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脚步一顿,“你知道是我?”
步清倬轻呵,“虽然司陵也是个练家子,可是比起你,他的内息差了太多,气息的收敛与脚步的轻重都不如你控制得好,收放自如,如今能进这间屋子的除了司陵便是你,想要分辨出你们,并不难。”
闻言,疏离不由撇嘴笑了笑,“倬公子还真是警觉心细。”
“你的伤没事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说着,她缓步上前,正要伸手撩起帘帐,突然只听步清倬轻喝一声:“慢着。”
疏离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这么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步清倬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玩笑的戏谑,“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疏离呆呆站了片刻,冷不丁地笑出声来,一扬手撩起了帘帐走了进去,“你这个时候跟我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觉得很虚伪做作吗?”
她说着朝水池里瞥了一眼,一如她所料,步清倬着了一身素白色的里衣,靠着池边半坐半躺着,衣服沾了水紧紧贴在身上,衬出他上身的身形轮廓。
疏离眼底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狡黠笑意,身为一个习武之人,有着高挑的身形做衬,果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步清倬只微微一惊,转瞬便又恢复了平静,似乎早已料到疏离会有此举,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此话怎讲?”
“若要计较,也该我来计较,不是吗?”疏离在水池边停下,抬头看了看,轻轻跃起抓住水池上方打着结的绸带解开,随着绸带一起落了下来,而后端起托盘递给步清倬,示意他拿好,她将那四根绸带分别系在托盘的四周,“再说,你既然介意什么男奴授受不亲,那以前给你送药熏的桃枝难道不是女的?”
说话间,绸带已经系好,她用手轻轻摁了摁,确认托盘牢固地垂在池水的正上方,便满意地点点头,后退一步,掸了掸手,“好了。”
浓郁的药香顷刻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池水中腾起的热气全都是药味儿,疏离冲步清倬一笑,“我没弄错吧。”
步清倬淡淡笑了笑,摇摇头,“你跟她们不一样。”
疏离微微一愣,脱口问道:“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以前送药的也是女的?是,她们是女的,可是你和她们不一样。”
“为何?”
“她们也仅仅是来送个药,可是你……”他抬头深有其意地看了疏离一眼,没有把话说完,深沉一笑,向后仰了仰,“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疏离眉角抖了抖,在旁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手托腮地看着步清倬,“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看来无病无伤的,为何每隔三日便要用一次药熏?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步清倬面上的笑意一滞,很快又弯眉笑开,垂首道:“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纯属好奇。”
步清倬勾了勾唇角,笑意渐沉,“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既然要用药,自然是伤病在身,只不过我这伤病不在表面,而在内里。”
疏离面露疑色,“我见过你出手,你不像是一个受了内伤的人。”
“有些伤一时半会儿是表现不出来的,只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会突然发作,就像你。”他突然侧身朝疏离看了一眼,眸色深沉,“心脉受损,伤及脏腑。”
疏离表情僵了一下,目光紧盯着他,半晌没有离开,“伤及……脏腑?”若真如此,那可比她的状况要严重得多。
三年前,她在盛家人围杀疏家的时候受了伤,后来师父告诉她,她伤及了心脉,险些丢了性命。好在她没有五脏俱损,而且又有人以奇药相救,她才保住了一命。
可饶是如此,每每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引发旧疾,那种锥心刺骨之痛依旧让人难以忍受,几欲昏厥,那如步清倬这般已至伤及了脏腑的程度,若是发作起来……
只有受过那种痛苦的人才能明白那种煎熬,她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承受那难以想象的折磨。
许是突然间找到了共通之处,疏离心下对这个看似桀骜诡异的倬公子竟是生出了一丝同情,她垂首轻叹一声,“没想到你竟还有这等遭遇。”
步清倬垂首抿唇浅浅笑了笑,见疏离突然变得沉默,便开口道:“你那日不是说你学了个推拿的手法?不如现在试一试?”
疏离白了他一眼,没有应声,抬脚朝着门外走去,身后的步清倬笑意越发得意,朗声道:“盛家的事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自从盛家事发,白钦来此,入夜之后的九因骤然就变得沉寂下来。
盛家北院,已是夜深人静,书房里的灯仍旧亮着。
白钦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张凶手的画像,就这么盯着画像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一时间又说不出究竟哪儿不对。
轻叹一声,他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到门旁,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色,脸色越发沉凝。
那一场大雨和南院的一场大火几乎将所有的证据全都毁掉,仅剩下的两条线索。
一是淳于措的青山白骨,可是这一条根本无从下手去查,毕竟,他追查淳于措的线索已经查了十余年,却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二就是这盛家的下人画的画像,可是盛家事发已经整整八天,画像在第一天就已经贴了出去,至今却没有任何回音,整个九因城里城外都搜遍了,也没找到任何线索,难不成人已经离开了九因?
仔细一想,又不大可能,事发当天夜里,他就已经派人在九因城四周的十里处设伏,所有的路口都已经被封住,山林小道都不放过,那人若想离开,除非能飞天遁地,又或者……
目光倏忽一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回过身去瞥了一眼桌案,快步走过去又拿起画像看了看,喊道:“来人。”
一名侍卫从门外进来,行了一礼:“大人有何吩咐?”
“我记得对那个凶手印象最深的人,便是在南院盛少主院里伺候的两个丫头。”
“没错,其他人对那个凶手都只是一面之缘,甚至并未仔细看过,倒是那两个丫头一直在盛少主房里,与那个凶手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凶手让她们去抓药,她们才离开。”
白钦点了点头,“把她们俩叫来,我有话问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