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营帐里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夏舞拉开了窗帘。天空还是一片黯淡的灰白色。极远处的天际边,蔓延着几块颜色明亮的云霞。
夏舞伸了个懒腰,换上自己最喜爱的大红色衣裙,蹬上木屐。之后,她将目光转向梳妆台,在梳妆台正中央的锦盒里,整整齐齐地放了一个项链,那是昨天崖勒送给她的一份礼物。
夏舞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昨天崖勒送她项链时的表情,有些害羞,有些惴惴不安,他那副模样,肯定是怕自己不喜欢这份礼物吧!
可是,无论这项链的外型、价值、来历如何,她都喜欢。
这样想着,夏舞傻笑了一声,将项链郑重其事地挂在了脖子上,然后打着哈欠,拉开营帐的门,走了出去。
巡逻的侍卫看打了刚刚走出来的夏舞,立即想起了夏舞之前在狩猎比赛中出神入化的射箭技艺。于是,兴奋不已地打了一个招呼,“是夏姑娘啊,早上好。”
夏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了笑,“早上好。”
另一个侍卫听到了,立即变成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您就是那位赢了韩将军的神射手夏姑娘啊!早便听闻夏姑娘的威名了。不知今日午后,夏姑娘是否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些时间,来教教我们一些射箭的诀窍呢?”
夏舞本来还是迷迷糊糊没睡醒的状态,听了巡逻侍卫的一番话。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刚刚没有听错吧?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居然把自己当成了偶像?
夏舞想起了之前自己是怎样战胜韩林的——在森林里设置了五花八门的陷阱,又有南非娘娘鼎力相助。如此,才能投机取巧地战胜了韩林。
如今,让她当“师傅”,她还怕自己没有这样的能耐呢!
夏舞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这位兄台,怕是谬赞我了。其实,射箭并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技巧。想要上升到更高的一个层次,首先要更加勤奋地多多练习呢。”
“真不愧是第一射手说的话啊!真是一语中的,今后,我一定要把夏姑娘当成目标,要更加勤奋练习才是!”
在侍卫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声中,夏舞一头黑线地走向西南方的一个大营帐。
那个大营帐与夏舞所居住的营帐相比,明显高大奢华了许多——这就是南非娘娘所居住的营帐。
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去向南非娘娘请个安吧。而且,在下一场比赛到来之前,自己也有一些话,想要对南非娘娘说。
于自己而言,那个不理俗事、远离后宫纷争的南非娘娘,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而是像个姐姐一样呢……
就在夏舞垂着头,一边走神,一边往前走时,一双铁靴映入了眼帘。
夏舞抬起头,面前这个逐渐走向自己、气势汹汹的女人,可不就是雅那妲嘛。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雅那妲仍旧是一副厚实笨重的盔甲打扮,银色的盔甲在晨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白色的光芒,看起来有一种胜过男性的英姿飒爽之感。
想要让崖勒喜欢上这样一个彪悍粗狂的女子,好像的确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啊。
而雅那妲右边的那个俊秀的高瘦男子,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景王爷了吧。细眉细眼,肤白如雪,笑容和煦。虽然算不上帅,但还是很秀气文雅的一个男子。
夏舞还没来得及给景王爷问安,一旁按捺不住的雅那妲就像狮子一般咆哮了起来。
“夏舞!”雅那妲大吼一声。
昨晚的事情,她还在气头上呢。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掉进河里的,总之,这个女人就是最直接的罪魁祸首!
“哈。早上好。”夏舞停住了脚步,抬头瞅了一眼雅那妲,然后垂下头漫不经心地蹬了蹬脚上的木屐。
看到夏舞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雅那妲更加火冒三丈,“夏舞,我没有听错吧?你说早上好?你还说得出口?昨晚你差点就害死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装什么没事人啊?”
夏舞对昨晚雅那妲自作自受掉进河里的事情全然不知,所以现在更是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地反唇相讥:“你可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什么叫昨晚我害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夏舞心中无比纳闷,你这样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又莫名其妙,怪不得崖勒不喜欢你。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
雅那妲本想理直气壮地好好职责夏舞一顿,却没有想到夏舞俨然一副不知所云的茫然模样。
如此一来,雅那妲更加怒气冲天。
“你……”
她一个箭步冲到夏舞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比自己个头瘦小一大截的夏舞。接着,她一把揪起了夏舞的衣襟,似乎想靠蛮力把夏舞给拎起来。
景王爷站在一旁,见事态不妙,正想出手阻拦。谁知雅那妲仿佛看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松开了夏舞的衣襟,颤颤巍巍地退后了好几步。
怎么回事?
景王爷心中暗想,一把扶住了雅那妲,却发现雅那妲的眼神和平日里有些不同,没有了凌厉,没有了迷惘,只剩下满满的艳羡。
“那东西,是他的。”雅那妲喃喃自语了一声。
自己不会看错的!夏舞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项链,如假包换绝对是崖勒的。那别具一格的花纹,古朴却十分罕见的宝石。
就在不久前,她还亲眼崖勒那里看到了这条项链。
为什么崖勒要把它送给夏舞,而不是送给自己?她又有哪点比我强,比我好?不过是一介舞女罢了,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一切?
若说自己是不羡慕,不嫉妒,那肯定是假的。可一想到崖勒对自己不理不睬,夏舞与自己的过节,这份“羡慕”的情绪立刻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如果可以,雅那妲真想站在崖勒面前,好好地问一问他,凭什么对夏舞那么好?夏舞不过是一个出自青楼的浑身肮脏、身份卑贱的舞女罢了。
她除了会跳几支舞,唱几首曲儿,对男人暗送秋波。她还会干嘛?
“呵,那个项链,是崖勒送给你的礼物对吧?”
雅那妲的声音在颤动,她在承认一个她极其不想承认的事实。
“当然。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夏舞笑吟吟地说道,一张精致的面孔上满是“你这傻瓜,明知故问是想自取其辱吗”的神色。
看着夏舞这副模样,雅那妲握紧了拳头,牙关咬得嘎吱嘎吱响。忍了半晌,终于把想要一拳砸上夏舞脸孔的冲动给按捺住了。
“你一定是觉得我现在很嫉妒你吧?”半晌,从雅那妲的口中硬生生地憋出了几个字。
夏舞不以为然地将一圈乌墨色的黑发缠绕在指间玩耍,她耸了耸肩膀,姣好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殊不知,于雅那妲看来,这样的表情是极具挑衅意味的。
“嗯?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这女人,简直是目中无人,不识好歹!”雅那妲被彻底激怒了,她挥舞着宛若钢铁般的大拳头,扯着嗓子怒吼道。如果不是景王爷站在她身边拦着,估计这一拳已经打到夏舞身上了。
她不知道夏舞求之不得呢。她已经好久没有打架,正想活动活动筋骨手脚呢。
夏舞收敛起笑容,冷冷道:“依我看,目中无人、不识好歹的女人,应该是你啊雅那妲。”说着,她扫了一眼西北方,那里是南非娘娘的营帐。
已经不知不觉和雅那妲耽搁了这么久了,要快点去南非娘娘那儿啊。不仅是要请安,还要一起商讨下下一场比赛的计划呢。
夏舞松开了缠绕在指间的柔软黑发,看都没看雅那妲一眼,而是对一旁景王爷点了点头,“景王爷,失礼了。夏舞现在有些事急着去处理,先行告退了。”
景王爷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也点了点头。
他与面前这个女孩无冤无仇,虽略有耳闻,但总归是素不相识的。她与雅那妲之间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过节,他并不知道实情是怎么样的,等到这个夏舞离开后,他一定要亲自好好问问雅那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舞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雅那妲气急败坏的讥讽声,“少得意洋洋了,那种项链,根本不值一分钱,廉价而低劣!比这种项链好百倍的饰物,只要我父王挥挥手,随便都有几马车!”
“是吗?”夏舞虽然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但是你应该心知肚明,这是崖勒送的,这是他爱我的表现。”
雅那妲闻言,望着眼前夏舞的背影。她已经气得不能自己,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红衣少女碎尸万段。
如果不是景王爷拦着,估计她已经会挥舞着拳头冲上去了。
“你就走着瞧吧,狩猎第一名一定是我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会让你这个恶毒的、罪该万死的女人原形毕露无处可逃!!”她龇牙咧嘴地咆哮道。
是吗?那我很期待呢……夏舞在心中暗想。
夏舞缓缓回过身,毫不在乎地一笑而过,似乎刚刚雅那妲的挑衅在她眼里不过是儿戏。接着,夏舞向西北方的南非娘娘的营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