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勒:
听说你要走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段有你陪着的时光,我过得真的很快乐。虽然之前我做的一些事情或许让你对我产生了误解,但你一定要相信,那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这次去中原,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但你放心,无论你会不会回来,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一定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雅那妲的文风也是肉麻得可怕,看着这封信,崖勒都能联想到那个风骚女子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崖勒本来对雅那妲的这种风骚是没有太大反感的,可是一想到她私底下做的哪些事情,他就一阵恶心。
出于礼貌他还是看了那封信,只是全程皱着眉头,没看多久就实在受不了了,便顺手从车窗丢了出去。
一页信笺被北漠刺骨的狂风席卷着,很快便消失在眼前,落入崇山峻岭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而雅那妲的春心也被风雨吹打,撕成了散作一地的碎片,随风散去。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的行走着,驾马的拓跋狩一直到集中注意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毕竟他肩负的,可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整整四条人命,要是出了事,让这么多人和自己陪葬,那掌管生死的阎罗王岂不是高兴坏了。
夏舞和木婉儿同坐在车上,一路的颠簸让她们很不舒服,而一旁的崖勒刚刚丢了信,表情很是纠结,不知是舟车劳顿让他难受,还是信中露骨的内容让他苦恼。
“谁给你的信啊?怎么不看完就丢掉了?”夏舞试探性地问道。
“没什么……”崖勒躺在车上,表情略显疲惫。
“什么人写的信?都不告诉我。”夏舞朝崖勒丢信的窗口往外望了一下,刻舟求剑是死板的,她这样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北漠的满天黄沙和山路的崎岖艰险。于是夏舞只能坐在车上,委屈的小眼神也是我见犹怜。
“该不会是什么小情人写的吧?”木婉儿偷笑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才、才不是……”崖勒因为紧张而语气略带的颤抖反而使对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舞啊,你听我给你分析一下,”木婉儿一边说一边故意朝崖勒挤了挤眼睛,“你看,如果是不重要的信,他怎么会连谁写的都不告诉你?如果是重要的信,他又怎么会随手就丢掉了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写信的人很重要,而他又不希望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你说,这样的人应该是他的什么人呢?”木婉儿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崖勒无力反驳。
然而夏舞居然信了。
“我们这段时间都一起在匈奴那边,那里的女子个个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那有小舞这么小巧玲珑、娇俏可爱呢?我怎么可能看上那里的女子?”很显然,崖勒的解释略显苍白无力,没有人相信这样的托辞。
“我倒是听说有一种魅力叫做异域风情呢!”木婉儿继续调笑着。
看到夏舞低垂的眼眸,木婉儿才意识到这次夏舞当真了,自己可是把事情闹大了。
暗中抱怨自己说话太没有分寸了,木婉儿开始尝试转移话题。
“小舞,你们在匈奴那边过得怎么样啊?”木婉儿小心翼翼地开口,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问题会太过,而是万一转移话题失败那可就太尴尬了。
“其实匈奴那边有没有传闻的那么不好嘛。”
没想到,一提到这个话题,夏舞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全然忘记了刚才的矛盾,又恢复了这个活泼灵动的女孩独有的阳光开朗。
木婉儿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别看这里是一大片人迹罕至、毫无生机的荒漠,其实再深入一点有一整片好大好大的草原……”
“那里的草很高很茂盛,可以淹没一个人呢!”
“也只有你这样的小矮子会被淹没了。”崖勒忍不住插嘴道。看着她手舞足蹈的可爱样子,崖勒一向吊儿郎当不正经的眼眸中都浮现出几分温柔和宠溺。
“你要是再说我矮,信不信我把你直接从车窗给丢出去!”看到夏舞还会开玩笑,崖勒就放心多了。
“那个时候,我就喜欢在草原上放放牛羊什么的,有时候还可以喝到牛奶羊奶。”夏舞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木婉儿的眼神中都泛着点点星光。
“你去放羊也不怕自己埋在草丛里被牛羊吃掉了。”崖勒继续补刀,顺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喜欢这种触感。
“拓跋大哥,停车,我要把我旁边这个家伙丢出去。”夏舞朝前面骑马的拓跋狩喊道。
“直接丢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停车这么麻烦啊。”拓跋狩非常配合地把这句话接了下去。
“不行,直接丢万一摔死了怎么办?”
“你都想把人家丢出去了,还怕把他摔死?”木婉儿取笑道。
“对啊,要是摔死了多可惜啊,他要是被什么野狼野猪吃了还可以让那些小动物多活一段时间呢。”夏舞面带笑意地说出了这句格外残忍的话。
“喂你这可是谋杀亲夫啊!”崖勒不服气地说道,“难道你这么想守活寡?”
夏舞伸出手,猛地在崖勒大腿上掐了一下。
车上洋溢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使本来寂寥无人的大山上都有了几分生机。
“我听说匈奴那边挺冷的。”木婉儿突然开口说道。
“对于长期生活在那里的游牧民族来说,应该没什么的吧。不过我们中原人天生体质弱,倒是挺受不了的。”夏舞叹了口气。
“当地人一直有一个习惯,到了很冷的时候会喝酒御寒,所以匈奴的人一般很会喝酒。”崖勒补充道,“而且那里的酒普遍都很烈,很醉人。”
“喝了酒之后全身燥热,倒是御寒的好办法。”木婉儿若有所思地说着。
“不。”崖勒苦笑着摇了摇头,“酒很烈,喝多了,醉倒了,就什么寒冷都不知道了。”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自我麻痹吧。
“现在想想,北方生活条件如此恶劣,他们会入侵中原,争夺中原肥沃的土地、优质的自然条件、丰富的物产资源,也可以理解可以谅解了吧。”夏舞的表情是少见的低沉烦恼。
“小舞应该不太会喝酒吧?”木婉儿望着夏舞的眼神带着几分顾虑。
“就算会也不敢喝多。”崖勒替她回答道。
“我们两个中原人孤身在匈奴那里,而匈奴对中原人有或多或少有有些忌惮,要是喝多了,迷迷糊糊不省人事,难保不会遭遇不测。”崖勒这样说着,对之前在匈奴的生活倒是有几分后怕了。
“没有啊,比如可汗就对我们挺好的。”夏舞天真地笑道。
崖勒没有说话,只是顺手将夏舞揽入怀中,这个女孩还是太单纯太善良了,一点都不知道人心险恶世态炎凉,看来上次被雅那妲陷害的事情丝毫没有让她长记性啊。
“看来你们在匈奴那边的生活过得并不好。”木婉儿同情地看着他们。
“匈奴那边有大漠孤烟,有长河落日,有中原所没有的整个世界最雄奇最震撼最动人的景观,可是同时也有恶劣的生活条件,有对中原人心存不满的匈奴人民,有动荡不安的政治、社会条件,有随时都可能遇到了灭顶之灾……”崖勒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什么物、什么地方是完美无缺的,想感受最动人的美丽,就得冒最大的风险——否则,你凭什么拥有你脚下的那片广阔的土地,凭什么欣赏你眼前的那场绝妙的风光?”
木婉儿一动不动地看着崖勒如此长篇大论,她真的觉得,这次的北漠之行,让这个少年成长了不少,变得成熟稳重,有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引人注目的魅力。
至于夏舞嘛……
“婉儿我跟你说,匈奴那边真的好漂亮,而且还有好多我们在中原完全看不到的美景、尝不到的山珍海味……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夏舞还在那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夏舞还是这么幼稚,在生与死的边缘线上溜达了一圈,她可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成长起来呢。
不过,单纯一点未免不是好处。
单纯一点,不会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不会过分在意别人的目光,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毫不在意地自信阳光的苦中作乐,这样的人,一定会活得很轻松很快乐吧。
崖勒又摸了摸夏舞的脑袋,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对她的过分单纯的无奈。
小舞,每个人都需要长大,去面对这个现实的世界,去参与到各种人心的斗争之中,没有人可以永远单纯,永远不问世俗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但是,小舞,你不一样,如果你不想长大,那你的那一份成熟,我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