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怔了片刻,突然用力摇了摇头,咬牙道:“不,你不是,我的弟弟凌铎阳光明朗,正直善良,绝不会搞这些阴谋诡计,不会拉上无辜之人为自己的野心垫背……不,他根本没有什么野心,他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大男孩。”
顿了顿,她回身看着凌铎,满眼嘲讽,“你再看看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甚至于你认识每一个人,都是有计划、有目的,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就算赔上整个丘梁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你陪葬,你也在毫无知觉。”
她说着垂首笑了笑,轻叹一声,“就算撇开这所有的一切不说,至少,我弟弟绝对不会利用我,更不可能利用我来伤害我身边的人,可你呢?”
疏离一步步朝着他逼近,“你敢说,你没有利用我吗?远的不说,就说这一次须弥山之行,你当真没有利用我吗?”
凌铎神色沉凝,蠕了蠕嘴唇,没有立刻应声。
疏离见了,不由觉得好笑,低下头去太息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是怎样把他们都引过来的?不打算说说吗?”
凌铎稍稍迟疑,抬眼定定看着疏离,须臾,他突然轻轻一笑,低声道:“不是常说,关心则乱?其实很简单,只要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就会毫不犹豫地赶来,就算知道这里可能会有陷阱,也非来不可。”
“呵呵……”话音刚落,疏离便摇着头冷笑一声,“荒唐,可笑……七曜转世如今只剩六人,除了我以外的五人,至少有两人想要取我性命,你跟我说关心则乱?”
“想要就你也好,想要杀你也罢,终究都是想要找到你,所以,只要你在,就不怕他们不来。”
疏离愣了愣,随即又是一阵冷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凌铎,好一会儿,她收敛笑意,沉声道:“如果我现在离开,你的计划是不是就落空了?”
闻言,凌铎眸子骤然一缩,抬头便看到疏离转过身准备离开,他的神情和眸色都暗了一下,轻轻道了声“对不起”,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到了疏离身后,抬手击中疏离的后脑,将她接在怀中……
疏离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这一觉疲惫而冗长,渐渐恢复知觉之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隐隐觉得后脑疼得厉害,浑身冰冷,像是睡在冰窖里。
下一刻,突然有人伸手将她捞起,随后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一边轻轻摇晃着她,一边喊着“阿离”。
只这“阿离”二字,便是她还没有看到他的脸,也知道他是谁。
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那张脸果然是步清倬,他俊眉紧蹙,神情凝重而担忧,紧紧盯着疏离,见她睁开眼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手上却下意识地加大力道,将她抱下地放稳。
疏离这才察觉,原来自己方才睡在一张冰石棺上,难怪她觉得冷冰冰的,再定睛一看,此处眼熟无比,却正是上一次来须弥山时,众人齐聚的那个洞室。
定了定神,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抬眼向四周看去,如她所料,除了她和步清倬,其他的冰石棺上还有四人。
“阿离……”步清倬紧紧扶着她,沉着脸色,“我们又回来了。”
“也许,你们就不该来。”疏离神情有些复杂,看了步清倬一眼,抬脚朝其他的冰石棺走去,喃喃道:“这一次,总算是齐了……”
虽然心中早有猜想,步清倬还是眉峰一蹙,低声道:“你是说,七曜……”
疏离从冰石棺旁缓缓走过,嘴里低声念叨着:“金、木、火、土……”
步清倬抬眼看去,路过的四人正是言阆、白钦、霍晏绥以及顾无风。
突然,她话音一滞,在顾无风身边停下,从怀里取出司攸留下的镇魂玉,喃喃道:“水……”
下一瞬,她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俯身一阵轻咳,步清倬紧紧扶着她,正想要开口说话,便听到顾无风闷哼一声,悠悠醒来,下意识地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顾兄。”步清倬喊了一声,扶着疏离站稳。
闻声,顾无风一个激灵,瞬间醒了神,坐起身看了看身边的疏离和步清倬,又看了看四周,一脸疑惑,开口问道:“这是何处?”
疏离与步清倬相视一眼,轻声道:“须弥山。”
“须弥山?”顾无风皱了皱眉,“哪里的须弥山?”
“昭国东境,云宁城外。”顿了顿,疏离又补充道:“便是上一次我受伤之处。”
顾无风心有疑惑,却还没来得及多问,另外三人便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白钦与霍晏绥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像是明白了什么,倒是言阆如顾无风一眼,面带疑色,虽然还算镇定,却显然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难得。”就在众人互相打量彼此时,从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嗓音,随后那人缓缓进了门,朝着几人走过来,“这是第一次你们所有人聚在一处吧。”
“凌铎?”言阆微微一惊,看了霍晏绥一眼。
“不正如你所愿吗?”疏离面色清冷,嗓音冷冷淡淡,“你筹谋了那么久,害了那么多人,为的不就是今天?”
“也许吧。”凌铎竟是没有丝毫反驳之意,淡淡笑了笑,“只是,如果不是我的筹谋,谁又知道你们会不会有这一天?”
“你在说什么?”顾无风皱眉不满地看着他,“给我传信之人,是不是你?”
“传信?”疏离侧身瞥了顾无风一眼。
“阿欢失踪了。”顾无风说着朝凌铎看了看,“前几日我接到一封密信,信中说,云宁城附近有一座积雪不化的雪山,来此可以寻得阿欢。”
疏离闻言不由冷笑一声,瞥了凌铎一眼,又向白钦看去,“大人呢?”
白钦眯了眯眼睛,看向凌铎道:“有些事我早知道,所以他并未与我打哑谜,只说你在此处。”
疏离又看向言阆,本想发问,迟疑了一下,又摇头笑开,“罢了,不用多问也知道,言将军来此,该是来找凶手的吧。”
言阆不是蠢人,早已察觉情况不对,虽点着头,面上疑虑却不减,“难道,这也是骗人的谎话?害死司攸的凶手并不在这里?”
“在自然是在的,将军以为不在,是因为真凶并不是将军以为的那个。”
言阆皱了皱眉,将洞室的众人仔细看了一圈,没有再说话。
凌铎摇着头轻轻叹息,目光锁定疏离,幽幽道:“是时候该觉醒了。”
话音落,他抬手朝着几人挥去,掌心传来一道细不可察、却又真真切切的气力,从众人面上缓缓拂过,众人起初还一脸不解,转瞬却变了脸色,那股气力钻进他们的体内,像是长了脚一般勾在体内不出,除了疏离,不管是知晓七曜还是不知七曜的五人,身形全都狠狠晃了几下。
随即,几人身上像是有一道光被抽离,向一处汇聚,而疏离身上出现的,则是两道光。
众人抬头望去,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赫然亮着一张七曜图,每一道光对应着以曜,待得七曜汇聚,七曜图顷刻间亮起,耀如白昼,白光向四面散开,祁煜五人同时俯身一咳,吐出一口血来。
待得这耀眼的光缓缓褪去,五人的面上接连浮上阵阵惊愕之色,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胸口多了一枚冰凉刺骨的玉石,而随着玉石一点一点升温,像是嵌入了胸口一般,一阵阵记忆与意识也随之灌入脑海。
七曜之主……七曜之咒……七曜转世!
五人纷纷起身,抬眼向疏离看去,依稀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那股熟悉感。
疏离的目光则是一直落在凌铎身上,她在看,看他究竟做些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凌铎并没有紧接着做什么,将众人唤醒之后,他便停了下来,冲疏离淡淡一笑,而后向众人看去。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五百年大纪轮回之日,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他停了一下,走到冰石棺的最里面站定,“我可以告诉你们,真正的大纪轮回之日,就在今夜,子时。”
步清倬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难道说,你的七曜之咒期限,也就在今夜子时。”
凌铎倒也不隐瞒,点了点头,“今夜……子时……五百年,过了今夜,这五百年就白费了。”
“五百年?”顾无风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戴着的土字形镇魂玉,“你莫不是想说,这一轮的七曜之咒时限是五百年?”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若是此咒时限是五百年,那岂不是……”顾无风皱了皱眉,“岂不是说,你活了五百年,甚至更久?”
“五百年……”凌铎呢喃一声,浅浅笑开,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不紧不慢道:“既然你们现在已经觉醒,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我便趁着现在还有时间,给你们讲一讲这千百年来,丘梁这片疆土之上曾经发生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