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之中楚风卿的神识如清风般温柔的拂过每一面石碑，就如同他以自己的指尖一寸寸的摩挲过那石碑上的每一个姓名，每一寸万载时光里留下的沧桑痕迹。
在行走时，他以煌煌镇日决在识海之中以无上秘法铸造出了一面流光溢彩的卷轴，神识每拂过一面石碑那卷轴上便会多出一个名字，宛如以铁水浇铸，刀削斧劈，将那些名字都深深刻进了他的神魂之中。
现在他还能清晰的记得．．．
在万载之前，羊舌虎牢那时候还不过是一条成年的黑纹食虎蟒，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武道没多久的少年．．．就如现在一样，只不过那时候，他叫楚狂歌。
他与那条粗大的黑纹食虎蟒相伴了许多许多年，他为它寻秘药、盗宝草，以天材地宝喂养，又在为其开启心智，甚至帮那条心爱的食虎蟒找了数十条妖蛇相伴。
而那条黑纹食虎蟒也不负他的期望，一天比一天强横，数次于危难之中豁出性命的救他，为他庇护一方，以身躯为他当下无数攻击，为他处理他懒得管的一切日常事宜，从始至终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忠诚与敬意。
终于在他登顶武道至圣时他便送了那黑纹食虎蟒一个名字——羊舌虎牢。
从此，羊舌虎牢不再是一条小小的黑纹食虎蟒，而是能镇压一界的吞天之蛇。
而在那之后，又是许多年过去了。
羊舌虎牢在他的庇护下竟然开创了一个家族，被他命名为牧蛇一族。
他也知道羊舌虎牢的小心思，那牧蛇人说的不过就是他的主人，楚狂歌。
后来仅有羊舌一脉的牧蛇人多了许多新的族人。他也先后赐下尉迟、百里等姓。
虽然那时他的家族乃是楚家，但牧蛇一族与楚家跟他的亲近程度其实并无分别，在那时的楚狂歌看来同样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但谁知道，万载过后竟已是这般景象．．．
他留下的族人欲杀他而后快，哪怕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而牧蛇一族却因他陨落而与夏族倾族一战，甚至在遭受了夏族的阴谋而败退后也要拼死留下族人，等待万载直到如今。
就只是为了一个传说。
是的，此时楚风卿哪还能不知道，那百丈巨蟒所说的等待一个传说到底是等待什么。
走过近万墓碑，楚风卿与巨蟒到了那碑林的中心处。那是是一座约十丈左右高矮的古朴祭台。相比起来，无论是与那山腹之中的古城相比，还是与蜿蜒在括苍山内的蛇形栈道相比，这祭台都显得有些寒酸。
可楚风卿知道，恐怕这座古朴的祭台才是这整座牧蛇遗城的关键所在，因为因为只是稍稍靠近，他便感知到了那祭台之中萦绕着的无数股沉寂的神魂之力。
这，是近万载间无数牧蛇族人前赴后继以自身真灵所供奉出来的。无论强弱只要到了一定年龄后便会转为兽身，而后再将一点神魂真灵投入这祭台之中．．．这简直．．．太残酷了。
楚风卿缓步走上那祭台，他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微微侧头沉声问道：“这万年间，难道就没有哪一个族人质疑过吗？为何将自己化作兽身，为何要将一点神魂投入这祭台．．．永世不得超生？！”
巨蟒微微垂首：“当然有。”他此时的眼眸极为平静：“从一开始就有。”
“那为什么还能持续到现在？”
“我在这其中，甚至感觉到了你的气息。连你也将自己的神灵投入了这祭台之中了，不是吗？”
“是的。吾等也早就将真灵投入这祭台中了。”巨蟒很是平静：“因为在传下秘法之初羊舌老祖与尉迟老祖便有告知吾族族人，让吾族自行选择。”
“为什么。”楚风卿埋下了头，似是在看祭台时随口问的一句，这时他的面容被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此刻的眉目。
巨蟒知道楚风卿问的是什么，他平静回答道：“因为老祖在传下秘法时候便曾说过，这能让吾族向夏韵复仇，向那些悖逆者复仇。”
巨蟒顿了顿：“仅这一条，就足够了。”
是吗．．．
楚风卿缓缓抚上祭台又道：“那传说又是什么呢？”
“老祖曾说，有一大能告知他，吾等先圣终有一天将会自过去归来，他会再次带领吾等踏上征天之途，将吾等失去的全部夺回，向那些悖逆者泼洒他的怒火，向这个世界复仇．．．”
楚风卿回头缓缓看向他，只是这时巨蟒却看不懂楚风卿的眼神了。
楚风卿此时的眼神极为复杂，似乎有着千万种莫名的情绪，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是的．．．复仇。”楚风卿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掌盖在了祭台繁复的纹路上，又重复了一遍：“复仇！”
随后，他的一点神魂便浸入了祭台之中，前往了祭台无数神魂的安息之地。
随着那一点神魂离体，楚风卿的身体僵直在了祭台上，身体还保持着抚摸祭台的模样。
巨蟒小心的绕过重重墓碑，将身躯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了祭台的外围。他在为楚风卿护法。
其实直到现在巨蟒都不敢全信他是不是真的等来了那个传说中的人，因为那实在太过疯狂，也太过神奇，因而他心中也只信了七八分．．．
但在这万载之后，莫说七八分，哪怕是有了五分的可能他都会一试，否则．．．他也只能与牧蛇一族的其他族人一般，永远孤寂的守卫着这失落的古城，直至生命消亡。
仿佛是穿越了一个狭长的隧道，楚风卿的神魂似乎在进入那祭台之后便在一处通道中漂泊了不知几千里远。
但楚风卿却明确的知道自己应当去向何方，知道自己应当在什么地方停下。
因为就在他接触那祭台的一瞬间，他便产生了一股血脉相连之感。
有谁，有什么人，或许在冥冥之中，或许在万里之外；或许在苍穹之上，或许在余烬之中。有人在那里一声声的呼唤着他，等待着他。
楚风卿有着预感，或许此刻他即将要到的地方，要赴一场万载之约，可能或见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