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霖勉强着撑着身子,站起来后,来到父亲沈君安的面前,一下子跪倒在地。
沈君安一惊,他见沈庭霖醒来,心中也是高兴,只是,没想到他打发走了同窗,却突然跑来与自己下跪,连忙起身扶住沈庭霖的肩头,“霖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徐氏见了也是一时惊慌,急声道:“霖儿,你这是作甚?有什么事,起来说啊。”
沈庭霖缓缓推开徐氏的手,仰头看着沈君安,眉头也是微微蹙起,开口道:“爹,孩儿不孝,一直没有听您的话,不学无术,荒废了学业,求父亲责罚!”
沈君安着实没想到沈庭霖会有这么一番话,他虽然听徐氏说过,儿子大病一场,醒来后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主动要求去学堂读书,还说要考取功名,这会儿,竟然,还与自己下跪,说什么孝顺不孝顺的话,做父母的,本就心思都在儿女身上,这下听到儿子与自己说出这般话来,沈君安立马觉得心中暖意浓浓,眼泪差点涌出来。
沈君安俯下身子,拉住沈庭霖的双臂,颤声道:“霖儿,怎么这般说,你的事,我都听你娘说了,如今,你去了学堂,还获得了秋试的机会,爹已经很满足了,”说着手臂上用力,拉了拉沈庭霖的身子,却是没拉动。
沈庭霖依旧跪在地上,望着沈君安,“爹,孩儿,有一事相求。”
沈君安微微蹙眉,心中不解,如今的沈庭霖,他是实在摸不透,他只觉得有些糊涂,自己这儿子的性情,怎的说变就变了?
沈君安轻声道:“什么事?霖儿起来说话。”
徐氏则瞪大眼睛,看着沈庭霖,心中隐隐觉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沈庭霖侧目看了眼徐氏,缓缓转回头来,望着沈君安道:“爹,求您一定要答应孩儿,否则,孩儿就不再起来,”略略一顿,“若是,爹不能答应孩儿的请求,孩儿,其实,也活不久了。”
沈君安登时瞪大眼睛,看着沈庭霖,心中一阵翻腾,望着沈庭霖,开口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力度,这几个字,说的好似询问,却也有好似命令,语气中带着半分威严,是沈君安作为父亲身上的一种力量。
沈庭霖知道,每每父亲出现这般态度的时候,说明他已经有些生气,是啊,他这般威胁父亲,自然是他自己的不对,但,这件事,他必须做。
沈庭霖望着父亲,一字一顿道:“爹,孩儿,要娶苏家三小姐为妻,请父亲,万万成全!”
“什么?”沈君安失声道,他就知道,沈庭霖这般行径,定是要提出什么惊天的要求来,只是,沈君安没想到,儿子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沈君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庭霖,冷声道:“就是刚刚那个苏荷?”
沈庭霖点头,目光中带着期盼,沈君安微闭双目,许久,才缓缓睁开,声音冷冷道:“不行!”
徐氏的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儿了,她隐隐猜到了沈庭霖会提出这个要求,也隐隐猜到沈君安不会同意,只是,当听到儿子真的说出口的时候,心中依旧觉得无法接受,不是说那苏荷不好,只是,徐氏心中清楚,沈君安是不会让儿子娶一个商人女的。
沈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男子只娶一房媳妇,也是就是正妻,娶了正妻,便不再纳妾,其实,也不是不可纳妾,只是,从太爷爷那辈起,到沈庭霖这里,已经是四代人了,家中男子,都没有纳妾,这一举动,便大有成了家规的味道,外人也是知晓此事,所以,对于妻室的选择,更是讲究得很,门当户对自不必说,更要能够帮衬仕途才行,沈君安虽然经商,但沈家自来喜好子孙走仕途,所以,若是能找个官宦之女,那却是最好。
沈君安一直不受沈老太太重视,就是因为他经商,妻子徐氏,母家也是经商的,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儿子身上,他这些年,一直供养大哥一家,明里暗里没少与沈君腾提起,希望他大哥能在朝中为沈庭霖寻一家门户,自然不必是嫡女,官职也不必太高,但只要是朝中官员便可,所以,当沈君安听得儿子要与那个苏三小姐提亲时,他顿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再不可能抬起头了一般。
沈庭霖看着父亲,他知道父亲不会同意,但他必须争取,他知道父亲希望自己能娶个官家女,能挣回在家中的面子,若非如此,他那一世,也不会千方百计搭上安平公主,最终,他不但娶了官家女,还是皇家女,他成了当朝驸马,太学院御史,他一身荣耀,赚进金银,可他却觉得,他那一生,始终两手空空,不断的失去,不断的失去,失去的,是阿芙无怨无悔爱她的那颗心。
沈庭霖望着沈君安,眼神里有着他所有的坚定,“爹,你什么都不用说,孩儿非常清楚自己在做的事,孩儿这次受伤,还能醒来,全是因为那苏三小姐,若不是她能来,孩儿,怕是真的要与你们二老永别了,而且,这一次,孩儿非常清楚,我一定要娶阿芙,我只有娶了阿芙,才能不再行差踏错,”顿了顿,“而且,孩儿也会更加努力,考取功名,爹,孩儿明白您的心思,您希望孩儿走仕途,但不一定非要娶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孩儿会自己争取功名,入朝为官,造福百姓…”
“不要说了!”沈庭霖本还要说着,沈君安一摆手,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要再说了,”沈君安看着眼前的儿子,“你说要自己考取功名,爹觉得没问题,也一定会支撑你完成学业,但,娶妻不是小事,那个苏家小姐,我不看好。”
“为什么?”沈庭霖跪着双膝,向着沈君安移了移,“阿芙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针对她?”
沈君安锁紧眉头,瞪着眼看着沈庭霖,一伸手,指着大门外,好似指着苏荷一般,“她是歌姬的女儿啊,这是关乎名声的事,更是关乎你的前途啊,你若真的要走仕途,又怎么可以让一个歌姬女儿做正房妻子?你要怎么在世人面前抬得起头来!要我和你娘怎么做人!”
“爹!你说什么啊!我娶阿芙,怎么就抬不起头来,你和我娘怎么就不能做人啦!”沈庭霖拧紧了眉头,他本就昏迷了三日,这才才醒来,身体虚弱难以支撑,这下听到父亲的话,更是一阵心急。
沈君安又是一副打死不同意的架势,沈庭霖一伸手,拉紧了沈君安的衣角,口中颤声道:“爹,您不明白,我必须娶阿芙,这是我这辈子,必须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