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峄城在内的东南边疆六城之中,距离峄城最远的一城,派出骑术精湛之人策马疾行,日夜兼程,来回两天时间足以。
正月二十三黎明之时,天尚未亮起,便有人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潜出城去。
正午之时,赌坊有人来报,凌国的两个探子已经出了城。
当晚,屠怀鲁在吃了晚饭之后,命手下将城内的诸位将军和副将全都立刻来见,他有要事与众人商议。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屠怀鲁的书房内,然而左等右等等了两刻钟,却仍未见屠怀鲁踪影。
众人心中不由疑惑,便派了平日里一直跟在屠怀鲁身边、与屠怀鲁最亲近的副将前去问话。
没多会儿,众人估摸着这会儿那副将应该已经见到屠怀鲁了,突然只听屠怀鲁的寝屋内传出一阵惊呼声:“来人,抓刺客!”
听这一声喊,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书房内的众人连忙冲了出去,朝着喊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发现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屠怀鲁的寝院。
院子已经被府兵团团围住,而正中间此时正站着三个人,两名黑衣人以及方才离开去见屠怀鲁的那个副将。
副将被刺了一剑,衣衫已然被鲜血染红,他站不稳,全靠着身边的两个黑衣人扶着,见到书房来的那些人,连忙冲他们招手,正想要说什么,突然只觉胸口一滞,吐出一口血来。
两名府兵从寝屋里冲出来,其中一人伸手指着人群中的三人,恨恨道:“他们害了屠将军,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闻言,众人全都一惊,若说那两个黑衣人要加害屠怀鲁,倒是有些可能,可是这位副将一直是屠怀鲁的亲随,他怎么可能……
“是不是弄错了?”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忍不住问道,“他可是……”
“沈将军,我们所有兄弟可都是亲眼看见的,他以给屠将军喂药为借口,给屠将军喂了一瓶毒药,被我们兄弟发现,刺了他一剑,原本可以将他当场拿下的,结果被他的两名同伙赶到救下。”
院子里的府兵齐声应道:“没错,就是他!”
“我亲眼看到他给屠将军喂了毒药!”
“少废话!”其中一名黑衣人喝道,“屠怀鲁不识好歹,不愿跟我们合作,死有余辜!”
而后又对身边的副将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主人答应你的厚赏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听了这话,饶是那些赶来的众将领原本还心有疑惑,此时也全都化作了愤怒,喝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竟然勾结外贼,谋害屠将军!”
那副将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此时根本没有人愿意听,众人一拥而上,朝着三人袭去。
不过,混乱归混乱,那些将领也并非全都是冲动之人,有两人站在一旁仔细看了会儿,其中一人疑惑道:“不对,如果他真的要害屠将军,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毕竟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他这么做,岂不是自寻死路?”
另一人点点头道:“有道理。这样,先把人拿下,容后细细审问,至少也该让他说出这么做的理由。”
离他们最近的两个府兵将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只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跃起,挥刀朝着黑衣人砍去。
那两个将领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看到那个副将突然身形一晃,挡在一名黑衣人面前,挡下了这一刀。
“兄弟!”被他救下的黑衣人惊呼一声,看着抽搐了两下、很快便没了气息的副将,悲痛不已,怒喝一声,两人奋力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想要自己逃走倒是不难,可是若执意带上那个副将的尸体,未免有些累赘。一番挣扎,两人身上全都已经带了伤,终是无奈,只能不情愿地丢下尸体,纵身掠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府中的大夫很快便赶来,替屠怀鲁细细诊了脉,连续三人都是同样的结果:中毒。
可问题就在于,这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解毒,只是猜测,这样的毒一时半会儿并不能要了人命,只是会让人陷入昏迷,昏睡不醒。
紧接着府兵从那个副将的房里搜出了三样东西:三封密信、一张画像、以及一瓶毒药。
信里的内容写得既简单又隐晦,可是眼下已经了解他的身份,想要解读出,并不难。
第一封信的内容便是让他说服屠怀鲁答应与凌国合作,打开城门放凌国兵马入城,事成之后必定会有重赏。
第二封信,则是让这副将蒙骗屠怀鲁,告诉屠怀鲁画像中的那人是一名神秘杀手,无论如何要将其拿下,不能让她出现在峄城,否则会坏了他们的大计。
第三封,仔细一看,更像是一封回信,道是如果屠怀鲁始终冥顽不灵,不愿合作,便让他生不如死,取而代之。
而今看来,屠怀鲁倒确实如信中所说的,生不如死了!
原本还对于副将反叛一事存有疑惑、观望态度的诸位将领,此时见证据确凿,全都懊恼不已,道当时若不是让他来询问屠怀鲁,也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谋害屠怀鲁。
更可恨的是,他们不仅要谋害屠怀鲁,还要诬陷他,趁着他昏睡之时,借他之名与外贼勾结,迎敌深入,想来实在是可恨至极!
眼下,唯一不能理解的,便是那幅画像究竟是何人,毕竟,就在今日之前,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张贴着这张画像,说她是神秘杀手。
可是通过信中内容来看,这个人并非杀手,而是一个让那些人惧怕之人,莫非……
“沈将军,你看那是什么?”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一名府兵突然指着屠怀鲁的枕头,小声道。
闻声,众人纷纷看去,沈将军上前一步,将那东西从枕头下面抽出来,却原来是一封信。
信的封口被人拆开过,取出里面的信看了看,内容很简单:“司攸大人:奸细已经现身。”
落款只有一个字:屠。
“司攸大人……”所有人都面露疑色,司攸此人众人自然全都知道,可是,屠怀鲁何时与远在王都的司攸大人取得了联系,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
沈将军紧紧皱眉,蓦地,他走到外厅,看了一眼桌案上摊着的那张画像和那第二封信,惊道:“我明白了!这幅画像肯定就是司攸大人,应该是屠将军受到外贼的威胁之后,与王都的司攸大人取得了联系,司攸大人便立刻暗中赶来。
那些人得知司攸大认要来,恐阴谋败露,便诬陷司攸大人是神秘杀手。张副将晚间来见屠将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份暴露,无奈之下,便对屠将军下杀手,却没想到,被府中的诸位兄弟撞见了!“
一众人原本正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此时经他这么已解释,似乎豁然开朗了般,全都明白过来了。
其中一人道:“照这么说,司攸大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说不定很快就能赶到了。”
“可是,屠将军现在变成了这样,到时候见了司攸大人,可怎么向她交代?”
沈将军沉声道:“老实交代。司攸大人是我乾国入京的使臣,是君上最信任之人,她代表着君上,你们欺瞒她,便等同于在欺瞒君上。”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颇有道理,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司攸的到来了。
院子里的府兵之中,有一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外,将众人的谈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见结果正如预料中的那般,不由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幽深的巷子口站着一道人影,看到两名黑衣人从不远处掠来,便吹了一记口哨,闻声,黑衣人立刻朝着她跑过来。
虽然夜色昏暗,看不清他们身上的伤口,疏离却能闻到那股血腥味儿,不禁皱眉,“受伤了?”
“门主放心,一点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好。再说,若是不受点伤,怎么能让那些人相信?”
“他们信了?”
“戏做的这么真,又有那么多真凭实据,不信也不行,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话虽如此,接连让他们两次犯险,疏离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两人似是看出了疏离心思,其中一人笑道:“门主不用担心,这点小伤是常有之事,早就习惯了。再说,行刺暗杀这种事情本就是我们拿手的,自从上官门主退隐之后,我们守在在峄城的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任务,手都有点痒了。这两日就权当做是互动筋骨了。”
疏离闻言,不由轻笑一声,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好了,你们尽快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事找我,就去赌坊找肖掌柜。”
“是。”两人应了一声,掠身离去。
今天夜里,不仅仅是总兵府,就连整个峄城都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屠怀鲁这般半死不活,总兵府突然失去了掌权之人,其余的人只能暂且将事情都稍作整理,等着司攸来了再行定夺。
只是,众人万万没想到,司攸来的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快得多——
第二天,正月二十四一早,辰时刚刚过半,一名城门守卫便策马急急奔到总兵府,禀道:司攸大人的车驾已至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