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倬当即侧身看来,“哪个陆家?”
“丘梁中书侍郎,陆通铭。”夜辞说着将手中密函递给他,他接过匆匆浏览了一遍,也随之沉了脸色,“江无缘和陆通铭暗中会面……他们怎么会认识?四个月前……我记得四个月前,你让江无缘去了一趟帝都办事,难道,是在那个时候?”
“江无缘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他知道所有进了听七楼的信鸽都会有专人清点记录,所以如果背后指使他的人当真是陆通铭,那江无缘是绝对不会让这个消息流入听七楼。相比之下,面谈比任何方式都更加安全。”
“若真是这样,那也就是说,这一场针对你的刺杀早从四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密谋了?”
夜辞嘴角拂过一丝冷笑,“看来我夜辞这颗人头现在是越来越值钱了。”
步清倬抿抿唇,又将密函看了一遍,“他倒是藏得更深,竟然借着我们派他出去办事的机会去见陆通铭,若非尘绾多留了一份心,这件事我们怎么也不可能查得出来。只是可惜,当时尘绾被他骗了,还真以为他去拜见帝都的几位朝臣是受你我之命,没能立刻将此事回禀。”
“拜见帝都的几位朝臣倒是不假,只不过我并没有让他去见陆通铭。所幸,那一次让他去见的人都并不是我们的人,只是用意混淆视听之举。”夜辞说着,眯了眯眼睛,眼底杀意尽显,“看来,这个陆通铭得好好查一查。”
“查?”步清倬的神色骤然冷了下去,眼底闪着冷冽的杀光,“还用查?帝都那边真正想要你我性命的人,不就那么一位吗?”
“清倬。”听出他语气不善,夜辞皱了皱眉,轻呵一声,“有两件事你不要忽略了,其一,这个人要杀的人是我,而非是你;其二,如果真的是陆通铭,那陆通铭与晏国的玲珑阁之间有密切关系,可那个人,根本不可能与玲珑阁有关。”
步清倬蹙了蹙眉峰,捏紧手中的密函,没有作声。
夜辞继续道:“即便当真是那个人,也只是一个巧合,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你的身份,这一点我还是可以有把握的,你不必多想。更何况,眼下只是得知江无缘四个月前曾与陆通铭私下里见过面,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尚且不知,等查出了内情,你再下定论也不迟。”
步清倬虽然脾气古怪了些,对夜辞的话倒是一向听得进去,垂首沉吟半晌,微微点头,沉声道:“等疏离的事情解决了,我亲自出去一趟。”
“去哪儿?”
“玺凉城。”
夜辞眉心一皱,正要开口阻止,步清倬又道:“你也说了,眼下根本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就算我去了玺凉城,也未见得有人能认出来。再说,我若去,必然是暗中潜行,断不会让他们轻易察觉。”
他说着抬头看了夜辞一眼,“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还是要看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现在让任何其他人去我都不放心,我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听他这么说,再看他神色坚持,夜辞原本准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定定看了他两眼,问道:“疏离的事你可否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理?”
提起疏离,步清倬的神色放松了些,淡淡一笑,“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夜辞颔首,“越快越好,只有解决了这件事,白钦才会离开,而只有他离开了,我才能安心。我早就跟你说过,对于你而言,白钦更加危险,你应该明白。”
“明白,大不了我尽量这辈子都不见他便是。”
闻言,夜辞也不好再多言,站起身来,捡起一旁的信笺捏在手中,迟疑了半晌,突然起身朝着一旁的火炉走去。
“夜辞。”步清倬眉峰一挑,骤然起身上前拉住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信笺,“你……你都不看看信里说了什么?”
“不必。”夜辞面色淡然,“方才你也听到了夜绛所言,她现在过得不错,状况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罢,他轻轻挣脱步清倬的手,将那封没有打开的信笺丢进了火炉中。
步清倬不由皱眉,看着夜辞的眼神有些疑惑,“夜辞,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虽然我知道你一向都是这般冷淡性子,可是,尘绾和别人不一样,你我都清楚,她和司攸一样,都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些年她对你的感情你也是知道的,你为何要如此对她?她不好吗?”
“她很好,头脑聪明,姿色倾城,可那又如何?”夜辞直视着步清倬的目光,本想解释些什么,可是盯着步清倬看了片刻,他又将那些话都收了回去,摇摇头,“清倬,你迟早会明白的。”
“我只想问一句。”
“问。”
“你对尘绾可有感情?”
夜辞的脚步停了一下,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摇摇头,“于我而言,她只是听七楼的一个特使,和夜绛、司攸、司陵一样。”
步清倬有些失望,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以后就不再多言了。若是什么时候见到了尘绾,我会亲自将这些话告诉她。”
夜辞也没有拒绝,只轻轻道了声“好”,便大步出了门去。
休养了一段时间,疏离的伤基本已无大碍,夜近亥时,她靠在门边看着院子的门,瞧见司陵托着托盘快步走来,连忙上前将人拦下,用手扇着闻了闻,“药熏?”
“嗯,公子不是每三天就要熏一次药熏嘛,今天正好是用药熏的日子。”
“给我,我送去。”疏离说着从司陵手中接过托盘。
“可是……公子不是说你的伤还没痊愈,让你好好休息吗?”司陵一脸茫然,“反正我平日里也是闲着无事,这点小事我来做就好。”
疏离侧身避开他,“如今我既是夙夜阁的人,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不是吗?否则,万一哪一天公子以我渎职怠工之罪把我撵了出去,我可真的没地儿去了。”
司陵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他挠头思考的时候,疏离转过身,快步朝着夙夜阁而去。
司陵看着她的背影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冲她喊道:“不会的,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眼下疏离根本不在乎,她想要做的是看看能不能从步清倬身上查出点什么线索,又或者从他口中探点口风。
上一次因为刺客夜袭而损坏的屏风早已换成了新的,扯下的帘帐也已经重新装上,疏离第二次站在这里,比之上一次冷静平稳了许多。
只是,从她刚刚踏进门内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帘后的水声突然就停了下来,隔了片刻,里面传出步清倬清朗的嗓音:“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