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他已经开始怀疑你,又为何要让总兵府那边对外宣称已经抓到了凶手,而且凶手已经死在了牢里?要知道,这么一来,这件事就真的要就此结案了。”
“我若是能轻易想明白他的心思,就不会坐在这里了。”疏离说着白了他一眼,从窗台上跃下,走进屋里,在风先生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她想要的酒,不禁有些失落。
“可是不管他究竟在想什么,你这么一走,步清倬那边肯定要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殊不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否则,以你的能耐,杀了盛家的人之后,想要离开九因,简直轻而易举。”
疏离浅笑着摇摇头,“你可千万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这顶高帽子我戴不起,我做这些,不过是因为师父曾有交代,我遵从师命罢了。退一万步讲,他救过我,那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他,也是理所应当。”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疏离坐在桌边想了会儿,淡淡道:“你继续查我之前交代你的事,白钦这边我会想办法应付,至少要弄明白他究竟有什么目的。等白钦这边的事解决了,就专心处理玲珑阁和修罗殿对付听七楼的事,待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么……”
她停了停,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弯了弯唇角有些敷衍地笑了笑,“我也要离开,去寻找我要的东西,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风先生闻言,表情僵了一下,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你……你究竟要去哪里?哪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无风,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定之数,哪个人、应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都是循着一定的轨迹而行的。至于我,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我是那命定之数里的一个突变,一个变异,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如今我在这边该做的事已了,牵挂已了,是时候回到我原本的生活中去了。”
“可是……”
“你不用再多说了,我主意已定,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那听七楼那边……”
“依计行事,不必多想。”
风先生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九月初八,上弦月。
霜降一过,深秋似乎骤然转入了初冬,入夜之后的阴寒风阵阵,吹得人骨头疼。
一行十来名绯衣人正行色匆匆地顺着玉辞山山脚下的小道疾行奔走,领头那人正是当初在九因城外与修罗殿一同围杀步清倬的玲珑阁右使萧遥瑾。
他一边疾掠一边朝着四周张望,蓦地,他脚步一顿,一脸警惕地看着前方,众人纷纷跟着停了下来。
就在他们四处观望之时,突然只听一声长啸,一支羽箭射来,射中萧遥瑾身边的那人,打破了这片沉寂。
玲珑阁弟子见状,立刻背对着背围成一团,与那批自黑暗之中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交上手。
黑衣人并不多,不过八人,对付玲珑阁的这些人却丝毫不费力,转眼将便将玲珑阁的人斩杀过半。
萧遥瑾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紧紧咬了咬牙。
虽然他认不出这些人是谁,却也能大致猜出他们的身份,如今在九因附近,这般针对玲珑阁、一心想要除掉玲珑阁的人,无非就是听七楼,而他心里也最清楚,若这些当真是听七楼的人,只怕他们今晚是逃脱不掉了……
正思索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这声音,这一行至少不下十人。
不等他回过神来,来人已至近前,冲在最前面的是一行与他们衣着一致的绯衣女子,手持长剑与长鞭,朝着黑衣人袭去,下手毫不留情,直奔着取人性命而去。
这群女子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死士,个个身手了得。
若在平时,黑衣人兴许能与她们堪堪打成平手,可是在她们还有众多帮手的情况下,很快便落了下风,不到一刻钟,便被尽数击杀。
从方才这些女子刚一出现,萧遥瑾就面露喜色,此时见黑衣人已除,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大步上前与那些女子颔首致意,而后对着众人的身后俯下身去深深行了一礼。
“踢踏,踢踏……”一匹马不紧不慢地从人群后方走出来,马背上坐着一名年轻男子,面容清秀英俊,气质高洁,浑身上下有一种不染纤尘之气,只是那眉眼太过冷淡,如同不带俗世情感。
“少主。”萧遥瑾轻轻喊了一声,一直躬着身,未敢起身。
“萧遥瑾,是不是离开了我,你便要一事无成了?”少主云绥缓步走到萧遥瑾面前,冷睇了他一眼,面色不善。
萧遥瑾有些慌张,想了好一会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云绥始终冷着一张脸,显然对萧遥瑾很是不满,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遥瑾额上冒出一串串汗珠,犹豫了半晌,终于支支吾吾开口道:“属、属下办砸了少主吩咐的事,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寻找补救的法子,却一筹莫展。夜辞回到听七楼之后,从来没有出过听七楼的门,更别提下玉辞山,所以……所以属下就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潜入听七楼悄无声息地杀了他。今晚到此便是想要上玉辞山打探一下可有潜入听七楼的可能……”
“荒唐!”话未说完,云绥便摇着头嘲讽一笑,“萧遥瑾,你竟然已经蠢到想出潜入听七楼这种法子,你以为这种想法和与潜入玲珑阁刺杀师父有何区别?”
萧遥瑾用力闭了闭眼睛,神色赧然,脸憋得通红也想不出如何回答。
云绥继续道:“甚至于,想要潜入听七楼刺杀夜辞,比潜入玲珑阁刺杀师父,难度更大,你也不想想夜辞是什么人,这些年又有多少人想要取他性命,可最终结果如何?他身边隐卫高手无数,你竟然……”
他没有把话说完,颇有些嘲讽和无奈地连连摇头,下马走到萧遥瑾面前,不紧不慢道:“结果呢,你们非但没有找到能潜入听七楼的法子,自己反倒暴露了行踪,被人追了上来,险些灭了口。你以为你上次派人进去,是真的因为你们有本事?”
萧遥瑾愣了一下,愕然地看着云绥,“少主怎知……怎知属下派人去……”
云绥脸色清冷,没好气地看了看萧遥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尸体都已经送到我云州分舵来了,你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忍不住轻斥一声,“我真没想到,不过几个月时间,你竟然就变得这般愚钝!夜辞遇刺回到听七楼之后,江无缘突然莫名被刺杀,你就该想到,这一切根本就是听七楼设下的局,他们定然是识破了江无缘这奸细的身份,之所以放话说要揪出与江无缘联络之人,为的就是要把你们引出来,若他们手中真的有证据,早就杀入玲珑阁了,还用得着试探你们?”
“那他们为何对外说……”
“那只是一个局,谁心虚,谁就会想办法除掉手握证据的步清倬,拿回证据,而你们一旦出手,就会被他们抓到把柄。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上一次你派的人那么轻松地就潜入了听七楼,这一次却连一丁点的漏洞都找不到?白白折损了几个兄弟不说,更是让夜辞和步清倬耻笑我玲珑阁养了一群废物!”
“可是,属下明明让人……”
“假扮成了修罗殿的人,甚至还用了修罗殿的毒?”云绥冷呵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是派人去刺杀,甚至泄露了玲珑阁的身份,兴许他们还不会这么快怀疑到玲珑阁身上了,可就是因为你这多此一举,反倒让他们确定,与江无缘暗中联络的人就是玲珑阁,所以他们才会杀了那几个前去刺杀的兄弟,还将尸体送到了云州分舵,若非因此,我又怎能知晓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萧遥瑾被他这番连续的喝骂骂得说不出话来,想要为自己辩解,又恐惹云绥更恼,只能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连声叹息。
云绥气归气,对于行动失败一事却还是心有疑虑的,想了想道:“这件事计划数月,详尽周密,行动之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泄露出去,本是万无一失之事,为何会弄成这般结果?”
闻言,萧遥瑾似乎突然找到了发泄口,狠狠瞪着眼,解释道:“原本计划确实是万无一失的,只是没想到会突然杀出一个不速之客来,属下派人仔细查过了,此前并未曾在江湖中听过此人的名号,应该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正因如此,属下才没能掌握好他的行动,谁能想到这个臭小子会深更半夜的一个人睡在半道上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