上头这般大声的,除了萧将军也没有别人了,他伸手想要拍拍宁尚书的肩膀,却被闪了过去,也不恼,爽朗一笑,“宁家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啊,一舞倾城,就连我府上的舞姬也要甘拜下风啊!”
宁尚书眉角跳了跳,假笑道,“哪里哪里,宁妃娘娘怎么比得上贵妃娘娘,那么好的碧玉手钏竟然就毫不犹豫的废了,实在是让人瞠目。”
说完行了一同级礼,道了失陪,又跟其他的同僚开始轻声谈笑,萧将军被晾在一旁,脸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