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阆本能地伸手将她接住,嘲讽一笑:“可惜了,你拼了性命要保护的人,终究还是没能护得住,哼!”
身边的小将看了看言阆怀里抱着一个男人,忍不住问道:“将军,这个人是……”
“应该是那个人的同党。”
“要不要末将把他带下去先关押起来?”
言阆正要点头,低头看了一眼司攸的苍白的脸色,一开口,却是拒绝的话:“不用。”
说完,他与那小将都愣了愣,而后他沉了脸色,故作深沉道:“这个人狡猾得很,本将要自己审问。”
说罢,一扬手将司攸扛到肩上,毫不在意身边众人疑惑的目光,不慌不忙地往着总兵府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说,这女人……终究还是太瘦弱了,他一共只出了两招,先是一掌,再是一拳,她竟然便吐血昏迷。
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曾经一拳打死过一个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奸细……
一匹快马冒雨急行,直直行至川城城门口方才下马,给城门守卫看了一眼名帖,众人大吃一惊,慌忙领着他往行宫的方向去了。
没多会儿,行宫便来了人,将刚刚把湿衣服换下、躺下休息会儿的言阆又召进行宫。
言阆在路上大致了解了一番,傍晚的时候城里来了一匹快马,那匹马与寻常马匹不同,信使也与寻常不同,传话的人将他们的模样大致描述了一番,言阆当即变了脸色。
“帝都来的驿骑!”
“这个小的不清楚,不过瞧着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
言阆皱了皱眉,想来正是驿骑无疑了,那此番送来的必然是八百里加急密旨,而此时需要加急送到凌帝楚轶手中的密旨,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一如言阆所料,殿内的楚轶脸色犹如千年寒冰一般,连带着整个殿内都变得阴沉沉的,言阆看了一眼,眼下横川谷的领将几乎都已经到了,只是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君上。”言阆上前行礼,故作不明情况,“不知君上紧急召见,有何吩咐?”
“孤想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快?”楚轶一把抓起面前的密旨,甩手就要扔下。
见状,人群中有人慌忙道:“君上不可!那可是……可是圣上密旨!”
“哼哼……圣上?”楚轶冷笑一声,“是圣上,还是祁相,你们都心知肚明。”
说罢,他将那密旨丢给言阆,“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吗?自己看。”
言阆将密旨内容大致扫了一眼,果然,是帝都来的圣上密旨,令凌国即刻收兵,莫要再挑起战乱,影响四封国之间的安稳。
“帝都送来密旨,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一路上每天换人换马,最快也得要七到十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横川谷,就更别说峄城一战的战况从这里传到帝都了,便是有同样的速度,来回也要半月时间,可是……”
言阆上前将密旨恭恭敬敬地还给楚轶,脸上的疑惑神色并非装出来的,“这一战才过去不到十天,怎么可能这么快便下了旨意,送到了川城?”
连他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想得明白?
有人小声提议道:“会不会……是飞鸽传书?”
言阆道:“飞鸽传书确实很快,可是我并未听说从峄城到帝都设有鸽组,除非峄城先把消息送到九因,再由朝廷的鸽组送往帝都……”
他边说边摇头,莫说这种情况不可能,就算真的存在,时间上算来还是不够。
“君上,微臣怀疑此事并非由峄城传出。”言阆垂首行礼。
楚轶不由皱眉,“不是峄城传出去的?那是哪儿?”
“江湖。”
闻言,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相视一眼,开始三三两两的低声讨论,在坐都是武将,习武之人多多少少对江湖中的事有些了解,经言阆这一提醒,倒觉得颇有可能。
“江湖……”楚轶轻轻念叨了几遍,突然神色一怒,正要开口,言阆是是出声打断他:“君上可是想到了什么?”
楚轶犹豫了一下,不点头也不摇头,站起身道:“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把消息送入玺凉城的。”
“是。”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行礼退下,只留下言阆一人。
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楚轶方才问言阆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朕说?”
“微臣猜想,君上心中所想应该与微臣所想是同一个地方,可是这个地方不是轻易能得罪的,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好不要多言。”
楚轶朝着殿门外看去,“你是担心隔墙有耳?”
“他们的人无处不在,不得不防。”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密旨上,“既然密旨已下,帝都更是派了两位大人前来处理此事,依微臣之见,应该就此停手。至于峄城那一战,想要找个合适的说辞圆过去倒也不难,只要不让祁晔再抓到把柄即可。”
“哼!”楚轶用力一挥袍袖,“若是孤执意要出兵峄城,他又能如何?到时候孤便说密旨送来得晚了……”
“万万不可。”言阆行礼道,“密旨送出,何时何日在何处停留了多久,又是何时送达接旨之人手中,全都会精准地记录在册。祁晔派出两位大人前来,说是要处理此事,实则就是为了查验密旨执行一事,若此时再起战乱,他们一到便能察觉。”
言阆虽然心有不悦,却还是要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给楚轶解释,“君上初登帝位,帝都必会着重监察,此时万不可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楚轶虽知他所言在理,可是听来未免还是觉得心烦,皱着眉挥了挥手,“罢了,这些孤都知道,你不必多言。”
言阆脸色沉了沉,果真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垂首站着。
楚轶看了看他起身道:“好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孤有事会再召你。”
言阆也不迟疑,当即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却奈何前凌帝英明神武,却偏偏生了个这么急躁暴戾、自作聪明的儿子。
若非言家世代为将,效忠于楚氏,若非言阆身居镇国大将军之位,轻动不得,若非凌国暂时还找不到能取代他、超越他的武将,就凭着他在凌帝面前这五次三番的顶撞态度,只怕早就和朝中的那些老臣一样,被革职查办、甚至是处死了吧。
一想到这里,言阆便觉得恼怒不已,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总兵府,阴沉着一张脸进了门,众人一见他这脸色,纷纷低头行礼,不敢出声。
回到寝屋坐下,大口灌了几杯茶水,而后看着空荡荡的杯子,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可是想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将军。”一名侍女走到门外行了一礼,“孙大夫来了。”
“孙大夫?”言阆皱皱眉头,看着一个老者背着药箱进了门来,问道:“本将无病无痛,你来干什么?”
孙大夫一愣,随即又垂首笑道:“将军真会说笑,不是将军让老夫来给人看病的吗?”
闻言,言阆突然从座中弹起,回过神来,“本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那个人她怎么样?”
孙大夫道:“那女子并无其他外伤,只是被人以拳掌震出了很重的内伤,加之近段时日她应该一直处于操劳疲乏之态,故而加重了她的伤势,眼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方法,只能好生休息,慢慢调养。”
“慢慢调养?”言阆挑眉,“得有多慢?”
“这个,说不准,一来,要看调养的情况,二来,也得看她自身的恢复状况。老夫也会给她配些药膳调理,若是恢复得快的话,兴许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好……”
“那若是恢复得慢呢?”
“若是身体底子不好,恢复能力又差,极有可能会因为这次的伤落下终身的病痛。”
言阆脸色瞬间垮了下去,“终身?”
“是啊,老夫见到过不少那些身体弱的人,只不过是一些很小的病症,却能折磨其一辈子。尤其那位姑娘受的还是内伤,内伤是最容易落下病根的,所以必须要小心调理,千万马虎不得……”
“好了……”言阆连连摆手,听孙大夫说这些话,他突然有些能明白楚轶对他的厌烦了,他现在也有些厌烦叨叨不停的孙大夫,“你开好方子,命人抓药便是,哪这么多废话?”
孙大夫也不生气,指了指身边的侍女,“方子已经交给这丫头了,既然将军觉得老夫烦了,老夫这便离开。”
说着,背起药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身看着言阆道:“那姑娘……不会是被将军所伤吧?”
闻言,言阆立刻瞪眼看来,孙大夫忙不迭地出了门去。
一旁的侍女偷偷笑着,见言阆看她,又连忙低下头忍住笑。
言阆问道:“她醒了吗?”
“还没有。”
言阆点点头,“你去看着点儿,等她醒了,立刻来报。”
“是。”侍女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留下言阆一眼默默地坐在案前,反复想着孙大夫刚刚说的那句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落下终身的病痛……她还那么年轻,若真的一辈子都要受这伤痛的折磨,那他岂不是造了大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