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槿汐赫然回头,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你们会害死你们自己的。”
“皇上不是昏君,他明明知道,仁家是被冤枉的。”杜牧离依旧淡漠。
仁槿汐摇头,“皇上不会就范的,你们就此打住,仁家的气数已尽,你们不能再为了仁家赔上你们的前程。”
杜牧离拉住仁槿汐的手,眸光宠溺,“只要是你想要的,别说一个小小的官衔,哪怕是性命,我也会豁出去。”
仁槿汐的脸色一红,仿佛被针蜇般收回手,她远离了杜牧离一些,起身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杜牧离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汐儿,我打点了刑部的人,明天你可以去狱中探望恩师。”
仁槿汐回头,脸上的红霞未消,她点头,讪讪的离去。
两年的牢狱生涯,已经将昔日威风的苏相国折磨的不成人形,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髯,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落魄无比。
仁槿汐一看见他,膝盖一软,就忍不住跪了下去,她呷泣出声,面对着老父亲,她不知道该如何忏悔。
是她的任性害了仁家,她的自以为是、娇纵刁蛮,让仁家成为现在这样。
她一个字都说不口,只是不断哭泣,苏相国从铁牢的栅栏中伸出一只手,浑浊的眼睛,满是泪花,“汐儿,汐儿,起来……”
仁槿汐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跪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苏相旁边。
苏相国扶起仁槿汐,旁边的杜牧离忍不住别过脸去。
“汐儿,不要自责,仁家的今天,不是你的错。”苏相国粗糙的手,抚摸仁槿汐的头发,他浑浊的眸中流露出宠溺的神色,叹息道,“我的汐儿,真是长大了,已经这么漂亮了……”
仁槿汐握住苏相国的手,哽咽着,“爹,是女儿不对,女儿会想办法救您出去,求求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苏相国眸子溢出泪水,他刚毅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他摇头,对着杜牧离伸出枯瘦的大手,“牧离,你过来……”
杜牧离上前,握住恩师的手,苏相国定定的看着杜牧离,“你们两个都听着,仁家翻案,是断无可能了。如果可以,你们要想办法保住桓纶的性命,不要再让他走仕途之路。还有你汐儿,早些离开京城,不要再跟太子有过多交往,皇后不会放过你……”
仁槿汐无语凝咽,她抬头看着仿佛交代后事般交代着一切的苏相国,只觉得从心底到四肢百骸的冰冷。
杜牧离在苏相国身前跪下,真挚的星眸,一瞬不瞬的望着恩师,“恩师放心,牧离以性命起誓,一定会保护汐儿和桓纶不受任何伤害!”
苏相国拉起杜牧离,眸中是深深的感激之色,他将仁槿汐的手放入杜牧离手中,“牧离,我只有汐儿这一个闺女儿,以后她就托付给你,你要多多担待。”
杜牧离看了仁槿汐一眼,只见她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重重的点头。
两人离开的时候,一起对着苏相国叩首,苏相国这次没有扶起两人,只是双眼含着泪花的受了两人的大礼。
翌日,杜牧离一身官府翎帽的走出房间,酱紫色的朝服,将他衬托的气宇夜昂,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仁槿汐从房中出来,脸色有些难看,她上前道,“杜公子,你们不可以进谏,爹爹交代过,这样会害了你们的!”
杜牧离微微一笑,温润如玉,“汐儿,你忘记昨日恩师的嘱托了吗?怎么还叫我杜公子?”
仁槿汐脸色又是一红,垂首不语,杜牧离伸手捋顺她脸颊上的一缕秀发,温雅的道,“你在家等我的消息,我和刘源他们进谏之后,会派人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皇陵看望桓纶……”
仁槿汐点头,杜牧离拔腿就走,她在他身后看着他,欲语还休的叫了一句,“牧离,万事小心!”
杜牧离回头一笑,唇角的弧度,完美的无可挑剔,在他刚要跨出院子的时候,有小厮传来消息,苏相国自缢故于牢中。
仁槿汐脸色惨白,她尖叫一声,哭喊着朝着刑部的大牢跑去,杜牧离跟在后面,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她。
苏相国的葬礼极为简单,甚至连凭吊的人都没有,仁家的宅子,也因为苏相国的死归还了仁家,仁桓纶从皇陵中调出,赋闲在家。
空荡荡的仁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仁槿汐一身白衣,头上簪着白色的小花,荒凉的宅子中,她在长长的走廊的失魂落魄的走着。
微风拂过,她裙裾轻扬,纤瘦的身体,在风中似乎随时会羽化成仙,她走的极慢,双眸毫无神采。
杜牧离看着长廊上的女子,心痛如绞,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娇憨可爱的少女,变成了现在这个美眸含愁的女子,他的心被一种难言的苦涩膨胀。
看着苍白的仁槿汐,他伸出手,“汐儿,我们先回尚书府,以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仁槿汐缓慢的靠近他,柔唇上干裂起皮,她摇头,仿佛一个没有魂魄的人,“牧离,爹爹说,让我尽快离开京城,我和哥哥商量过了,等他去接了大嫂,我们就一起离开……”
杜牧离的眸光闪现痛苦之色,他伸手握住仁槿汐的手,“我呢?汐儿,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在你们的计划之外,你不打算要我了,是吗?”
仁槿汐清眸溢出泪水,不是她不要他,是她要不起,她是被休弃的女子,跟她在一起,他会前程尽毁。
“汐儿,不要跟我说什么前程功名之类的话,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带着我一起走吗?愿意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吗?”他定定的看着仁槿汐,灼灼的双眸,几乎将她融化在他的视线中。
仁槿汐哭了出来,她抿了抿唇,低头哽咽,“那么你愿意娶一个下堂的女子做正妻吗?可能这个女子,目不识丁,一无是处……”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杜牧离捂上了嘴巴,他深情的注视着她,然后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喘息着,坚定的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在我心里,你无人可及!”
仁槿汐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她伸手抱住他,或许此生,他就是她最后的幸福了。
“你们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要不要脸?”冷烈夜的咆哮声,响彻在两人身后。
杜牧离拉开怀中的仁槿汐,冷着眸子看着他,仁槿汐慌忙的拭泪,对着杜牧离微微一笑,那含泪的双眸,如深海的黑珍珠般,魅惑人心。
“牧离,我们走吧。”仁槿汐拉着杜牧离的衣袖,低着头,就打算往外面走去。
冷烈夜却冷着眼睛拦住了他们,他冷笑,“牧离?叫的倒是很亲热。”
仁槿汐抬眸,平静的看着他,“王爷,请让开。”
冷烈夜唇角的笑容更加冷冽了几分,他冰冷的视线,恶狠狠的打量着她,咬牙切齿道,“让开?仁槿汐,你不要脸的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你爹才刚刚死,你就抱着一个男人在他的宅子里?你怎么毫无廉耻?”
他恶毒的脸让她脸色苍白,不过现在这种话已经伤不了她,杜牧离牢牢的握住仁槿汐的手,眸光犀利的看着冷烈夜,“王爷,你大概不知道,恩师走之前,已经将汐儿许配给我。”
冷烈夜冰冷的眸子扫视着仁槿汐,见她没有反驳的意思,眸中的寒意,如腊月飞霜,他咬牙冷笑,“是吗?许配给你了?”
他不等她的回答,转身,一撩衣衫的下摆,冷然离去。
翌日,杜牧离辞官,皇上提出想要见仁槿汐一眼,仁槿汐忐忑不安。
她还在担心见架事情的时候,突然传出杜牧离渎职的风声,不到两个时辰,刑部就来人,将杜牧离抓了起来。
她大惊失色,杜牧离是太子的人,朝廷不可能说抓人就抓人,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去了烈王府见冷烈夜,可是管家告诉她,冷烈夜早朝去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他不可能还在早朝,一定是他不想见她,她更加坚定了牧离的事情跟他有关。
她站在烈王府门口,一条手帕,都被她拧成了麻花状,终于在正午的时候,管家告诉她,王爷回来了,她可以进去了。
她冷笑,她一直都在门口守着,根本不见他的马车撵轿进门,这么半天的时间,他就突然回府了?
从天而降吗?
看见冷烈夜的时候,他一身休闲的藏青色衣衫,儒雅的同一个书生,只是他没有书生那种温润的气质,他的气势是凛冽的,锋利如刀。
一头乌黑的青色,在头顶束成一个公子髻,余下的披散在肩膀,刀削斧凿般的五官,从眉毛到眼睛嘴巴,俊美的无可挑剔。
他的美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任何女子,只需要看他一眼,都会被他的魅力如折服,就恍若一株盛放的罂粟般,诱-惑而又危险。
仁槿汐看着他,心中一痛,就是这样的美,让她开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他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少女杀手。
呵,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少女,她早已经破灭了少女的梦想。
款款的施礼,她对着冷烈夜欠身,“王爷万安。”
冷烈夜正在喝茶,他放下茶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眯眼,“等很久了吗?本王一向很忙,你知道的。”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来问问,牧离他究竟犯了何种罪过,要让王爷亲自找他渎职的证据,让他获罪入狱。”仁槿汐抬头,礼貌却又不卑不亢。
冷烈夜冷笑,“苏姑娘这是在质问本王吗?”
他将茶杯蹲在茶几上,冷漠的起身,居高临下道,“实不相瞒,本王就是太闲了,而他杜牧离,又实在太过无礼。”
仁槿汐唇角噙笑,她定定的看着他,眸光鄙夷无比,他除了这张脸好看,非常的会用权利仗势欺人外,真的找不出任何优点。
“王爷究竟想怎么样,请明示。”仁槿汐淡漠的,一字一句的道,
“听说苏相国已经将你许配给他,你知道,我一直对你意犹未尽……”冷烈夜邪气的笑着,上上下下打量仁槿汐的身体。
仁槿汐脸色一白,冷笑道,“槿汐,高攀不起王爷。”
“你当然高攀不起,我只是要你做侍妾,侍妾你懂吗?”他上前,轻佻的抚摸她的脸颊。
她扬手,将他的手打落,眸光含恨的道,“槿汐若是不答应呢?”
“那么你就等着,你的情郎把牢底坐穿!”冷烈夜转身,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仁槿汐紧咬下唇,愤恨的瞪着他,她真是,无法表达自己满腔的恨意,他以为自己有权有势,就可以将别人的尊严甚至生命随意践踏吗?
“你休想,牧离要是坐牢,我就等着他,他坐十年,我就等十年,他坐二十年,我就等他二十年……”仁槿汐咬牙切齿的说出。
“是吗?”冷烈夜将茶杯再次顿在茶几上,他回头看她,眸光危险无比,“要是他死了呢?你是不是替他守寡?”
“不,他死了,我陪着他一起死,我们黄泉路上,做一对鬼夫妻!”仁槿汐紧咬贝齿,清澈的眸光,迸发出的凛然恨意,让冷烈夜的胸口一灼。
冷烈夜冷笑,一把扫落桌面上的茶杯,他出手如风,凛然的指着外面,“滚,鬼夫妻是吧,那就回去等着做你的鬼夫妻,反正还有仁桓纶,对,还有你娘亲那边,所有的人都可以陪着你一起做鬼……”
仁槿汐后退几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怎么可以卑鄙到如此地步?
清眸淌下泪水,她无声哽咽,冷烈夜一见她的眼泪,气势顿无,他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他叹息,“槿汐,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以前不是说过,只会喜欢我一个人的吗?”
仁槿汐哭着蹲下身子,她后悔了,后悔喜欢过他,后悔对他说出那种话,后悔招惹了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在她对他趋之若鹜的时候,他将她远远的丢在一旁,在她费心的想要离开她的时候,他却将她囚在身旁,他当她是什么?
她无声哭泣,眼泪濡湿了脸庞,他弯腰去扶她,“槿汐,留在我身边,我跟你保证,杜牧离会没事,仁家剩下的人,都会没事。”
她哭的无力,他将她拦腰抱起,放她在软塌上,他轻轻的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痕,“汐儿,明日去见皇上,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她空洞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屋顶,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只能无声叹息。
御书房,仁槿汐静静的跪在下方,美丽的少女,安静的如一只雪莲。
“皇上,奴婢不愿嫁给杜牧离,家父虽然曾经将奴婢许配给杜牧离,可是民女心有所许。”
她婉转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上,老皇帝轻轻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费解的点头。
“烈夜也跟我提过,他想要重新娶你过门为妃,你可愿意?”老皇帝声若洪钟,威严的看着仁槿汐。
仁槿汐心头一悸,不是为妾吗?怎么会是妃?
她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门外一阵吵闹声,接着冷烈昊风急火燎的走进来,“扑腾”一声跪在仁槿汐的旁边,“父皇,请您放了杜牧离,他是被冤枉的……”
老皇帝蹙起了眉头,“昊儿,你先退下。”
“不,父皇,您不能再让汐儿嫁给皇兄,汐儿和牧离已经生死相许……”冷烈昊急声道。
仁槿汐眸光一黯,垂下了头,老皇帝眸中已经明显不悦,“刚刚仁槿汐自己说过,不想要嫁给杜牧离。”
“父皇,汐儿是想要救出牧离,她当然只能这么说了。”冷烈昊跪着前行了几步,着急的看着老皇帝。
“那么,仁槿汐送往法门寺剃发修行,杜牧离无罪释放,以后休议此事!”老皇帝必然大怒。
仁槿汐脸色一白,平静的跪在那里,没有辩驳半分,太子却急了,上前抱住老皇帝的双腿道,“父皇,不要啊……”
老皇帝神色威严的看着苍白的少女,冷声道,“杜牧离国之栋梁,烈夜更是将才,如今为了这罪女针锋相对,你们想要气死朕吗?”
太子嗫嚅的看着老皇帝,神色一黯,淡然道,“父皇,如果汐儿不能嫁给牧离的话,让她嫁给我吧,至少不要让她出家。”
老皇帝大惊,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太子没有抬头去看老皇帝,只是淡然的道,“两年前,我没有能够帮助汐儿,已经愧疚于心。可是现在,根本就不是汐儿的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将罪过强加于她的身上,我宁愿娶汐儿为正妃,这样的话,皇兄和牧离,都不会再纠结于此……”
老皇帝抬起茶杯,狠狠的朝着太子的额前砸去,“逆子!”
出了御书房的时候,太子披了一脸的血,仁槿汐帮他擦血,他歉疚的看着她,“汐儿,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牧离,但是你嫁给我之后,还是可以跟他在一起,我们兄妹相称。”
“好,只要能救出牧离,我愿意嫁给你,但是,为妾!”她收好手帕,淡定的道。
太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光坦诚,他点头,虽然娶她为正妃,确实困难了一点,但是为妾,还是没有什么难度。
他站起身,“我回去准备一下,三天之后,娶你过门!”
仁槿汐点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太子哥哥,牧离那边,你一定要多留心一些……”
太子微微一笑,拍着仁槿汐的手,示意她放心,点头离去。
相国府内,龙条依旧,仁槿汐整理着本就不多的东西,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
外面虫鸣唧唧,鸟语花香,盎然的一片春色,可是她无心这闹盈盈的景致,手中缓慢的叠着衣服,思绪百转千回。
没过多久,杜牧离的同僚,刘源风急火燎的来访,杜牧离罪名加重,烈王收集起来的证据,已经够他砍头。
仁槿汐大惊,脸色煞白,她不相信,那个人真的能只手遮天,他只是一个烈王,现在有太子帮着牧离……
她放下了衣服,朝着太子府走去,路上遇见了一名华贵的妇人,妇人月眸含怒,眼神犀利。
她愣在那里,脸色惨白到极点,膝盖一软,想要跪下,却被贵妇人身边的随从阻止。
“本宫微服出宫,你毋须多礼!”贵妇人声音严厉。
仁槿汐直起身体,微微欠身,“是,皇后娘娘!”
“是你唆使昊儿,纳你为妾?”皇后的声线,冷若玄冰,字字句句,如绷紧的弦,根根抽在仁槿汐的心头。
她颤了一下,双手紧握在腰侧,因为用力,指骨露出森森的白色。
见她不肯答话,皇后的眸中已经有了杀意,对着随从颔首示意,随从上前,左右钳固起仁槿汐。
仁槿汐大惊,想要高呼,嘴巴已经被随从手中的帕子捂上,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清眸中满是倔强。
在侍从想要将她拖走的时候,冷烈夜一身酱紫色的衣衫,冷着俊脸出现,他黑色的鹿皮厚底靴出现在仁槿汐的眼底。
皇后双手交握胸前,冷冽一笑,“烈王?今日可真是,巧合之极……”
“参见皇后娘娘!”冷烈夜嘴上虽然这么说,行动上,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身板挺的笔直,眯着的月眸,闪烁出寒光,“仁槿汐是娘娘赏赐给烈王府的丫头,敢问她犯了何种罪过,劳娘娘亲自出宫!”
皇后面上的表情,已经深沉的看不出喜怒,她冰冷一笑,“原来,她还是你们烈王府的人,本宫只当,她已经是太子府的侍妾了……”
她扬手,对着钳制着仁槿汐的侍从道,“放了她!”
那侍从松开,仁槿汐脱离了他们的钳制,靠着墙壁,大口喘息。
冷烈夜看着走远的皇后,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月眸寒冽的看着仁槿汐,口气中满是质问,“你竟然,宁愿嫁给太子为妾,也不愿意在烈王妃为妃么?”
仁槿汐紧咬着下唇,清眸迸出愤恨的火花,她宁愿为妾吗?她宁愿为妾,是被谁逼的?
看着她下唇上咬出一排整齐的牙印,他伸手,捏着她的下颚,月眸闪过一丝讥笑,“仁槿汐,你怎么还跟两年前一样幼稚?”
仁槿汐冷笑,只是清眸中的恨意,愈演愈烈,她怒然道,“没错,我就是和两年前一样幼稚,你不是很讨厌幼稚的我吗?为什么不肯放了我?”
他的心,被她的声音吼的一悸,是啊,他不是,很讨厌她,千方百计的想要休弃她吗?休弃她的两年,他无时不刻不再庆幸,可是两年之后再见她,他是怎么了?
他垂着眸子,沉默半响,冷声道,“我说过,只要我对你的身体一天还没有腻味,你就不不可能嫁人别人!”
仁槿汐咬牙冷笑,她的肩膀不断颤抖,小脸气的煞白,她点头,连声音都是不可抑制的轻颤,“你不是皇帝,就算你是皇帝,你也没有资格主宰我的命运,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嫁,嫁不成牧离,我就嫁给太子,嫁不成太子,我就嫁给贩夫走卒,总之,我再也不会嫁给你!”
她咆哮着,胸脯不断起伏,他看着她,脸色难看到极点,清冽的月眸,有嗜血的神色一闪而过。
忽而,他竟然笑了,他点头后退,“你想嫁,是吗?那好,千万别后悔,千万别再来求我!”
他扭头便走,只留下清眸盈满泪水的仁槿汐。
她去往太子府以后,太子不再府内,据府内的下人说,他被皇后娘娘叫去回话,现在还没有回复。
她有些失望的离开太子府,回仁家的时候,路边的人议论纷纷。话题都是同一个,那就是,原仁家门生,尚书大人仁桓纶因贪污渎职一案,被处决为秋后斩首。
她听着这话的时候,凉意从心底渗出,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只感觉到冷如寒冬。
仁槿汐脸色煞白,摇摇晃晃的回到空荡荡的苏府,她还没有站稳,外面就冲进来一名妇人。
妇人满脸泪痕,一进门就直奔她而来,似乎是对苏府很熟悉的样子,她看清了妇人的面貌,大吃一惊,叫道,“娘亲……”
夫人哭泣着,对着她屈膝一跪,她希冀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仁槿汐,摇头道,“不要叫我娘亲,我知道,我不是你娘亲,自从你三年前在烈王府失忆以后,举止奇怪,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已经不是汐儿……”
仁槿汐愣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夫人,微微张着嘴巴。
苏夫人上前,一把抓住仁槿汐的手,“姑娘,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害仁家了好不好?仁家已经被你害的家破人亡,我们仁家待你不薄,求求你放过仁家,求求你!”
苏夫人跪在地上,竟然开始不断磕头,仁槿汐泪流满面,一瞬不瞬的看着苏夫人,原来,还是有人发现了吗?
她紧咬着下唇,跪在苏夫人的对面,声音哽咽在喉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叫她,搀扶住磕头的苏夫人,她终于哽咽出声,“娘……”
苏夫人被她这一声娘,叫的愣在那里,她脸庞上斑驳着泪痕,不可思议的道,“我知道,你不是汐儿了,两年前我还不敢确定,但是现在,我已经确定,你真的不是汐儿了,你究竟是哪里来的祸害,专门来对付我们仁家的吗?”
仁槿汐不住哽咽,眼泪簌簌落下,她摇头,“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哭着扶起苏夫人,苏夫人踉跄着走开,她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仁槿汐,“桓纶已经跟着我呆在梁府,你不要去找他,懂吗?”
仁槿汐点头,她能不懂吗?
看着苏夫人远去的背影,她呆在那里,半响都没有动静。
原来,一直都是她错了,他不要她的时候,她违背命运,偏偏要博得他的欢心,所以,仁家遭此大难。
他要她的时候,她又是想要违背命运,所以,害的牧离入狱,梁家有难。
她懂了,在命运面前,她只不过是一只弱鸟,没有搏击的勇气和力量,她能做的,只是顺从。
顺从这可笑的命运,他不是要她吗?他不是还没有对她的身体腻味吗?
好,她成全他,成全这该死的命运。
回到自己的闺房,她对镜梳妆,其实她还是不太会这些,在浣衣局做的都是粗活,她也很少打扮自己。
可是今天,为了他,为了不可逆转的命运,她必须学会打扮自己。
在脸上涂了脂粉,描眉画目。
第一次,她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不是两千前那个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了。
烈王府,冷烈夜在书房部下研究着朝堂的局势,管家过来,垂着头道,“苏姑娘求见!”
冷烈夜皱着眉头,冷声道,“谁?”
管家将头低的更低,声音细若蚊蝇。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仁槿汐那一身打扮之后,他就感觉王爷会生气。
“苏姑娘!”他咽了咽口水,再次重复。
冷烈夜蹙眉,思量了半响,才想起他口中的苏姑娘指的就是仁槿汐。
一把合上面前的折子,他对着属下摆头示意,属下立刻躬身退下,冷烈夜对着管家点头,“带她进来,顺便去准备甜点。”
管家躬身应是,片刻后,仁槿汐梳着华丽的发髻,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冷烈夜的书房。
看着她一身耀眼的装束,冷烈夜微微眯起月眸,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气,声音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做什么?穿成这样,是想博得谁的可怜吗?”
仁槿汐低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请求王爷,放了牧离和我母亲的家人!”
冷烈夜冷哼,站起身来,“怎么?不去求你的太子了吗?不打算再嫁给太子了吗?”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伸手捏起她的下颚,逼着她迎上他寒冽的视线。
仁槿汐清澈的眸子中倒映出他俊美薄怒的脸颊,她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遮去眸子所有的情绪,她摇头,咬了咬下唇,“不嫁了。”
“你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了,我告诉你,别说是太子,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办法阻挠我得到我想要的,懂了吗?”他恶狠狠的看着她,发现她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他的脸上,就用力的一捏,她吃痛,抬起眸子,看着他。
眸中除了无奈,还有对命运的妥协,再无其它。
“想通了就自己搬来烈王府,烈王妃是你自己不想做,那就做妾吧!”冷烈夜松开她的下颚,回身走到书桌旁边。
仁槿汐点头,恭敬的应了一句,然后转身退下。
半响,有下人送来甜品,冷烈夜看着甜品叹息,他是怎么了?不是打算用甜品哄哄她的吗?他记得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甜品,可是现在……
他一看见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伸手一把将甜品打落在地。
是夜,烈王府的汐院,众人议论纷纷,这位下堂的烈王妃,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身份还是一个侍妾。
只是侍妾有必要住这么大的院子么?流苏在人群中,微微的敛眉,看着将行礼首饰搬进汐院的下人,她抿了抿唇,然后转身离开。
仁槿汐落寞的坐在那里,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可能为了自己而活,她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
她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一言不发,旁边有丫鬟过来帮她梳头,她回头,眸中有疑光闪过。
丫鬟恭敬的道,“王妃……夫人,”她差点没能改口,尴尬的吐吐舌头,“王爷吩咐,不喜欢你的头饰还有衣裳,让奴婢们侍候着。”
仁槿汐眸光再次黯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丫鬟摆弄。
片刻之后,一个清新可人的女子就出现在铜镜中,她的头上并无多的发饰,脸上的妆容也被丫鬟拭去,连衣衫都被换成以往她爱穿的鹅黄色。
那丫鬟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看着铜镜中的仁槿汐道,“夫人很漂亮呢!”
仁槿汐听着她这一句夫人,很是别扭,只是她作为一个侍妾,也只能被成为夫人。
那丫头大概自己也不习惯,走到仁槿汐身边道,“奴婢以后还是叫您小姐,好不好?”
仁槿汐感激的看着丫鬟,丫鬟甜甜的对着她一笑,“小姐的话太少了呢?奴婢叫做秀儿,是管家特地拨过来照顾小姐的……”
仁槿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已经轻柔的说了一句,“谢谢你,秀儿……”
秀儿没来及说话,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人很不客气的一把撩开珠帘,珠帘在挺拔的身后“叮咚”作响。
冷烈夜看着装饰若新房一般的室内,冷着声音道,“滚下去!”
秀儿和几名侍候的丫鬟,慌忙退下,仁槿汐站起身,对着冷烈夜款款行礼。
冷烈夜一把抓住她的手,“以后这礼,能省还是省了,以前也不见你这般的懂规矩!”
他抓住仁槿汐的手,就不肯放开,仁槿汐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另外一只手抬起仁槿汐的下颚,月眸已经隐隐有了怒气,“以后,我跟你说话,记得看着我的眼睛!”
仁槿汐抬起眸子,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绝美的月眸,她美丽的瞳仁中,俨然已经有了他的倒影,可是他却不敢肯定,她真的看见他了吗?
“汐儿……”冷烈夜皱着眉头,上前捧住仁槿汐的脸颊,他隔她这么近,叹息的清新口气近在咫尺,她的心脏几乎不能跳动,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着她这样迷茫的神色,忽然有些怀恋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的仁槿汐,他一把将她拦腰横抱而起。
大床上,她静静的躺在,他动手拔下她头上的发簪,他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好看的月眸掠过无奈的心痛。
“汐儿,不要再反抗我,我会给你,以前你所有想要的东西……”他的话,没有让她的脸上起任何波动,看着她白皙如玉的小脸,他的心,蓦然就猴急了起来。
......
仁槿汐也因为他这种贪婪的迷恋,在王府的人气逐渐攀升了起来。
有时候她走在花园,就会有指指点点的声音,“看,她就是王爷的新宠呢,以前是烈王妃……”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她还没有以前好看?”
“这种话别乱说,王爷就喜欢这种一副爱装的小腔调……”
每每听见这些,仁槿汐只觉得无尽的羞辱,她也不想现在这样,她也想做回以前那个没心没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可是她回不去了……
从仁家被灭掉的那一刻,她就回不去了。
杜牧离和仁桓纶曾经一起来看过她,杜牧离脸色惨白,双眸盈溢着一种难言的悲伤,她知道,或许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开始对现实失望了。
那是对权利的绝望,对这种封建压制的心如死灰。
她笑着招待两人,将做好的果品糕点拿出来,穿着华丽的衣衫,梳着美丽的发髻,她笑如春风。
只是两人都看得出,她笑容背后的苍凉。
她告诉他们,她过的很好,她终于得到了那个男人的心,那是在两年前,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两人走后,她看着残茶发呆。
他们都要离开京城了,这一见,只是告别……
明明是炎日的夏季,她却冷的手脚冰凉,她蜷缩在贵妃榻上,对着丫鬟浅笑,“能不能给我一杯酒,我觉得,好冷……”
丫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外面,外面艳阳正浓。
只是主子的意思,丫鬟没有办法违背。
她就去拿了一壶酒,仁槿汐浅酌,开始是一小杯一小杯,最后,她直接对着壶饮了起来。
等丫鬟发现不对的时候,仁槿汐的意识已经朦胧,她笑着流出泪水。
她妥协了吗?她没有,她就是不肯妥协!
她永远不会对命运妥协,他叫她活着在他凌辱下生活吗?她不会让他如愿。
仁槿汐的唇角溢出血丝,丫鬟大惊,“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服毒自尽了……”
在一阵惊慌失措中,仁槿汐闭上了眼睛,她好累,她不想再睁开眼睛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还有那个逼迫她走徒无路的强势男人。
她笑着,让自己堕入永世的黑暗。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冷烈夜阴鸷的眸子。
他绝美的月眸,猩红似血,紧咬的银牙,发出森然的声音,额头青筋暴露。
她痛苦的蹙眉,为什么还要醒来?
“你居然敢自杀,你该死的居然敢自杀!”冷烈夜恶狠狠的扼住她的脖子,愤恨的眸光,几乎灼穿她的灵魂。
她虽然被他掐着,可是没有感觉丝毫异样。她知道,他在手下留情,他也害怕她死去,因为他对她,还没有腻味。
冷烈夜很想就这么掐死她,可是他才费尽心机的把她救了回来,怎么可以掐死她这么便宜。
“想死是吗?”冷烈夜冷声,“你大可以再死一次,我不会再救你,只是,仁桓纶和杜牧离都还没有走远……”
仁槿汐瞠大了眸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森冷一笑,“你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死了,我会叫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
仁槿汐脸色更加惨白,眸中已经没有了先前叛逆的神采,原来,她还是没有办法忤逆命运啊……
第一个来看仁槿汐的人,是流苏,她担忧的看着她,执着她的手,无奈的道,“槿汐,就这样不好吗?”
仁槿汐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可是连死都不能忤逆他,她还有什么可以跟他斗的呢?
“槿汐,王爷这么待你,我想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他用错了方法!”流苏低低的劝慰。
“他没有心!”仁槿汐低喃,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
“我告诉你,杜牧离和仁桓纶之所以能够离开京城,是王爷力谏皇后,皇上现在,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仁槿汐瞠大眸子,她竟然不知道,居然发生这种事情。
皇上要废太子了么?这代表什么?
“槿汐,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流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仁槿汐强撑着身体起身,定定的看着流苏。
“你是明白人,怎么不理解,王爷放苏公子和杜公子出去的目的呢?”流苏声音很小,神色焦急。
仁槿汐脑子哄一声炸开,仿佛醍醐灌顶,哥哥和杜牧离,可能是冷烈夜的内线……
这复杂的局势中,恐怕只有皇后和冷烈夜是两个精明人,还有那个暗处不动声色的皇上。
这么说,冷烈夜根本就是再吓唬她,他根本不会拿仁桓纶和杜牧离怎么样。
一切都只是做给皇后和皇上看的一出戏,而她,当真了,她的表现,让这戏更加真实。
她踉跄着站起来,一身雪白的中衣,朝着冷烈夜的书房跑去,风中,她绸缎般的发丝不住翻飞,如一个脱尘的仙子般,宛如随时会乘风离去。
她一把推开拦着她的侍卫,气喘吁吁的闯进书房,看着书桌前的冷烈夜,清眸瞠大。
“你跟我哥哥,到底有什么目的?连杜牧离,都被你收买了,是吗?”仁槿汐色厉内荏,口气微喘。
冷烈夜神色一变,冷笑着抬头,他放下手中的书本,有些鄙夷的道,“桓纶本就跟我是兄弟,至于杜牧离,他是弃暗投明……”
仁槿汐冷笑,原来如此,这场演给皇后看的戏中,只有她一个人才是傻瓜。
她不住的后退,清眸中的恨意,仿佛劈开暗夜的光电,让人心怵。
“你现在让我哥哥和牧离离开京城,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被你利用完了?”仁槿汐冷漠的看着他,只是脚下的步子,没有停过,越走越远。
冷烈夜勾唇,邪魅的月眸,掠过一丝深沉,他抿着唇,淡然道,“所以,我威胁你的那些话,绝对不仅仅是威胁而已,你最好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仁槿汐哭了起来,她扭身,飞奔向王府的外面。
她好恨,为什么命运偏偏这样捉弄她?是她自己,将自己洗干净了送到他的眼前。
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恨自己,更加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她哭着,不住的飞跑,眼泪在脸上,被冷风吹干,她哽咽着,路边的下人,不少驻足观看。
冲到门口的时候,被王府的下人阻拦,她满脸泪痕,疯了般什么都不顾的往外面闯。
她想要离开这里,这个阴暗的地方,她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她恨那个男人,恨他带给她的一切不幸……
他用自己的权利和手段,一次次的羞辱她,强迫她。
仁槿汐被门口的侍卫强硬的拦住,她一次冲不过去,再冲,那侍卫没有办法,只能拿出兵器阻拦。
她只是一个侍妾的身份,他们这么做,算不上以下犯上,本就是她输理,那侍卫下手也重了几分,仁槿汐被推倒在地。
她哭着,欲起身,侍卫手中的剑鞘,狠厉的敲在她的背上,她又被打趴了下去,地上的灰尘沾染在她的脸上,她看着门外的那一线空间,绝望的哭泣。
她手脚并用的朝着外面爬去,她好恨这样,恨到甚至不愿死在这里……
她的手被侍卫抓住,往后一掰,强硬的折断,她如一个孩子般,哭的更加大声,唇角流出殷红的血丝……
“王爷,她,她好像疯了……”有人对着一身紫衣,阔步而来的冷烈夜禀告道。
冷烈夜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仁槿汐,眸光深沉,那侍卫见他过来,也不敢动手,只是垂着头。
仁槿汐向外挣扎着,她哭泣着,只想要离开这里,哪怕再丢脸,她也顾不上了。
再她扭动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捞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冷烈夜垂眸看她,她伤心的哭泣,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她捶打他的胸膛,泣不成声,“放了我好不好?放了我,我只是你不要的弃妃,我只是你不要的……”
他的手抚摸她的头发,扣住她的后脑勺,然后狠狠的,一把摁入了自己的胸膛,薄削的嘴唇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他抱着她就回到汐院,丫鬟看着仁槿汐狼狈的样子,一惊,赶紧备了热水。
冷烈夜也不让丫鬟帮忙,只是一言不发的将仁槿汐剥干净了。
他将她放在水中,悉心的擦洗,仿佛他心爱的宠物般,动作温柔。
仁槿汐已经停住了哭泣,只是不住的哽咽,她带泪的眸子,欲语还休的看着他。
她在水中,颤抖着,“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后悔,就是因为自己的以貌取人,我才落个今天的下场,烈夜,你看在我以前真心的喜欢过你的份上,放了我,好不好?”
冷烈夜眉头一蹙,月眸掠过一丝戾气,他勾唇冷笑,鄙夷的道,“放了你?你想去哪里?太子府吗?还是去找杜牧离,我告诉你,没可能,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离开王府!”
她的身体一颤,看着他的神色,逐渐冰冷起来。
是啊,她这根本是与虎谋皮,他的性格她还不知道吗?纵使是他不喜欢的,也不会轻易的便宜别人。
仁槿汐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中,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色彩,她白皙的脊背,靠在浴桶中,一动不动。
冷烈夜眯眸,水中漂浮着的玫瑰花瓣,有些沾在她白皙的脊背上,雪白的皮肤,殷红的花瓣,这样妖艳的色彩,让他心头一动。
就是这种感觉,他迫不及待想要占有她的感觉,他的手,逐渐下移,来到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间,轻柔抚蕴。
她的身体一悸,有些僵硬的靠在木桶上,让他的手不能在随意下移,他抽回手,眸光饶有深意的看着她。
“这么久,还是不喜欢我的触碰吗?”他的话,淡漠的如一湖平静的池水。
怎么可能会习惯?每晚他的触碰,对她来说,都是噩梦……
她的沉默,让他微微不悦,捞起一边屏风上的布帛,他裹住她的身体,然后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她看着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眸底一片绝望。
不管她爱他也好,恨他也罢,他已经无所谓,只是,她注定了,是他的……
清晨醒来,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光裸着身子,拥着薄被,心如一片死灰。
外面有丫鬟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人欲闯进来,她起身,还没有穿好衣服,流苏已经风急火燎的走来。
看着一帐的狼藉,流苏愣了一下,仁槿汐脸色一红,别过头,黯然的穿衣。
“槿汐姐姐,我来是想给你这个,应该是杜公子写给你的……”流苏低着头,双手捧出一封烤漆了的信笺。
仁槿汐回头,再次听见杜牧离的名字,恍若隔世,她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穿好鞋,瀑布般的长发垂坠在腰间。
流苏将信再次前移了几分,仁槿汐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字体,蹙眉道,“信怎么会在你手里?”
“信本来送在管家那里,可是我房中的丫鬟碰巧在管家那领取月钱,她知道我素来与你交好,就将信带来转交于我。”
仁槿汐拿了信,并没有拆开来看,只是淡漠的丢在一边。
流苏有些失望,叹息道,“姐姐莫不是不相信妹妹?妹妹只是想要报答姐姐的恩情,因为姐姐,妹妹才有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
仁槿汐回头看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只是声音依旧淡漠,“你可知道,王府那些不得宠的侍妾,根本就是两年一换,两年之后她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流苏苦涩一笑,绞着手帕道,“我不在乎两年之后去哪里,我也不奢求这两年得到王爷的宠爱,只是我会利用这两年,攒够足够的本钱,哪怕以后离开王府,自己也算还有条活路。”
仁槿汐脸色稍霁,原来她也想过要离开王府,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其实,能够陪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两年,哪怕他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只起码在你自己的心里,你觉得,你拥有过他,一切,都足够了,算是给自己的一个梦,虚幻却又美丽的梦!”流苏的眸子,熠熠生辉,唇角带着憧憬的笑意。
仁槿汐眉头一蹙,这个傻丫头,可是她却没有权利去点醒这个丫头,两年前的她,不就是她这般单纯愚昧?
可是谁又能忍心,去打破一个少女心中王子的那个梦呢?
流苏敛神一笑,“姐姐,我先去了,你若是闷了,就去我的苏园找我。”
仁槿汐点头,流苏转身离去。
仁槿汐打开杜牧离信笺的刹那,心还是痛了。
原来,任何感情,在权利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她缓慢的看着信笺上面的字,那淡雅隽永的字,仿佛杜牧离那个人般,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他是在跟她说对不起,他叫她等他,等他有足够能力娶她的那一天,他依旧是她的牧离……
她笑了,将信放在香炉中,看着淡蓝色的火苗,吞噬那一个个飘逸的字体。
他背叛自己给父亲的诺言,她不怪他,权利面前,选择最好的路,人之常情。
只是她不会等他,她的人生,已经没有等待可言。
出了汐院的时候,流苏带着一群丫鬟在花园放风筝,远远的,风筝在天空自由飞翔,流苏笑容活泼。
她看着流苏的笑,唇角微弯,旁边的丫鬟解释道,“整个王府,就只有流苏夫人最和善,大家平时都愿意和她玩呢……”
那丫鬟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又讪讪的笑着,“当然,还有小姐你了。”
仁槿汐摇头,只是淡漠的笑,流苏远远的跑来,手中拽着长长的线,她将线轱辘放在仁槿汐手中,“姐姐,给你风筝……”
仁槿汐将线放的更长,眸光迷离,“风筝飞的再高有什么用?这边有线牵绊着,它永远不能自由。”
流苏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风筝,然后差丫鬟找来剪刀,将绳索剪断道,“其实,风筝没了线,它飞不了多久就会落下,只是,人生重在尝试,最坏的结果就是它再也飞不起来,不是吗?”
仁槿汐看着天空化为一个白点的风筝,若有所思,流苏道,“王爷去江南了,这一路最少得七天,槿汐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今夜可来苏园。”
流苏说完,便带着一群丫鬟,款款离去,仁槿汐看着她的身影,眸中燃起希望。
他要去江南,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够她离开王府,走的很远。说不定,她还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从新开始她的生活。不管流苏的目的是什么,不可否认,自由对她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她有些激动的双手交握与宽大的云袖当中,缓慢的回到自己的汐院。
是夜,她一个人提着灯笼来到流苏这里,丫鬟都已经被流苏遣走,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两人。
“姐姐想什么时候走?”流苏开门见山。
“你打算怎么帮我?”仁槿汐说话也丝毫不作态,只是眉目间的犀利之色,摆明了她不在弱势。
流苏高深莫测一笑,“我只能帮姐姐离开王府,半个月之内不被人察觉,可是别的,只能靠姐姐自己了……”
“半个月不会被人察觉?”仁槿汐蹙起了眉头,这王妃的丫鬟,可都不是瞎子,特别是管家,恐怕在她离开的第二天,消息就会传到冷烈夜那里,这样,她还逃的掉么?
“我曾经求过王爷,允我回家探亲,时间是半个月,王爷已经答应,姐姐,该知道怎么做吧?”流苏冷声,眸中寒光流转。
仁槿汐笑了起来,她懂了……
“可是不管事成与否,姐姐可千万不能把妹妹供出来!”流苏微笑,声音却冰冷无比。
仁槿汐点头,清澈的眸光,闪烁着些许寒芒,她静静的看着流苏,意味深沉。
从苏院出来了以后,她心情是明朗的,仿佛这么长时间心头笼罩的阴霾,一下消散。
如果真的能够离开京城,那么她一定好好做人,忘却这里的一切事和人,开开心心的生活。
不知不觉走回汐院,丫鬟均已熟睡,她躺在奢华的大床上,有些辗转难眠。
翌日,仁槿汐生起了病,她的脸上和身上,都起了红红的疹子,后来疹子越来多,大有蔓延的趋势。
王府的御医看了,都摇头道看不出什么病,然后管家便请了府外的郎中,郎中说,也许是天花。
天花两个字,让所有人惊骇,这是传染的恶疾啊……
没有丫鬟再敢靠近仁槿汐,唯一敢来看她的,是过几日便要回家省亲的流苏。
流苏戴着斗篷,从头顶垂下一层面纱,遮住了整个脸。
她这样的打扮,无可厚非,毕竟天花是恶疾,一旦传染,无药可救。
所以,她身边的丫鬟都拿手帕捂着口鼻,出苏院的时候,管家皱眉问了一句,“王妃可还安好?”
他担心,仁槿汐就这么死在了汐院,那么王爷回来,他无法交代。
流苏点头,抿着唇,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纸信笺交给了管家。
管家打开,是仁槿汐的“遗言,”她告诉管家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害怕王爷远在千里担心自己,所以请管家不要告诉王爷,自己的病情。
管家自然巴不得这么做,万一王爷现在知道她现在的病情,还不巴巴的从江南赶回来,圣上若是怪罪下来,整个王府都要倒霉。
权衡了利弊之后,精明的管家下令封锁消息,仁槿汐病重的事情,不允许传播出去。
下午,流苏带着丫鬟回家省亲,一路随行十几人,带着厚重的礼品,浩浩荡荡,好不风光。
流苏走了以后,管家曾经派人去看过仁槿汐,但是去看望的人,都说仁槿汐脸上已经出满了红疹,连原本的面貌都看不清烈,大概弥留在即。
管家开始准备后事,汐院的丫鬟人心惶惶,大多都不敢再呆在汐院。
正在这个时候,管家发现王府少了一个丫鬟,是仁槿汐的贴身丫鬟,叫做秀儿。
仔细一想,大概是不敢伺候仁槿汐,所以逃了,也就没太在意。
汐院的正主,病情依旧,王府甚至连靠近汐院的人都顿时锐减。
终于,十天以后,冷烈夜归来的前日,流苏先归,再次去汐院探望仁槿汐。
这一次,她带出来一个天雷一样的消息,仁槿汐失踪了,根本不在汐院的榻上。
管家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给冷烈夜报了信。
可是这个时候报信根本无用,他们甚至不知道,仁槿汐什么时候失踪,几天前,丫鬟送饭,里面还有声音。
就这样,仁槿汐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王府。
醉红楼,京城第一青楼,这里的头牌扶柳五年来蝉联花魁之位,只是没有人见过这位神秘花魁的容貌。
据说,她弱柳迎风,见过她的人,全部因她而痴。
据说,她美艳无双,只是性格冷漠,捧着黄金万两,自求一见的人,几乎将醉红楼门槛踏破。
其实,扶柳在拿下花魁之位的那日已经逝去,醉红楼老鸨为了继续用花魁的名头赚钱,就请了一个容貌上等的姑娘,戴着面纱装作扶柳。
越是神秘,人的好奇心就越强,戴着面纱的扶柳,竟然比五年前更加红火。
老鸨赚了个满钵,自然是红光满面,可惜那旧的扶柳,有了异心,她得寻觅一个新的。
今日,她就要见一位姑娘,据说容貌丝毫不在当初的扶柳之下。
初见到仁槿汐的那刻,老鸨张大了嘴巴,这样的女子,绝色脱俗,惊艳的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她的心坎。
可是一见她的穿着打扮,她真的愿意沦落青楼吗?
仁槿汐淡然,提出三点要求。
第一,她只做半年的花魁。
第二,她需要三百两银子。
第三,卖艺不卖身。
后面两条都不算太难,扶柳以纱遮面,确实不能卖身,卖艺不卖身,这也是扶柳红极五年的原因,让那些男人,看的到,却吃不到,这是上上策。
只是第一条,半年?
老鸨有些犹豫,但是一看见仁槿汐绝妍的面容,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仁槿汐,就以扶柳的花名,在醉红楼挂起了牌。
秀儿很是不解,好好的,为什么要藏在青楼?
而是还是京城的青楼,难道她就不怕被王爷发现么?
仁槿汐微微一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冷烈夜发现她失踪以后,一定会大肆搜找,全国上下没有户籍的,都很危险。
偏偏她有了扶柳这个红极五年花魁名头的护身,会变得很安全,而且他绝对想不到,她根本每走,其实一直藏在京城。
“小姐,流苏夫人帮你,是有私心的,你在王府,她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秀儿愤愤的。
那几日,也多亏了秀儿,扮作她的模样呆在床榻上。
流苏第一次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扮作流苏的丫鬟,离开了汐院,后来一直是秀儿呆在床榻之上。
流苏第二次看她,其实是再次带走秀儿,顺便再告诉管家,她消失的事情。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精明的管家,此刻的模样……
她掩唇而笑,旁边的秀儿看痴了,仁槿汐回头,“秀儿,帮我时刻留意王府的动静,如果王爷的人马朝东边搜罗,那么就是流苏出卖了我们,知道吗?”
仁槿汐微微一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冷烈夜发现她失踪以后,一定会大肆搜找,全国上下没有户籍的,都很危险。
偏偏她有了扶柳这个红极五年花魁名头的护身,会变得很安全,而且他绝对想不到,她根本每走,其实一直藏在京城。
“小姐,流苏夫人帮你,是有私心的,你在王府,她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秀儿愤愤的。
那几日,也多亏了秀儿,扮作她的模样呆在床榻上。
流苏第一次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扮作流苏的丫鬟,离开了汐院,后来一直是秀儿呆在床榻之上。
流苏第二次看她,其实是再次带走秀儿,顺便再告诉管家,她消失的事情。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精明的管家,此刻的模样……
她掩唇而笑,旁边的秀儿看痴了,仁槿汐回头,“秀儿,帮我时刻留意王府的动静,如果王爷的人马朝东边搜罗,那么就是流苏出卖了我们,知道吗?”
秀儿点头,外面有丫鬟的声音传来,“扶柳姑娘,妈妈让你准备一下,一刻钟后,芙蓉间有客……”
仁槿汐应了一声,秀儿已经拿了面纱过来,帮她簪在头上,淡紫色的薄纱下,她清秀的面容,如蒙上了一层紫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