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疏离和步清倬听到“言将军”三个字都微微一惊,相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之色,皆心领神会。
凌国镇国大将军言阆,自他领兵以来,几乎从无败绩,他不仅是凌国百姓心中的战神,便是在整个丘梁,如他这般的将才也是少之又少。
司攸一行人最担忧的便是他亲自前来,没想到竟是担心什么便来什么。
屠怀鲁惊得瞪大眼睛,神情有些惊惶,“言……言大将军!”
凌国探子似乎颇为得意,“言将军说了,乾国敢犯我凌国一寸一缕的疆土,我凌国必要千百倍地讨回来。所以现在,这个计划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照旧执行,你总不会是打算让言将军领着数万兵马,在边疆等着你伤好吧。”
“可是我这……”
“你不就是在担心你的功劳吗?你放心,之前我们商定的一切都不会更改,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养伤,等拿下了峄城,破了乾国这东南边境,该属于你的,一点都不会少。”
闻言,屠怀鲁稍稍松了口气,“那……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那探子想了想,问道:“你有能耐杀了那个司攸吗?”
“我……”屠怀鲁讪讪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她不现身,我也没办法……”
“司攸必须除掉,否则,万一让她识破我们的计划,将消息传回乾国王都,这事情就麻烦了。”
屠怀鲁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虽然我现在杀不了她,不过我有办法把她从峄城引开,只是,这件事可能需要你们的配合。”
“怎么配合?”
屠怀鲁看了看四周,勉强着下了地,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些什么,正要将信交给凌国的探子,见那人皱眉,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念叨着“对了对了”,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一块用帕子包裹着的玉。
准确地说是半块玉,是一整块玉一分为二的其中一半。
只见屠怀鲁将那半块玉蘸了朱砂印,印在了他写的那张纸上,留下一片清晰的玉纹,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入信封,交给那位凌国探子。
“你将这封信交给君上,君上自然就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把司攸引走,你们做这件事比我容易得多,毕竟我人就在峄城。”
疏离和步清倬不知道那信中内容为何,却各自有所怀疑,神色都渐渐变冷。
凌国探子接过信收好,看了看又将那半块玉收起的屠怀鲁,努努嘴道:“这半块玉你可得小心收着,毕竟除了我们兄弟俩,可没有人见过你,这玉片和玉纹便是日后你见到君上之后,验明你身份的信物,若是你不慎弄丢了,可别来找我们。”
“那是……”屠怀鲁连连点头,“你放心,这样东西比我的命都更重要,我一定会好生保存。”
“好了,接下来的事我们会想办法处理,争取在开战之前,将司攸引走,如此一来,计划便可照常进行。”
那人说着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道:“对了,君上接到密信,怀疑近来可能会陌生人到峄城来,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此次出兵之事,你派人仔细留意着,如有这几日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定要严加监视。”
屠怀鲁连连点头,“好。”
那凌国探子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见状,疏离与步清倬相视一眼,点点头,将方才掀开的瓦片重新放回去,放到最后一块瓦片的时候,疏离手上突然滑了一下,瓦片险些落下,好在步清倬反应快,伸手一把接住。
疏离舒了口气,冲步清倬笑了笑,她倒不是担心被人发现,没办法脱身,而是此番一探之后,她心里已然生出一计,而这一计在计划实行之前,万万不能让屠怀鲁或者那两个凌国探子有丝毫的察觉。
因着总兵府这几日的守卫实在太过森严,两人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奔行穿梭,所幸两人皆是轻功极佳之人,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
饶是如此,出了总兵府之后,疏离的手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一手的汗。
“有件事,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疏离与步清倬并肩掠去,压低声音问道。
“那个凌国探子说的陌生人进城一事。”
疏离颔首,“我们到峄城来的事,怕是有人已经先一步得知,告诉了楚轶。可是我实在想不到,究竟会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是在九因时,还是在途中。”
步清倬思忖片刻,沉声道:“不管是从何处、从何人口中泄露出去的,为了不多生事端,屠怀鲁那边必须尽快拿下。”
司攸从两人出门之后,就一直焦急不安地在书房等着,那屠怀鲁虽然看起来是个粗人,可是对于巡防布置一事却精细无比,说不担心他们两根本不可能。
就在她急得快要将自己的衣角捏碎之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司攸连忙上前打开门一看,正是疏离与步清倬。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疏离笑得狡黠,“查到大线索了,有好有坏。”
司攸一听这话,忍不住一阵紧张,“何为好,何为坏?”
步清倬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担心,与两人一道坐下,“就目前来看,有两个坏消息,一则,凌国的出兵计划怕是无法延后,二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凌国此番领兵之人,是言阆。”
司攸眉心霍地皱紧,“言阆?他亲自来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疏离握住她的手,“我们已经找到控制屠怀鲁,切断他与凌国之间联络的办法。”
她将自己的计划与二人说了一番,步清倬因为知道情况,也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所以并不觉惊讶。
倒是司攸有些疑惑,“为何不直接杀他?”
疏离道:“屠怀鲁毕竟是与凌国合谋之人,就算我们计划成功了,后续也还是要以他的名义去联络,如果屠怀鲁死了,那他与凌国之间的这一场合作和交易便也就结束了。”
闻言,司攸连连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要把他变成傀儡。”
“嗯。”疏离颔首,“只不过,之前我们所希望的延迟出兵一事怕是要落空了。”
司攸轻轻握了握拳,若有所思,神色从方才的担忧不安渐渐变得沉敛、坚定、决绝,而后她像是拿定了主意,深吸一口气,“既然延迟出兵已经不可能,既然凌国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出兵,那我们就想办法把主动权夺回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疏离和步清倬下意识地相视一眼,而后又朝着她看去,听她继续道:“他们不是打算陷我乾国于引战的罪名吗?那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疏离隽眉一挑,眼底浮上一抹赞意,勾起唇角笑了笑,拍拍司攸的手背,“看来不用我多说,你也想到了。”
步清倬在一旁看着两个姑娘打哑谜,不由皱眉,不紧不慢道:“化被动为主动,你们是打算将凌国的出兵计划提前。”
司攸点头,“只要按照疏离的计划,控制了屠怀鲁和总兵府,掌控峄城的大局,接下来的事应该并不难办。不是说言阆至少还有十天才能赶到吗?那我们就利用这十天的时差。”
“可是,就算只是凌国的边疆守兵,峄城兵将恐也难以抵御。既然凌国有此野心计划,必定会事先集结边疆的兵马。”
“他们有边疆守兵,我乾国也有。”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是等凌国兵马攻来之后,临城再行救援,怕是已经来不及,更勿论,万一这些人畏缩后退,互相推诿,届时峄城必难保全。”步清倬蹙了蹙眉,沉思道:“除非,你有办法在凌国出兵之前,便将临近诸城的守兵全都集结一处,早早布防,以逸待劳……”
蓦地,他话音一滞,有些惊讶地看了司攸一眼,挑眉道:“你该不会是……”
司攸了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递到两人面前。
“这是我临行前,君上交给我的,想来君上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疏离瞪大眼睛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这便是……传闻中的虎符吧?”
步清倬点点头,“我记得你身上一直都有一块乾帝钦赐的御令,有御令加虎符在手,除非是叛臣,否则绝对无人敢不听从指令。不过,你现在还缺一个名。”
“没错。”司攸颔首,“好在,你们出现,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她站起身,握紧手中的虎符,“君上口谕,经暗查,凌国兵马异动,欲犯我乾国边境,特命峄城总兵携诸城边疆守兵共同御敌,以御令为证,以虎符为令,若有不从者,以叛逆论处,杀无赦。”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悸动,静静地站了会儿才冷静下来,低头看了两人一眼,“这个应该够了吧。”
“够。”步清倬抿唇笑了笑,“既如此,明天凌国的探子离开之后,我们便立刻行动。”
司攸用力点着头,一手握着步清倬的手,一手握着疏离的手,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们,这不是替我自己谢你们,而是为我乾国,为君上,这一战,乾国绝对不能输,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再无再起之机。”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便更加坚决,她知道,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便是要赔上她这条性命,她也会在所不惜。